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準備回去已經是九點多了,藍舟拿起地上一個空著的易拉罐,放在那個沒用的塑膠袋裡。月光正正好好照在她的臉上,勾勒出她優美的輪廓,白皙的面板,還有略顯清瘦的身材。

簡卿莫看的有些出了神,被藍舟喊了兩次才反應過來。

“在想什麼?”藍舟白淨的手指拿起還剩下些酒的易拉罐,仰頭將最後一些酒嚥下去.

“沒事”簡卿莫的聲音帶著些笑意,把藍舟手裡裝著垃圾的袋子拿過來,將自己兩個空的易拉罐放進去。

“走吧”簡卿莫提著垃圾袋,扭頭看向藍舟,隨後將垃圾丟掉。

兩人並肩走在昏黃的路燈招搖下的小路上,簡卿莫還是有很多要顧慮的。比如回家後會不會碰上父親,會不會被打,或者其他的什麼。但是他沒有以前的恐懼與絕望了,終於體會到了生活的美好,在這些快樂下,痛苦不值一提。

“你住在哪?”藍舟開口詢問

“白靈小區”接著說“你呢?”

“旭目小區,不在一起”

他們沉默了很久,誰也沒有開口說話,他們都擔心對方,也有些不捨。

路燈下他們都身影很明顯,藍舟突然笑了一聲,往前跳了一步,踩在簡卿莫的影子上。

簡卿莫不由得失笑,往左邊走了兩步試圖躲開她的“慘烈攻擊”。

兩人就這樣玩鬧了一會,繼續往前走。

夜晚的風很涼,但卻沒怎麼把他們被酒暈染的腦子吹醒,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們都放下了心中的芥蒂,大膽了許多。

兩人肩並肩走著,手微微晃動,不知道是誰主動的,兩個食指勾在一起。

就這樣走著,誰也沒有說話。

簡卿莫的手很好看,又白又修長,隱約有幾根青筋凸起。他的食指輕輕彎曲著,勾著藍舟的食指。

或許靜下來,他們就能清晰的聽見彼此的喘息聲還有心跳聲。

這次是簡卿莫。

他反手,握住藍舟的手,五根細長的手指插入藍舟的指間,彎曲。兩人十指相扣。

手心傳來對方因為害羞與激動所出現的溫暖,和一絲汗水。可能是因為喝了酒,他們都沒有其他的動作。

這樣就好。

兩人十指相扣,緩慢的走在小路上,周圍除了風吹動樹葉的“沙沙”聲,就是彼此起伏的心跳了。

喘息聲愈發明顯,藍舟正準備開口說話時,到了兩人分別的岔路口了。

他們同時低下頭看著握住的手,接著又同時放開,或許這個時候他們是不希望彼此那麼有默契的。

藍舟正準備說出的話卡在喉嚨裡被自己重新嚥下去,他們對視著。明明兩人都是缺一個機會,就差最後一個步驟了,明明都看出對方的心意了,但是又都是那麼小心翼翼。

按照以前這些一切的一切都是不會發生的,但是這次不同。

眼底的是翻湧的愛意,因為喝了酒,藍舟的眼神彷彿裝下了她所有的情感。

兩人就這樣對視了一會,接著又同時撇開視線。

藍舟在心裡暗罵一句“別這麼默契啊!”

兩人都背過身,準備往彼此的方向走去。

“…不抓住這個機會以後就沒可能了吧,必須說,必須…”藍舟猛的回頭,撲過去,從背後抱住簡卿莫,雙手死死抓著他的衣服,臉靠在溫暖而又挺拔的背上。

“我喜歡你”

簡卿莫轉身,和藍舟的視線對上。藍舟還沒說出的〖我喜歡你〗卡在喉嚨裡,震驚的看著簡卿莫。

“我說…我喜歡你”簡卿莫垂眸看著藍舟震驚的眼神,嗤笑一聲。

藍舟藏不住眼底的慌亂與激動,臉上浮現出紅暈。她猛的抱住簡卿莫,雙手環住他的腰,彷彿要把他擁進身體裡。

藍舟的臉埋在簡卿莫的懷裡,聲音悶悶的“我也是”很小很小的聲音。

簡卿莫充滿安全感的手輕輕放在她的頭上,另一隻手抱著她的背。兩人就這樣相擁著。

風很輕,卻攪亂了兩人的心思。

許久之後,藍舟鬆開簡卿莫“快十點了,回去吧”她的眼底是止不住的開心,卻也有些不捨,畢竟回去沒什麼可期待的,回到那個腐爛不堪的家。

簡卿莫看著藍舟,聲音染著笑意“嗯,早點睡”

兩人轉身走進了各自的道路。

簡卿莫站在家門口,走廊的燈亮了又暗,他最終蹲在家那,腦子混亂至極。沉重的腳步聲迴盪在整個樓梯間,還帶著迷迷糊糊的罵人聲。

簡卿莫的眼底是止不住的恐懼,快速拿出鑰匙開門,卻在關門的一刻看到了門口的那個人臉。他的好父親,簡雲飛。

“又去哪裡鬼混了,你還要不要點臉,你不要臉你老子還要。”簡雲飛一臉醉意,掐著簡卿莫的脖子,辱罵道。

他用力的關上門,就是一腳踹向簡卿莫。簡卿莫倒在地上,捂著肚子,卻沒有叫出聲,眼底猩紅。

“不說話?!”簡雲飛面目猙獰,走去廚房拿了根棍子,就是一棒打在他的身上。

簡卿莫早已習慣,本來以前就是抱著想死的心情捱打,或許是對一切都沒有希望,但心底還有一絲逃走的想法。

可現在他見到藍舟了,無法從他心底抹去的身影,他不能死。

簡雲飛又是幾棒子下去,覺得沒勁,大聲喊到“這麼晚回來,是不是又去和哪個婊子鬼混去了,你還要不要臉”或許是這句話又燃氣了他的鬥志。

簡卿莫虛弱的發出聲音“沒有…”他本可以不說的,但是他沒辦法去容忍有人這樣說藍舟。雖然簡雲飛不知道,儘管這是無用功,儘管他會被打的更慘。

簡雲飛打累了,看都沒看一眼蜷縮在地上的簡卿莫,直接回了房間。

簡卿莫蜷縮在地板上,手死死捂著肚子,眼中已經蓄滿了淚水,卻是一滴也沒掉下來。

致命的疼痛,腦袋,肚子深處,手臂,全身都在痛。簡雲飛以前是學醫的,知道打哪裡會痛但卻只是輕傷。他只能無聲的默默捱打,簡卿莫不是沒是沒試過報警,換來的只是無用功和更加疼的痛苦。

簡卿莫在客廳的地板上緩了很久,他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他只覺得今晚又睡不了覺了。

他走進浴室,腿部的疼痛蔓延在全身,腿一軟,沿著浴室門滑坐在地上。

絕望像是在吞噬心臟,手腕上的疤痕又在一陣一陣的痛,明明早就好了,可還是會難受。

唯一的信念,只有藍舟。

水流從頭頂滑落,冷水卻無法帶走他的疼痛,自內心發出的疼痛。

到底該怎麼樣,才能逃避這一切,到底怎麼樣,才能擺脫。

他回到房間,坐在床上,頭靠著床頭,閉著眼睛。微微的喘息使胸膛起伏,一滴水從發尖低落在脖頸上。

他什麼都不想去思考,卻沒辦法離開現實,明明這樣的晚上不是第一次了。簡卿莫甚至不能擦藥,從面板裡,骨頭中的疼痛,是藥物無法治療的。肉眼可見的淤青,他自己都看不下去。

他無數次幻想過反擊,無數次幻想過美好的一切,但卻永遠無法實現,至少明天還能見到藍舟。

————

藍舟走到家門口,敲了敲門,卻聽見咔擦一聲。

“喲喲喲~這麼晚回來是不是去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了啊,還是別進來了,我嫌髒~”屋子裡傳來一個男生嘲諷至極的聲音,是她的堂哥。

藍舟看著門,手臂垂下。

一瞬間的寂靜後,她把自己準備爆發的內心壓了回去,這不是她自己的家,她沒有家,所以她不能為所欲為。

藍舟蹲在門口,臉埋在臂彎裡,一秒一秒,等待著時間的過去。

一陣腳步聲,她抬頭,看到了自己的叔叔,本來她以為能進去的,於是站起身,對上的卻是叔叔躲閃的眼神。

“藍舟啊,家裡…家裡今天來客人了,沒有你住的地方了”他心虛的說,本就是拙劣的謊言了,他大可不必這樣。

藍舟呆愣在那,她以前儘管被各種不待見,這是她第一次被趕出去。

她叔叔急忙從口袋裡掏出100塊錢給她“叔叔也沒有多餘的錢了,今晚你自己找個地方住吧,注意安全”

假惺惺的關心,懦夫。

藍舟眼神暗了暗,接過那張一百元,剛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發現叔叔早已把門關上了。

忽而,她勾了勾唇“你個懦夫,廢物…”隨後她深呼吸一口,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們腦子裡冒出同一個想法:既然這樣為什麼還要回那個“家”』

以前待在家裡是因為懼怕夜間的孤獨,沒有任何希望與動力。

現在既然有了彼此,又為什麼還要待在家裡。

雖然他們都是這樣想的,可這對藍舟來說,容易多了。

對簡卿莫來說,這是巨大的決定,賭上自己性命的覺得,畢竟簡雲飛本就是個瘋子,打死自己兒子不是不可能。

〖只會打兒子的懦夫〗

〖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