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來了,大雪如期而至,1961年的雪比往年來的要更早一些,這場雪不僅來的夠早,而且格外的大。

天地間茫茫一片,凜冽的寒風越刮越大,鵝毛般的大雪越下越急。

“唉。”

曲和端著一杯熱茶,站在辦公室的窗戶前,幽幽一嘆。

此時此刻,他的心情很是複雜,既有些許慶幸,又無奈,同時還有一點急切。

這場雪,太大了,前往壩上的路全都被積雪吞沒,很難想象,如果此時壩上還有人的話,壩上的人該如何渡過這場雪災。

在這種天氣下,物資根本就沒辦法運到壩上去。

一旦壩上營地的物資消耗殆盡,沒有了物資來源,他們很有可能會活活餓死。

那種情況,太可怕了,簡直比所有的苗子全部死亡還要可怕。

後者,他頂多受到上級的問責,如果是前者的話,他不僅會被一擼到底,還會在悔恨中度過餘生。

一十五個先遣隊員,每個人的資料他都爛熟於心,若是他們全部遇難,先不說上級的責難,就是曲和自己也不會原諒自己。

‘幸好,自己沒有堅持,幸好,所有人都下壩了。’

‘不然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吱呀!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開了,於正來走進屋裡猛地跺了跺腳,將身上的雪給剁乾淨。

看到領導上門,曲和立馬收束了情緒,幾步走上前去,一臉訝然道。

“老於?你怎麼來了?”

於正來呵呵一笑,一邊倒著熱水,一邊回道。

“林業部今天發了電報過來,首都那邊最近也是暴雪天氣,慄坤同志特別擔心壩上的先遣隊,他說如果壩上的雪很大,最好是讓先遣隊隊員儘早下壩。”

聽到這句話,曲和內心一振。

這份電報來得好啊!

來的太及時了!

有了這封電報在,他再也不怕上級的問責了。

雖然先遣隊已經下壩了,但上級領導建議下壩和場裡私自讓隊員下壩,在ZZ意義上,完全是兩種概念。

慄坤同志的這封電報,簡直是及時雨啊,有慄坤的背書,曲和算是徹底安心了。

即便天塌下來,也有個高的頂著。

“老曲?”

“老曲?”

眼見曲和遲遲沒有反應,於正來踱步來到他的面前,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啊?”

曲和回過神來,連忙問道。

“怎麼了,老於?”

於正來擺了擺手:“沒事,你剛剛在想啥呢,一副老老神在的樣子。”

“沒……沒什麼。”曲和尷尬一笑,低頭看了眼手錶,話鋒一轉道:“對了,老於,馮程現在正在給先遣隊上課,你要不要去旁聽旁聽?”

“好啊。”

於正來點頭應了下來,說實話他也有點好奇‘馮程’再給先遣隊說些什麼。

最近這段時間,即便遠在林業局,於正來也聽說‘馮程’的故事。

這小子,本事大的很,講的課不僅得到了大學生的一致追捧,就連林場裡的老專家們,也是頻頻點頭。

他還聽說,場裡的這些老專家們,經常帶著筆記本去課堂上聽課據說是受益匪淺。

於正來有點想不明白,這小子啥時候變得這麼厲害了?

一個木材加工專業的大學生,哪裡學到那麼多厲害的東西。

跟陳工學的?

於正來覺得這種說法有點不太可行,他和陳工認識十多年了,老陳有什麼本事,他還能不清楚?

老陳是厲害沒錯,但老陳絕對教不出‘馮程’這樣的學生。

思來想去,於正來也沒弄明白其中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想到後來,他乾脆不去想了。

‘馮程’是馮大隊長的兒子,這小子越優秀,他就越開心。

“走,我帶你去。”

曲和一邊說著,一邊將杯子放到辦公桌上,一馬當先的走在前面,帶著於正來朝著教室走去。

上課的教室距離曲和的辦公室並不遠,說是教室,其實這間房間原本是場裡的會議室。

前些日子,曲和得知李傑準備講課,隨後吩咐下屬臨時將房間改造成了會議室。

步行兩三分鐘,曲和領著於正來到了‘教室’的後門口。

“全光育苗的優點又很多,我大致的歸納了四點。”

“一,可以節省大量的育苗經費,降低成本,和遮陰育苗法相比,全光育苗所需的葦簾、鐵絲、木樁、釘子等物料成本會大大減少。”

“同時,人工工資也會大大減少。”

“根據我的估算,每公頃的育苗成本最少也能節省700-1200元,即便全光育苗需要增加更多的灌溉次數。”

“但哪怕加上這項費用,也比遮陰育苗的成本要低得多。”

“二,透過全光育苗,苗子本身可以得到充足的日照,加強光合作用,同時也有利於苗子適應壩上的天氣……0”

“三,……”

“四,……”

於正來靜靜的站在門口,看著講臺上侃侃而談的‘馮程’,恍惚間,他好似看到了馮大隊長的影子。

一想到馮大隊長,於正來不禁溼潤了眼眶。

‘馮大隊長,您後繼有人了啊!’

感慨過後,於正來便拉著曲和離開了現場,他不想因為自己的到來打斷現場的學習氛圍。

回去的路上,曲和笑呵呵的誇讚道。

“老於,馮程說的不錯吧?”

世易時移,曲和現在已經不再埋怨‘馮程’提議所有人下壩的事。

試想一下,如果沒有‘馮程’的一再堅持,先遣隊的人恐怕至今還留在壩上。

縱觀最近的大學,先遣隊若是真的留在壩上,其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正因為想明白了這件事,曲和方才不吝誇讚。

雖然於正來不是很懂‘全光育苗’的理念,但這並不妨礙他附和曲和對‘馮程’的誇獎。

於是,他樂呵呵的回了一句。

“不錯,不錯,說的很好。”

說著說著,於正來似乎突然想到了某件事,頓時語氣一變,神情嚴肅道。

“老曲,有件事忘了對你說,林場的籌備工作,你最近停了吧?”

曲和想也不想,點頭道:“停了。”

於正來皺著眉頭,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