迷迷糊糊間,白嶽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薰香氣味。

他睜開眼睛,發現一盞水晶打造的吊燈正好懸於自己的頭頂,少年在強光下眯起雙眼,努力在光線中適應著周圍的環境。

樹脂與藥草混合而成的薰香在燈光中氤氳,白嶽嘗試著活動自己僵硬的身軀,卻發現腰部還是冷的厲害,不過疼痛倒是減弱了很多,傷口處傳來一陣又一陣的酥麻。

好在聽覺正在漸漸恢復。

凌亂的腳步聲,瓶瓶罐罐碰撞的輕響,隔壁喑啞的囈語痛呼,雜亂的聲音一股腦鑽入了獵人的耳畔。

白嶽轉過頭,看見了一位身穿黑色長袍,腰部繫著提燈與鋸刀的人正背對著自己。

黑袍人戴著兜帽,坐在桌子前搗鼓著什麼。

對方看起來在用某種齒輪道具研磨著一塊紅色的石頭,她一邊磨碎石頭上的稜角,一邊小心翼翼地將落下來的粉末倒進水晶瓶裡。

獵人活動身體的聲響顯然引起了黑袍人的注意,她放下工具轉過身來,白嶽發現對方的面部還戴著尖銳的鳥嘴面具。

“你醒啦。”

成熟而嫵媚的聲音頓時迴盪在房間裡,鳥嘴醫生溫柔道:

“放心吧,手術很成功,你下面的東西已經切掉了。”

白嶽:!!??

切掉了什麼!?

獵人頓時大驚,急忙想要從床上坐起來,然而醫生卻提前一步按住了他的肩膀。

“別緊張,倫納德先生,劇烈的動作會撕裂縫合的傷口,我只是切掉了你下腹裡的重影汙染而已。”

她指了指桌面,白嶽順著醫生的指尖看去,發現桌面上還擺著一個巨大的水晶瓶,瓶中泡著一塊鮮紅的腎臟。

白嶽長舒了一口氣。

相比某個更嚴重的後果,他還是願意接受腰子被噶這一事實的……

似乎是注意到了獵人的神態,鳥嘴醫生頓時笑了起來:“真有意思,聖教所養出來的精英獵人也會懼怕無法生育的後果麼?”

“所有男性都會怕這個,女士,這與勇氣無關。”

白嶽注意到自己的語言和腔調都發生了變化,變得更為貼合黃金國的背景。

談話間,白嶽緊緊盯著自己被分離的腎臟。

詭異的是,那塊腎臟彷彿具有生命一般緩慢蠕動著,它的周圍出現了本體的重重疊影,那重影越發密集,下一瞬間,蠕動的器官在二人的視線中一分為二。

“如你所見,如果不把重影汙染切掉,你很快就會被肚子裡堆積起來的腎臟活生生撐爆。”

女醫生的語氣莫名有些愉悅:“然後‘啪’的一聲,在城邦的街道中上演一幕漂亮的人體煙花。”

“那還真是糟糕。”

白嶽記下‘重影汙染’這一名詞,獵人調整著自己的表情,他露出了一副迷茫的神情:

“你是誰?我現在又在哪兒?”

在陌生之地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塑造出一個失憶的人格顯然比較穩妥。

醫生的動作顯然頓了一下。

“你居然失憶了?”

她愕然道:“難道是火磷彈爆炸發出的衝擊,使你撞到了腦袋?”

“我只記得爆炸前的瞬間。”

白嶽如實回答道:“有人在我面前和怪物一同死去。”

“怪不得你願意與我交流呢,倫納德先生……”

鳥嘴醫生喃喃了起來。

“據我所知,作為聖教所的獵人領隊之一,你那冷硬的人格比研究院裡研製出來的機械聖徒都無聊。”

聖教所……獵人領隊……研究院……機械聖徒……

白嶽記下這些名詞,他重複道:“這是哪兒?你又是誰?”

“這裡是城邦議會廳直轄管理的醫館。”

醫生的語氣漸漸興奮了起來:“我是這裡的管理人維羅妮卡醫生,很高興重新認識你,新生的倫納德先生~”

“醫館……你們這裡有解決精神問題的方法麼?”

白嶽試探道。

“當然沒有,我們縫翼所只接肢體切割或縫合肉塊的活兒,至於精神上的問題我們可不管。”

維羅妮卡笑道:“想要穩定精神,你得去找聖教所的修女進行淨化,或是找後巷裡的女人進行慰藉,唔……兩者都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呢。”

身材高挑的醫生放下兜帽,她摘下面具,金色的長髮如瀑般落下,女人姣好且溫柔的面容展現在了白嶽的眼前。

“不過像你這種從被汙染的研究院裡殺出來的猛男,我估計也用不了什麼精神淨化,但慰藉我還是能幫幫你的。”

她舔了舔嘴唇,醫生潔白修長的手指拂過白嶽的臉龐,一直滑到了獵人的腰間。

醫生柔聲道:“放輕鬆,倫納德先生,接下來我會……”

“沒有人願意接受你無禮的騷擾行為,維羅妮卡醫生。”

下一刻,伴隨著冷硬的話語,病房的門又被推開了。

維羅妮卡‘嘖’了一聲,醫生不快的轉過頭,看見另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進來。

他戴著插著羽毛的三角帽,手持厚重的祈禱書,腰間還繫著提燈與銀色的銃槍。

最奇特的是,他沒有五官,整張臉上都嵌蓋著一層堅硬的黃銅面罩,裡面一直傳出齒輪轉動的咔噠輕響。

“你們聖教所的牧師還真是擅長擾人興致!”

女醫生拉起兜帽,一邊抱怨,一邊戴回了黑色的鳥嘴面具。

“情況特殊,還請你諒解。”

牧師並沒有在意醫生的抱怨,他面向床榻上的傷員:“倫納德領隊的狀況如何?”

“我切掉了他的汙染,短時間死不了。”

維羅妮卡沒好氣道:“只不過他失去了記憶,這事兒你們可別賴在我的身上!”

緊接著,女醫生拿起了桌子上的水晶瓶,她憤然離開房間,然後重重關上了房門。

白嶽:……

好傢伙,差點就被撅了……

“希望她沒有冒犯到你,倫納德領隊。”

黃銅牧師在白嶽的身邊坐下:“雖然維羅妮卡醫生的精神有些問題,但她分離血肉縫合傷口的本事在整座城邦都無人能及。”

“我不介意的。”

白嶽笑了笑,獵人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腹部:“不過她的手段確實神奇,我幾乎感覺不到痛感了……”

“我深有感觸,因為我的五官也是被她切除的。”

牧師附和道,下一刻,他的語氣漸漸凝重了起來。

“倫納德領隊,那座被汙染的研究院裡究竟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