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鎮壓在鎮邪塔下,李啟正在試圖破解。

雖然這東西的所有破綻在他眼中分毫畢現,看起來就像是一座堅固的積木塔,似乎能經受很大的衝擊,但只要抽掉幾根鍾承重柱就能讓他自己垮掉。

這就是不要洩露跟腳的原因,李啟腦子裡有辰極金丹法,直接導致了他對羅浮山的功法瞭如指掌。

哪怕這樣實際上就是在逼對方繼續動手。

畢竟,自己被鎮壓就沒有危險,還想著破解,那就是不識趣了。

但他卻不在意,因為他已經將聘書交了出去,雖然沒有聘禮,這次來的匆忙,以後慢慢補上吧。

李啟是個聰明人。

這點是巫神山眾多大巫親自蓋章認證的。

在他強闖半死不活的羅浮山的時候,他就已經理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了,不過那些都只是自顧自的猜想而已。

但是,在他頂著無數攻擊衝到洞府面前,見到沉水碧的時候,一切就都理清楚了。

他平時很少用真知道韻看沉水碧,那樣會讓人非常尷尬,不好。

李啟是那種就算有透視眼鏡,但除了必要時刻也不會用的人。

但這一次事出緊急,他全神貫注的用真知道韻觀察了對方,然後將觀察出來的事物結合了自己的猜想。

這讓他直接洞悉了事件的全貌,也知道了自己冥冥中的感應來自何處。

沉水碧的真靈,在衰老。

就和自己的一樣。

雖然說起來很矯情,她的真靈實際上也就衰老了兩年多而已,換算成人類大概也就是十歲左右。

但是,她應該不會衰老才對,壽命對她們來說,天然就不存在。

一般來說,船越牢固,乘客受到的衝擊就越少,也就是說,衰老的就越慢。

八品九品期間的延壽,就是這個道理,透過加固船,來讓真靈的衰老速度變慢,過去一年,只衰老半年,這樣壽命就增加了一倍。

但沉水碧的正相反。

她的船,基本上已經沉了一半,過了兩年,竟然衰老了十歲!

如果以這個趨勢,百年之後,她會……老死?

不可接受!

李啟來這兒就是為了這個?

哪怕是和羅浮山翻臉,他也得把沉水碧帶回去。

但是讓李啟沒有想到的是,他才破解到一半,這座鎮邪寶塔直接被從外部攻破了!

火焰天降,像是流星一樣砸在地上,直接摧破這座寶塔,落到了李啟身邊。

李啟還沒說話,又是一下直接踢在他的腹部。

轟隆一聲!他直接被踢飛了出去,像炮彈一樣被踹飛了數百米,砸碎了數塊岩石才停下。

但是陽凝依舊不停。

她原本的黑色長髮燃起火焰,變成了耀眼的金紅色,隨即再度以極快的速度衝到了李啟的面前。

被踹飛出去的李啟只覺得眼冒金星,根本說不出話來,劇烈的疼痛只能讓他發出呃呃的叫聲,捂著肚子,身子彎成蝦米,不斷的抽搐。

這一腳,比先前的鎮邪塔對他的傷害都要沉重得多!

不過,陽凝可不準備讓他休息。

確實是個天才,八品之身,硬闖數位七品的封鎖,哪怕都是些老弱病殘,但能堅持到一刻鐘,還衝出去二十里,已經是非常離譜的戰績了。

不過沒有用。

陽凝的傷勢還沒好,但她已經藉助了巫神山的幫助恢復到了五品。

她殺李啟,不過彈指一揮間罷了。

但這樣的力量,建立在巫神山的‘恩惠’上。

如果沒有巫神山送了她一輪大日,一個洞天慢慢復原,她現在恐怕比沉水碧好不了多少,根本打不過這位公子。

正是因為如此,沉水碧死活都不願意和她一樣接受巫神山的‘恩惠’。

於是事情才會發展到現在這一步。

所以,陽凝非常的惱怒。

既是惱怒上門來的李啟,又是惱怒自身。

她憎恨自己,自己太廢物,無法讓解決這些問題,還要讓沉水碧面臨可能老死的未來。

沉水碧說還有一百年,可以慢慢想辦法。

可區區一百年而已啊。

但是,她又惱怒於眼前這位巫神山公子所做的事情。

這種複雜的心情在陽凝心中迅速凝結成了怒火。

可是,怒火再甚又如何?

她甚至不敢殺李啟。

她想直接把眼前這個登徒子燒成灰,卻知道對方早已拿捏了自己。

他只要還有巫神山公子的身份,自己就絕對不可能殺他。

陽凝現在深刻的體會到了一句話。

‘所有的憤怒,都來源於自身的無能為力。’

憤恨,卻又動不了手。

因為自己現在寄人籬下,哪怕對方如此折辱自己等人,卻依然不能做些什麼,甚至因為自己這一腳,之後還要向對方賠禮道歉。

這是何等的……

卑微。

真想殺了他啊……

她手指發抖,最後還是停下殺手,把倒在地上無法反抗的力量扼住喉嚨,提了起來。

陽凝咬牙切齒,一個字一個字的蹦出來:“巫神山公子……來此處,有何貴幹?”

“咳咳咳……噦!”李啟一邊乾嘔一邊咳嗽。

他肚子裡翻江倒海,著實是被打的不輕。

不過,李啟也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自己這麼來,就是在驚擾驚弓之鳥,被踹一腳已經算輕的了。

他都做好重傷的準備了的,可見陽凝還是收力了。

畢竟形勢比人強啊。

陽凝是很能打,可是能打又怎樣?

出來混,要有勢力。

巫神山擺在李啟身後,哪怕是李啟的錯,也輪不到陽凝來打。

事後的懲戒,也得交給巫神山來。

你羅浮山沒那個資格來碰我。

這也是李啟敢來搏命的原因。

我這條命敢拿出來搏,你們敢收嗎?

不敢的。

李啟還是惜命的,動手之前都規劃好了。

“咳咳,陽姑娘,可還記得我?昔日,在百越大鹿國,就是我呼喚的大卜。”李啟擦了擦臉,然後撐著說出這番話。

他沒叫前輩,畢竟是沉水碧的姐妹。

“是,我記得你,沒想到你從那個時候就心生此意了嗎?我當時居然還豁命護住你,真是後悔。”陽凝面色冷冽,扼住李啟喉嚨,飛了起來。

她的金紅色長髮因此而越來越亮,甚至開始逐漸發白。

李啟脖子氣管都被卡死了,雖然呼吸對他來說不是必須的,但這樣根本說不了話,沒辦法,他只能鼓動肚皮,嘗試用氣在外部震動肚皮發出聲音。

好在,他成功了。

“陽凝!我有辦法能救沉姑娘!”他掙扎著喊道。

陽凝聞言,皺起眉頭。

然後,她把李啟往下面一扔。

李啟直接掉了下去,立刻控制雲氣,讓自己懸浮在半空,最終安穩落地。

卻見陽凝一揮手,四周突兀現出重重禁制。

有炎精凝化,結成長星,紫曜煥落,硃景洞明,映觀南軒。

星有三門,門中出三鋒芒,鋒芒光垂三百丈,鎮守三門,運赤光飛雲。

李啟被困其中,發現自己對外界的所有感知都被遮蔽了!

然後,陽凝落到了自己的面前,高高在上。

實際上……並沒有多高。

她比李啟矮很多,只到李啟的胸口,只是那股氣質只能讓人感受到高高在上。

明明她才是昂頭仰視別人那個,卻整的好像李啟比她矮一頭似的。

“你剛剛說,你能救沉水碧,你知道什麼?”陽凝眯著眼睛問道,不過從她的頭髮上不斷泛著的光焰就可以看出她的心情並不平靜。

真是太好認了,出場時是普通的黑髮,之後變成金紅色,現在更是亮到發白。

“我知道羅浮山現在兩難的處境,我也能看出沉水碧的身體情況。”李啟立刻說道:“想要彌補她的傷勢並不算困難,只是現在的羅浮山無法做到而已。”

“歸根到底,矛盾就一個,你們現在不想虧欠太多因果,所以她死倔著不肯去治。”

很簡單的道理,不是治不好,只是沒錢治。

說到底,只有一個問題。

就是現在的羅浮山底蘊盡失,沒有辦法償清這些東西。

就是窮病。

“我會請人出手為她治療。”李啟立刻說道。

陽凝的眼神失望下來。

她的頭髮變成了普通的黑色長髮,甩了甩頭:“我還以為你有何高論,原來不過如此稚子之言,你就在這裡候著吧,我不能殺你,但你今日之所為,定將受到你們山門嚴懲,在這兒待著吧,等巫神山的人來提你。”

在她看來,李啟就是說了一句廢話而已。

他自己就是巫神山公子,他的師父是巫神山大巫,說到底,他們拿出來的東西,怎麼可能不沾巫神山的因果?

這就是現在的羅浮山最擔憂的事情。

巫神山很有可能會一點一滴的逼迫他們,不斷的製造意外,讓羅浮山一次又一次的面臨兩難的抉擇,一次又一次的選擇伸手。

伸手到最後,因果太重,還不清了。

那就只能出賣日月真鉛鼎的大道契機。

誰知道巫神山會不會這麼做?

誰知道……沉水碧的傷勢,不是因為巫神山想要這樣?

甚至,假設李啟在這裡說出了一個完美的解決辦法。

但是,所說的一切,羅浮山的人都沒人敢信。

因為每一次對巫神山伸手求援,都是在結下一份因果,要還的。

不斷施恩,一直到你還不起,你沒辦法還,那羅浮山便只剩下大道契機了。

只有這個能還了。

況且,大卜佈局,伏線千里,誰不怕?

有人能說清楚現在遇到的事情到底是意外,還是巫神山刻意營造出來逼迫羅浮山繼續伸手借債的手筆?

若背後真有大卜操縱,那羅浮山就是自投羅網了。

不過,這些事情,李啟難道不知道嗎?

他當然也是知道的,而且也想好了解決的辦法,可以讓取信羅浮山的方法。

卻只見李啟行禮,沉穩的說道:“治癒她神魂所需費用,賬既不是記在我身上,也不是記在我師父身上,而是記在唐國鴻臚寺之身,以羅浮山與唐國之因果牽連,想必不用還吧?”

陽凝勐的轉身,盯著李啟!

鴻臚,本為大聲傳贊,引導儀節之意。

鴻臚寺,唐國主外賓儀節之事的機構,為九寺之一。

設鴻臚寺卿一人,從三品。

少卿二人,從四品。

“你如何連上鴻臚寺之人,怎麼搭上線,又如何讓他們出這筆賬!”陽凝走回來,大聲喝問道。

不過語氣不重,並不是逼問,而是驚愕之下的脫口而出。

“如何聯絡上?我即將去唐國留學,作為質子去當太學生,你說我如何聯絡上?我已事先徵詢過了,這是唐國與我的文書。”

“我特意問了,我有一妻子,可否一同前往,鴻臚寺少卿回話,可。”

“我又問,我和妻子若有疾病,請唐國治療一二,可否?鴻臚寺少卿回話,可。”

“皆有公文為證!”

李啟掏出鴻臚寺的官方文書,擲地有聲!

這就是他冥思苦想的解決辦法。

是,羅浮山和巫神山之間是無法調和的,只能用時間來撫平雙方的隔閡。

那引入第三方不就好了?

祝人之智,盡在於此也。

大家都覺得羅浮山和唐國有血仇,巫神山和唐國也隱隱有水火不容之勢,所以其力就不可借,其羊毛就不能薅?

荒謬,借力豈是如此不便之物?!

唐國自詡天朝上國,修復五品修士傷勢的東西對他們來說跟不算事兒,給了又如何?

李啟可是巫神山質子。

交流的公文直接拿出,李啟說道:“其他事情都已經解決了,只等沉姑娘答應了。”

陽凝則不客氣的回覆:“你這還不算要挾?若她不答應你,你難道還想用強?”

聽到這個問題,李啟笑了。

這幫人還沒理解,為什麼他敢拼了命的衝進來。

為什麼?

因為李啟很瞭解沉水碧。

他知道,兔子其實很沒有主見,甚至就連眼前的陽凝都一樣,這姐妹兩個,在主見這方面,一模一樣。

沒有了羅浮娘娘主事,你們兩個都是六神無主,手足無措,她們哪怕到了五品,也做不到支稜起來帶領一山。

她們還在害怕,甚至做不到抉擇。

比如在巫神山和羅浮山之間,軟弱的兔子根本做不了決策,她只能自己默默的苦悶。

很愚蠢,但也很可愛。

而現在,沉水碧來了。

她會拒絕?

抱歉,擔任了沉水碧兩年多外接大腦的李啟可以篤定的說。

她絕對不會

而就在這時候,沉水碧終於趕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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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巫神山的天外天。

虛空中,三位大宗和祝鳳丹坐在一起,面前擺著一張小方桌,上面擺著幾杯茶水。

四周還有空氣,似乎規則都被修改了。

正宗的蓬來仙茶擺在上面,白煙鳥鳥,茶香四溢。

大宗品茶,眯著眼說道:“祝鳳丹,這次幫你給秩祝們瞞下此事,你欠我等一個人情。”

“欠欠欠!媽的,說的多大點事兒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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