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許恆宿在了柳芸兒院裡。

入府第一天便被爭了寵,許多下人看阮靈的目光都多了幾分同情。

甚至有下人議論,阮靈會不會直接失寵。

耳邊有風吹過,阮靈聽到這些話,十分配合地哭哭啼啼,於是這些人議論得更兇。

議論著議論著,這話就傳到了柳芸兒耳朵裡。

“這些人慣會嚼舌根。”

柳芸兒說著,語氣中的笑意卻是藏不住。

她坐在梳妝檯前,銅鏡映照出她滿頭珠翠,耳環也十分奪目,但面容姣好,配上這些也不算喧賓奪主。

身後有丫鬟在給她按頭,動作輕柔,聽她心情這樣好,接話道:

“這哪裡是嚼舌根,分明是實話。”

“府裡能有誰比得過您啊。”

這話說得正合柳芸兒心意,她閉眼享受著,嘴角也忍不住勾起。

在她心中,自己同許恆多年,連許夫人也不過是仗著家世討了好才插足,更不用說別的妾室。

靠著這個念頭,她心裡盤算著等會兒去給阮靈一個下馬威,好讓阮靈知道到底府裡誰才是真正的女主人。

但柳芸兒是想不到。

阮靈並非她所想那般無能。

她一進阮靈的屋子便見阮靈手裡拿著那顆玉骰子把玩。

那骰子她一眼就認出來,衝過去就要搶。

但阮靈又不是凡俗之人,自柳芸兒進院子起她便靠靈力探知到,哪裡會被她佔便宜?

只一個側身就輕鬆躲過。

“柳姨娘這是缺了什麼爺不給你,居然跑來搶我東西?”阮靈說著,像是為了防她一般後退一步,打量著柳芸兒。

柳芸兒正在氣頭上,也沒多想為何眼前人一眼就認出自己,大聲道:“什麼你的東西!這分明是我送給恆郎的!”

她比阮靈矮些,站在阮靈面前還要抬頭看人,哪怕如此生氣,看起來卻實在是沒什麼威懾力。

“怎麼會這樣呢?”阮靈語氣浮誇。

“這是我撿到的,難不成是爺掉的?”

說著,阮靈還故意拿出骰子端詳,柳芸兒想再搶,又被輕巧躲過。

柳芸兒自入府以來就沒受過一點委屈,兩次搶奪無果,早沒了靜好的模樣。

“不可能!恆郎對它視若珍寶,絕不會遺落,你怎麼可能撿到!”

“定是你故意偷的!”

阮靈本想了別的話術對付她,卻沒想到這人腦子直接至此,哼笑了一聲。

“你笑什麼?快給我!”柳芸兒已經在盛怒邊緣,阮靈看著都她覺得下一秒就要動手打人。

接到這個單子時阮靈本以為有多難辦,原來也不過如此。

只是許夫人乃家中獨女,從小嬌慣著,長輩在時不需要她去對付這種人,這才吃了大虧。

阮靈這般想著,面上笑意更深。

惡人還需惡人磨。

論起這做狐狸精,眼前柳芸兒怎麼可能比得過在合歡宗深造過的阮靈?

“要我給你?”阮靈反問後一步步靠近柳芸兒。

柳芸兒雖不明白她要做什麼,但也不後退,只是眸中狠厲更甚。

只可惜再怎麼也只是個一個眼中只有情愛和男人的女人。

成不了大事,也最好拿捏。

所以阮靈只是輕聲:“柳姨娘打扮得甚是嬌豔啊,只可惜你的恆郎以後是看不到了。”

只一句,足夠柳芸兒不耐。

“你什麼意思?”柳芸兒果然皺眉。

“沒什麼,只是這東西既然我撿到了,自然是我來處理,為什麼要給你?”

“賤人!你敢和我爭!”

匆匆趕來的許恆剛到門口便聽到這一句。

他本想著昨日冷落了阮靈,今日好生安慰,沒成想柳芸兒也在。

阮靈對他來並不驚訝,直接捏起帕子裝柔弱。

“芸兒來做什麼?”許恆見狀笑著問道。

他喜歡看女人爭風吃醋,也享受這種感覺,所以第一反應是又有好戲可看。

不料柳芸兒這次卻是衝他來的。

“許恆!骰子為什麼在這個賤人那兒!”

“什麼?”許恆笑容一僵,沒反應過來。

這樣子落在柳芸兒眼裡,就是許恆沒放在心上。

所以她又去搶阮靈手裡的骰子,阮靈恰好‘不小心’沒注意到,被她奪走。

“你當初是怎麼答應我的!你說和我一生一世一雙人,後來你為了前程娶了那個賤人,我也心甘情願給你當妾!”

“我還給你生了個孩子,你呢?納妾不說,還把我送你的信物隨意丟棄!”

“想來你說會抬我為妻,只怕也是假的!”

柳芸兒說著,直接向前拿骰子砸向許恆。

許恆不知道她在說什麼,但聽她越說越過分,也被激怒。

“柳芸兒,你失心瘋了。”許恆沒去管掉在地上的骰子,抓著還想動手的柳芸兒。

“我如今這些是靠我自己,和江枝雪有什麼關係?”

他語氣不善,柳芸兒卻渾然不覺,只自顧自哭著。

許恆被吵得實在心煩,瞥了一眼她的隨侍丫鬟。

丫鬟自是明白,趕忙帶著自家主子走了。

屋子裡突然安靜了下來,許恆看了眼地上的骰子,隨即幾步過去坐在榻上,怒氣不減。

阮靈見他這樣,心中鄙夷。

一個靠妻子上位的男人,偏偏最不願意接受這個現實。

但她還是過去,俯身把手放在許恆胸口,一下一下幫他順氣。

“爺,彆氣壞了身子。”她柔聲哄著。

許恆眼下看誰都不順眼,本想把阮靈推開,鼻尖卻突然聞到一股異香。

是阮靈身上傳來的,同他初見阮靈時一樣。

當時許恆就驚訝,天底下怎麼會如此和他心意的女子。

論樣貌,柳芸兒自是不差,不然許恆不會都到了京城還對自己鄉下這個青梅念念不忘。

只是柳芸兒少了許多柔順。

可要說體面溫柔,江枝雪是沒得挑,但偏偏又長得太寡淡。

只有阮靈不同。

美豔卻溫順,如此聽話,也不會鬧得難堪。

甚是難得,許恆更是在聞到阮靈身上的異香後便不知歸途。

阮靈面前的許恆像是陷入回憶,不過片刻,原本還在盛怒情緒中的他已經完全平復,雙目也有些呆滯。

阮靈見狀起身,揮手設了隔音結界後問道:“你是為何要謀害你夫人和她的母親?”

這異香是她離開宗門前特意向師兄討的,可以蠱惑人心,問詢私密。

她原本也不想那麼早動用這個術法,畢竟算是干預因果,知道了也不能往外說。

但剛剛柳芸兒和許恆的爭吵,讓阮靈起了些好奇。

也為了避免自己誤判,她還是選擇多行一步。

只見許恆眉頭緊皺,雖然雙目還是空洞,但表情十分痛苦。

阮靈見狀,加深了術法。

許恆這才一字一句回答:“因為他們看不起我。”

“我靠自己考了個官,這些權貴卻都看不起我,不過是一群比我會投胎的草包!”

“仗著家裡的權勢,偏偏我還要對他們點頭哈腰......”

阮靈冷哼一聲:“你夫人也欺辱你了?”

“她沒有,她們家對我都多有照顧。”

意料之中的答案,許夫人那般的人,幹不出來這種事。

只是許恆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猙獰:“所以我只能騙他們!這是我唯一的機會,我甚至為她放棄了一直等著我的芸兒!”

“世間嫌貧愛富的女子這般多,芸兒等了我那麼久,我卻辜負了她。”

說著,竟是要哭起來。

“打住。”

這下輪到阮靈煩躁了,她聽不明白這些狗屁不通的歪理。

“你辜負柳芸兒是你的選擇,和你夫人有什麼關係。”

“我是被逼的!她說要未來夫婿只有她一人!她的父母也毫不講理對此支援,可我是男人啊!”

“男人哪個不是三妻四妾?就算沒有,也只是沒被發現而已,說到底,她和那些權貴沒什麼兩樣,不過是換了個藉口!”

“但她對你仁至義盡。”阮靈故意逆著他說。

倒不是為了喚起他的愧疚,只是想讓他在情緒激動下暴露更多。

“那是她應該的,我是她的夫君。”許恆說著,面露滿意的笑。

其實阮靈一直知道,像這種人渣總有一套利己的邏輯。

這些人渣總愛麻痺自己,不停給自己洗腦,到最後自己真的相信了,那麼全世界在他眼裡就是如此。

但親耳聽到,這些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阮靈一時沒再說話,許恆卻自顧自喃喃:“我是她的夫君,她的便應該是我的......”

“江家三口接連慘死,你不怕別人生疑?”前面的問題暫時再得不到別的價值,阮靈只能忍著噁心,繼續問了下去。

這也是最重要,疑點最大的地方。

越是貪婪的人越是小心,他們不會給自己留下那麼大的錯漏。

許恆一意孤行,很是奇怪。

只見許恆明顯頓了一下,才又慢慢開口。

說出的話卻是讓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