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是範小娘子請來做全魚宴的。”秦想想不得不又向馬司直解釋。

“哦?”馬司直的目光,深深地審視著秦想想。

恰好蘭姨路過,秦想想趕緊的攔著蘭姨:“蘭姨,勞煩蘭姨向官爺解釋一下,我的確是範小娘子請來做全魚宴的。”

蘭姨看著秦想想,頓了一頓,才向廖浩海和馬司直道:“秦娘子的確是來做全魚宴的。”

蘭姨說完就匆匆走了。

廖浩海說:“秦大娘子趕緊走罷。”

秦想想不再多做耽擱,趕緊走出去。走出一些距離後,她回頭看了一眼,只見好些大理寺的差役紛紛進了范家。

范家的下人慾踩上凳子取下紅燈籠,一個失手,紅燈籠跌落在地上,滾落臺階。

秦想想搖搖頭,轉身走了。

再次回到水車巷子時,水車巷子早就恢復此前寂靜的模樣。

秦想想進門時,翟圖正和海叔聊天,見秦想想進來,他趕緊站起來:“秦娘子。”

食肆裡沒有別的食客,秦想想在翟圖對面坐下:“範鹽官死了。”

翟圖大吃一驚:“如何死的?”

“說是在公廨上值的時候,忽然猝死的。”那年輕男子是這般說的。

翟圖眉頭緊皺:“範鹽官死了,我那一萬貫的鹽引,解鹽司怕是更不會認賬了。”

秦想想問他:“翟伯父可還認識別的鹽商?”

“倒是認識幾個。不過他們在聽聞解鹽司無鹽後,便都離開京師了。”翟圖嘆道,“大概他們並不似我這般,將所有的身家都壓下去,還有後路。”

秦想想的聲音很輕:“翟伯父可想過什麼別的法子討回一萬貫嗎?”

翟圖搖頭:“那黃公事不是說了,便是告到登聞院,見到聖上,此事也沒有迴旋的地步。”他算是雲州的豪富之一,經商多年,自是也省得一些朝廷的內情的。這些年,朝廷就因為稅收的事情死過不少官員,他不過是低賤的商賈,比起那些舉足輕重的官吏,彷彿如螻蟻。

但,真的就要將這口氣活活吞下去嗎?便是他咽得下去,可家中大大小小的生計該如何辦?

秦想想微微一笑,聲音越發的輕:“若是我說,還有別的法子呢?”

臨近黃昏,晴朗了幾日的京師天空烏雲沉沉,不過須臾,就下起雨來。

雖到了二月,但京師的春夜還是這般寒冷。

秦家食肆架起大鍋,煮起湯麵來。

紅袖學了一個下午,已經似模似樣的擀麵了。添香仍舊扭扭捏捏,將麵糰捏出個四不像來。

王婆子在一旁看著,都急了:“哎呀,添香,你是不是沒用力?”

添香撇著嘴:“這哪能一下子就學會的?”

秦想想看一眼添香,沒說話。添香素來都是嫌棄做腳店的。

湯底是用了三隻老母雞,並好幾根大豬棒骨,熬製了小一個時辰,香得沒法。王婆子的口水嚥了又咽,終於等來了做好的湯麵。

王婆子剛將面吃得乾乾淨淨,一群人就撲進來了:“秦娘子今兒做甚呢,這般香!”

是高大腳領著他的兄弟們來了。

這幾日高大腳並沒有掙到秦想想的多少錢,主要是秦家食肆的生意著實太好,他們擠都擠不進來。

不過這兩日往別家腳店去,價錢貴了不說,這味道還不夠好。

今晚總算能吃上了。

人來了好幾批,忙碌了一個多時辰,人流小了些,面也快賣沒了,秦想想從灶房出來,看到高大腳和海叔閒聊,便笑道:“高大哥,你來一下。”

秦家食肆的人都省得,秦想想是要給高大腳結錢了。

果不其然,秦想想將高大腳領進後院,給了高大腳一串沉甸甸的錢:“高大哥,這是你的報酬。”

高大腳歡喜地推託:“秦娘子,這錢就用來抵扣我的飯錢罷。”

秦想想立即麻利將錢收起來:“那行。”

高大腳歡歡喜喜的走了,秦想想站在院子裡好一會才出來:“時候不早了,大家都累了,早些打烊罷。”

添香這時候倒是積極,快樂地應了一聲:“好!”

二更時分,秦家食肆早早熄了燈,都歇下了。

雨綿綿不止,三更時分,一輛其貌不揚的馬車踏著雨水,悄悄的路過水車巷子。

車廂中比起來時,多了一個瘦弱的秦想想。

車中很暖和,還有聞起來很貴的香味。秦想想深深的吸了一口:“問月郎君真是會享受。”

她的對面,俊秀無雙的南宮問月懷中抱著暖爐,睨她一眼:“若不然,要如秦大娘子這般吃苦嗎?”

“倒是不用。像問月郎君這般俊秀的人物,若是吃苦的話,京師裡大半小娘子都會心疼的。”

南宮問月懶得搭理她:“說正事。”

“範鹽官死了,線索會斷嗎?”秦想想問。

“他死,繼續往上查是有些吃力,但真相大白,是遲早的事。”南宮問月道,“你此時約我出來,就是問這件事?”

“當然。”秦想想臉上的表情很認真,“這件事拖得太久了,我怕我那嬌生慣養的妹妹,會死在大理寺治獄裡。”

“有廖浩海那財神爺罩著,令妹不會有事。”南宮問月說起廖浩海,分外嫌棄。也是,人家秦婉婉明明不愛他,他還非要往上湊,可真是,錢多人傻。

想起廖浩海像散財童子般的行為,秦想想也心疼。雖然是散在她妹妹身上,但都進了別人口袋啊!

“最多五日,便會真相大白。”南宮問月懶懶地撫著暖爐,彷彿撫著一隻貓。

“李莊案真相大白之後,便著手下一件事。”他說。

水車巷子裡燈光昏暗,下著雨,視線更是模糊。

秦想想裹緊自己身上的油布衣,鼻子一癢,差點想打噴嚏。她趕緊捏住鼻子,將噴嚏給忍了下來。

眼看秦家食肆就在前面,秦想想加快腳步,正要悄無聲息地推開門進去,一隻大手從斜裡伸出來,捂住她的嘴。秦想想心頭一驚,下意識地抬手,就要往那人的要害處襲去。

耳朵卻響起熟悉的聲音:“是我。”

是穆霆。

秦想想緊繃的心情頓時鬆懈,但穆霆仍舊捂著她的嘴,輕輕將她一抱,一轉,就到了隔壁院門下。

那裡堪堪避著風雨。

穆霆一鬆開她的嘴,秦想想馬上往前走了兩步,才轉過身來看著穆霆,神色冷靜:“你跟蹤我?”

天色暗得讓人看不清穆霆的神情。

秦想想聽得他啞著嗓子問:“你和南宮問月,是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