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料,皇帝那處方允了永穆公主進不緣司的事,太清觀的掌觀卻入宮來了。

而一心等著要進不緣司的永穆公主,竟發現本已定下的不緣司遲遲沒了下文,她到皇后處,旁擊側敲地打探了幾次,卻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訊息。

身為帝后的嫡長女,又身懷玄術,要入那不緣司並非難事。若說皇帝是因著太子之事,連帶著對她也不放心,那麼一開始便不會應下來。

可如今,這事竟然遲遲未曾落實。

她坐在案前,一面在素白的紙上寫畫,一面凝眉細思。

說好的事,卻出了變故,那定然是發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

是什麼呢?

她思索著自己這兩日打探來的訊息,而後筆尖便在太清觀幾個字上面一頓。

按照皇后的說法,第二日便會有不緣司的人來請她過去,給她安排事務。可她等了兩三日,卻未見人來,等到她親至不緣司時,他們也只是恭恭敬敬地拜見了一番,卻絲毫不提入司的事情。

在這之前,只有一個人拜見了皇帝。

永穆公主雙眼微眯,太清觀掌觀——雲虛子。

自己這身皇家血脈是毋庸置疑的,可他到底說了什麼,竟令皇帝絕口不再提入不緣司的事?

她放下筆,廣袖輕拂,那張寫滿了密密麻麻字跡的紙張便落到了一旁的火盆裡,取了火折一引,滿張紙頓時化作灰燼。

她輕輕拂了拂衣袖,而後便站起身出了大殿,往皇帝殿中而去。

等了這麼幾日,已然盡顯一個歸朝不久卻知分寸的公主形象。那麼接下來,何不直接去問一問皇帝呢?

心中惦念的事,遲遲沒有落實,不問不急,才是怪事。不管皇帝是因何原因改了主意,她親自去試探一番,才能知曉如何去從容應對。

這不緣司,她是一定要進的,且還要讓皇帝放心地讓她進去,無所顧慮地重用她。

若他擔心太子因此勢大,那便讓他放心,若他疑心自己,那便消了他這份疑慮。

輕輕的一聲“吱呀”,守門的太監為她推開殿門,永穆公主目光沉靜,抬首向恢宏的大殿中一步一步走去……

且不論郢都是何等人心難測、風雲變幻,賀令姜這處卻已然順利入了臨川城。

賀家諸人知曉她今日回來的訊息,一早便到了正門處迎她。

馬車轉過街口,剛進了賀府所在的那條街巷,便有人叫喚起來:“回來了!”

“七娘子同四郎主回來了!”

賀雲嘉等不住,立時跨出大門在街上伸頭張望。

馬蹄聲踏在青石板上,發出“噠噠”的輕快聲響,終於,趕車的護從“籲”了一聲,手上韁繩微緊,馬車緩緩停到了她的面前。

她雀躍起來,一個箭步衝上前,掀開車簾大聲喚道:“令姜!”

車簾被人突然掀開,賀令姜便瞧見了她燦亮的臉龐和眼睛,心中也不由跟著歡喜起來:“雲嘉。”

無外人時,她素來都是直稱賀雲嘉的名字,賀雲嘉先前不樂意,後來也就隨她去了。

她提起裙裾,俯身便要下車去,卻被賀雲嘉皺眉伸手攔住:“傘呢?外面日頭大,你當心些。”

“我沒事了。”賀令姜將手伸到馬車外,日光從她指間穿過又落到地上,“現下不怕日光曬了。”

“當真?”賀雲嘉驚喜地瞪大眼睛,“那這可是好事,以後也不用那麼麻煩,處處撐傘了。”

“是呀,真好了。”賀令姜笑著回道。

不過這大傘,她卻是不打算丟了去,撐傘這麼多日,她倒發覺,與人打架時,這傘是格外趁手好使。

只可惜與碧雲那一戰,將它給損壞了。如今回來了,正好尋些材料將它補好,夏日漸近,日頭漸毒,平常出門撐著也好防曬不是?

賀雲嘉才不管她這些心思,在她眼裡,不怕日光了,那便做什麼都方便了,便是出去遊玩嬉戲也不用束手束腳,豈不是樂事?

賀詩人跟在賀令姜後頭下了馬車,沒好氣地瞪了賀雲嘉一眼:“小六,你如今眼中是隻有令姜,瞧不見我這個四叔了是吧?”

賀雲嘉笑嘻嘻地跳到他面前:“怎會呢?我對四叔也是想得緊呢,四叔還是一如既往地風姿不改、光彩照人呀。”

她眨眼看向賀詩人:“不知此次出門,四叔可給我們帶回了什麼新奇的玩意兒?”

“你呀,哪是想四叔,就只是惦記著這些東西吧?”賀詩人不由戳了戳她的額頭。

賀雲嘉“哎呦”一聲捂住自己的腦袋:“戳傷了侄女我,等會兒四叔可是要拿東西來賠的。”

“行行行,給你給你……”賀詩人不由搖頭。

“雲嘉,別鬧騰了。”宋氏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賀令姜抬頭看去,便見賀相山同宋氏領著一大家子也迎了出來,見著她,面上也皆是笑意。

賀令姜快走兩步,到了賀相山夫婦面前,雙手於胸前交握,向著二人俯身行禮。

“阿爺,母親。”

賀相山忙笑著托起她的手:“快起來。”

他上下打量著眼前的女兒,約兩月不見,容貌上倒是沒有什麼變化,然而面色卻不再像年初時那般蒼白,眉目之間也更添了幾分活力。

而後,賀相山這才注意到,她竟然未曾撐傘。聽到賀令姜解釋,他心中更是歡喜。

好好好!賀相山眼中滿是笑意,這般才是她這個年紀的小娘子該有的模樣。

這一趟南詔,去的值。

不僅治好了那見不得日光的毛病,竟還陰差陽錯地立下大功。如今這天下,又有誰不知臨川賀七娘子賀令姜的名字?

他這女兒,到底不是普通人呀。

“好了,別在門口站著了,有什麼話,咱們進去再說吧。”宋氏笑著道,“令姜和四弟他們趕了許久的路,先回府坐下歇歇。我已經吩咐人備了你們愛吃的菜色,在外面這麼多時日,怕是想家中的飯菜了吧?”

“是呀。”賀雲楚也跟著道,“令姜長這般大,倒是第一次離家這麼久,也不知道在外吃不吃的慣……”

幾人相攜著,便向府中走去。

而賀相山這才注意到,跟著馬車回來的,竟然還有裴攸一行人。

瞧著下馬朝著他這處走來的裴家世子,他一張滿是笑意的臉不由淡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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