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令姜看著那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顏,忍不住伸出手指緩緩拂過從他的眉骨、鼻樑,眼中盈滿了碎金。

“阿裴,我有沒有與你說過,這樣的你,我當真很難抵抗……”

裴攸望著她,眼眸中盡是溫柔之色:“那麼……阿姮,我又有沒有與你說過,你這般講,我當真很是開心。”

陽光傾灑,室內一片繾綣。

只裴攸到底怕弄破了她身上紅疹,輕輕一吻後,便重新坐了下來,俯身為她擦藥。

蕭令姜看著他小心翼翼甚至如臨大敵般的模樣,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裴攸蘸著藥膏的食指在她眉心輕點:“我當真這般好笑?”

“嗯。”蕭令姜連連點頭。

“既如此,逗阿姮一笑也是我之幸事了。”他唇角微挑,垂首細細為她輕抹藥膏。

裴攸這素來少年老成、待外人如冰山一般的人,遇上了她,倒是愈發鮮活溫軟起來。

蕭令姜悠哉地躺在榻上,半闔著眼,任他為自己上藥。

兩人間或言語幾句,安靜卻十足舒適自然。

面上、胳膊、小腿這類地方藥膏倒是好抹,然而其餘遮掩在衣服之中的部分,便沒那麼好上藥了。

裴攸手持藥盒,看著她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他與阿姮雖已算得親密無間,然而到底未曾到那最後一步,這白日……

蕭令姜笑了笑,從他手中將藥盒取過:“餘下的,還是交給瓊枝來做吧。”

“嗯……好……”裴攸單手握拳在唇邊輕咳了一聲,而後轉移話題,講起先前使節禮官求見之事來,“你如今已至西蕃王都,木赤贊普那處定然是迫不及待地要將婚儀提上日程,好將我們這些人打發走。你今日在大殿一露面,確實驚了不少人。”

“我方才與使節禮官也說了,讓他們以你身子未愈為由,儘量拖延婚期。只那木赤贊普也不會任我們就這般待在西蕃王都,相較於我們在此暗隱的種種隱患,你如今狀況恐怕未必在他考量之中了,這婚期到底能拖多久,也難說。”

蕭令姜微微頷首:“我倒也沒打算,就靠著這身疹子,便能叫木赤贊普那處一直放我安穩待在王宮外。”

“不過,今日他瞧向正妃那囊氏的神色,你也瞧見了。這莫名的紅疹一出,再加上貢吉從旁進言,他怕是正猜忌,途徑邏些城時,達納堅那處暗中對我出了手。”

畢竟,她這張臉若是毀了,原本對她甚是芥蒂的那囊氏無疑少了一人相爭。

“既如此……”她衝著裴攸一眨眼,挑眉輕笑,“便不防將這西蕃王都的水攪得更亂一些……”

這和親的公主突生紅疹,西蕃這處自沒有不管不顧的道理。木赤贊普那處當天便賜下無數珍貴藥材,還遣了宮中醫官為她診治,除此之外,正妃那囊氏與次妃蔡邦氏亦遣人送來了心意。

送走了那無果而終的醫官,蕭令姜懶懶瞥了眼那桌上之物,便命人將東西收了起來。

這些個所謂的珍稀之物,不過是或安撫、或試探罷了。

贊普、正妃、次妃……王宮這幾人各懷心思,都盯著她這個外來的異國公主呢。

她輕笑一聲:“接下來,才是各顯神通的時候……”

木赤贊普打定主意,要儘快將蕭令姜迎入王宮之中,西蕃朝堂王宮各處便開始忙碌起來。

誰曉得,貢吉剛開口與大周的使節禮官相商婚儀之事,卻被對方以公主身子未愈為由要求延後。

“貢吉大相,吾聽聞,按西蕃王室習俗,贊普迎王妃入宮之時,全城歡慶。儀式之後,王妃會著盛裝與贊普一道登上高臺,接受萬民敬仰朝拜。”

“依著公主眼下狀況,如何見得臺下百姓?”

貢吉瞧了眼那使節,不以為意地笑道:“這有何難?公主以面紗冪籬遮掩便是。”

“哼!”那使節拂袖輕哼一聲,“大相說的簡單,然而此舉在西蕃王室卻是前所未有的吧?公主如此做,豈不是憑白叫西蕃上下議論、看輕?”

“我大周的公主乃是金尊玉貴的人物,即便是要與西蕃結兩國之好,也毫無這般匆匆而嫁、叫人看低的道理!”

使節擰眉看向貢吉,肅容道:“大相的提議怕是不成!”

“是呀……”一旁的禮官亦接道,“眼下當務之急,還是要想法子治好公主身上之症才是。”

貢吉不死心,又與幾人唇槍舌戰一番,然而大周派來的使節也不是吃素的,任他舌燦蓮花、甚至拿兩國盟約出來說事,大周這處都未曾鬆口。

他心下無奈,只好無功而返。

聽罷他稟告,木赤贊普眼中不禁凝起一股寒霜:“大周倒是吃準了西蕃不欲撕破臉!”

大周諸人拒了貢吉提議,欲將婚儀延後,到底是真為著蕭令姜身子未愈,還是別有心思?

他眼眸深深,冷哼一聲,問道:“裴攸帶來的那一千精兵在城外如何?”

“皆按照我西蕃要求駐紮在城外十里處,如今瞧來倒是老實。”

木赤贊普微微頷首:“交代悉達牟率兵看好了,莫讓這群人生了亂子。還有城中亦要嚴加戒備,大周諸人不得不防。”

“是。”貢吉垂首應道,遲疑了片刻又問,“那迎永安公主入宮之事……”

木赤贊普面上微涼,語聲沉沉:“兩國結親,眼下大周既然擺明了不急,你我強催亦是不成。既如此,那便暫且依他們而言。”

“永安公主身上症狀,諸醫官既然束手無策,那便不妨另尋他途。貢吉,你明日去請國師,由國師來為永安公主診一診,看她這到底是何病症,因何而起!”

裴攸眼下以永安公主尚未入宮為由,不肯率人返周也便罷了。可他西蕃王都之地,萬沒有叫裴攸這等周人在此周留許久的道理。

他的忍耐亦是有限,婚儀之事拖個月餘尚可,可若大周那處屆時還以此為由,他西蕃便沒這麼好說話了。

莫非永安公主此症不愈,便此生不入西蕃王宮不成?

這世間,可沒這般和親的道理!

說罷,他語聲微頓,眼中暗光一閃而過:“還有,命人去好好查一查那囊氏”

若永安公主此症與其脫不了干係,有些事倒是可以借大周之手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