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堂出來,柳雲湘被嚴暮拉著上了一輛馬車。她本以為要回府的,可見馬車卻往城門外疾馳而去了。

“我們去哪兒?”

嚴暮正要說話,馬車突然顛簸了一下,他不由捂住胸口,皺了皺眉頭。

“其實你傷還未痊癒,該好好休息的。”柳雲湘有些擔心道。

嚴暮頭靠著車廂,嘴角扯了扯,“你還肯關心我?”

“擠兌我一句,你心裡就好過了?”

“不好過。”嚴暮垂眸睨著柳雲湘,“心一直在疼。”

柳雲湘嘆了口氣,“我們之間……”

“我們之間沒有問題,而即便你說對了一些,但又算什麼,只要彼此都放下,便不值得一提。總之,我不會放開你,你也休想離開我。”嚴暮霸道道。

柳雲湘看著嚴暮,若有下一次,他依舊會選擇去冒生命的危險而達成目的。這樣對她和兩個孩子都是不負責任的,然他卻不覺得自己有錯。

柳雲湘靠著車廂,此時也懶得說了。

馬車一路出了城,約莫半個時辰後停了下來,柳雲湘開啟車簾,才發現外面下起雨來了。

秋末冬初的雨,打在身上冰涼涼的。

嚴暮開啟車,抱她下了車,而後拉著她往山上走。柳雲湘抬頭看這山,原來是嚴家祖墳所在,立時就明白嚴暮的意思了。

想到被掘墳的嚴大將軍,柳雲湘心情不由沉重下來,再看嚴暮,他臉色也陰沉沉的。

當日挖出來的坑在幾次雨水沖刷下已經填了一半,但是個深坑。沿著那坑往西邊那棵高大的槐樹下走去,那裡就是他們將嚴大將軍骸骨埋葬的地方。

因怕皇上發難,這裡沒有碑,沒有墳堆,甚至只挖了一個小坑,將被踩碎的骸骨連著土邁了進去。

嚴暮踩著雨水一步一步走過去,知道跟前,結結實實的跪下了。

柳雲湘忙給他打傘,卻被他推開了。

大雨很快將他淋溼,而他不顧地上的泥水,磕了三個頭。

“爹,是不是我叫您一聲爹,您也會感到恥辱?”

“我還不孝,眼睜睜看著他們把您的屍骨刨出來,踩碎了,碾爛了。”

“您沒想到您能養出這麼心狠的兒子吧。”

柳雲湘聽到這話,心裡難受的很,“當時那個境況,你只能忍著,嚴大將軍在天之靈會體諒你的。”

嚴暮嗤笑,“他在天之靈估摸已經後悔當初沒有把我掐死了。”

“嚴暮!”

“其實和碩說得對,您不可能不恨我,除非是聖人,可這世上哪有什麼聖人。您當初養我,無非是礙於那人的淫威,不敢殺了我而已。至於後來,或許是一條狗養時間長了也有感情,您教我習字,教我練武,帶我上戰場。也許某個時刻,您也希望過我死在敵人的刀下吧。”

柳雲湘紅了眼,難受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嚴暮從地上捧起一捧泥蓋到樹下那一塊地方,道:“我會將您再葬入祖墳的,還有不論您恨不恨我,您的好,我都記得,我會為您報仇。”

嚴暮這話說的冷,他又磕了一個頭,然後站起身,拉著柳雲湘轉身離開。

他的手很冷,柳雲湘反過來想用自己的手暖一暖,可他卻固執的用自己的大手包裹著她的手。

經過幾次朝會,終於確定讓沈雲舟做魯州布政使,而督軍之位選了一個年輕的武將,這武將是上官胥那邊的人。靖安侯接手了南州的軍權,不日就會出發去南州鎮守,一同前往的還有柳雲珩。

侍郎府這邊因柳雲珩要去南州,為了讓他儘快成婚,派媒婆又去了定遠侯府。

定遠侯夫人快生了,老夫人怕禍事降臨,因此答應了侍郎府的親事,並催促儘快完婚。

這日,四皇子府設了菊花宴,宴請諸位王孫公子和管家女眷。

柳雲湘和嚴暮也來了,不過他一來便被薛長風拉走了。這薛長風是個沒心眼,他覺得嚴暮值得深交,便總時不時的找他喝酒,而嚴暮透過他與八世家關係緩和了不少。

柳雲湘看到弟弟在,見他不甚歡喜,問怎麼回事,這才知他被家裡催的急,但並不想這般馬馬虎虎的隨便娶一女子。

“我見過那六姑娘,性子爽朗,是個討人喜歡的姑娘。”

柳雲湘說著,正好見六姑娘與其他姑娘在園子裡玩投壺,便指給柳雲珩,“諾,那位穿緋色外裳的就是六姑娘韓思芙了。”

柳雲珩望過去,見那姑娘坐在椅子上,像是個文靜端莊的女子,與其他人說笑,時不時用帕子遮掩一下。

他瞧著有些眼熟,但一直想不到在哪兒見過。

“姐姐知我不喜這些嬌滴滴的姑娘,矯情,愛哭,還事多。”

柳雲湘笑,“哪個女子不這樣?”

“所以我不想成婚啊!”

這時輪到那六姑娘投壺了,原以為她會站起來,往前面走幾步,畢竟那距離太遠了,便是他也不好說能投進去的。

然那六姑娘與旁邊說笑著,結果那木箭,隨意一扔,竟然就扔進去了。

看弟弟一副吃驚的樣子,柳雲湘笑道:“這六姑娘武功高強,你不見得是她對手。”

柳雲珩聽到這話,猛地想起前幾日在街上救自己的那位姑娘,此時再看那六姑娘,可不就是她。

“我記得她了,她還與我說以前見過我的。”

柳雲湘想了想道:“各家設宴,小時候我們也去過不少,約莫是見過的。”

見弟弟一直看著那邊,柳雲湘捂嘴笑了笑。

白靜瑜在不遠處招手,柳雲湘跟弟弟說了一聲,便朝那邊去了。

“四嫂。”柳雲湘喚了一聲。

這白靜瑜肚子已經鼓起很高了,柳雲湘自然而然的過去扶著她。

“這些日子,你可見過三嫂?”白靜瑜問。

這些日子事多,這樣一下,她還真好久沒見到蘇如夢了。

“還真沒有。”

白靜瑜有些擔心道:“我也許久沒有見她了,每次去府上,府上下人總說她不方便。這次菊花宴,我派人送了兩趟請帖,她到底沒來。皇上訓斥了老三,罰他在府上閉門思過,我怕他心情不好拿三嫂出氣。”

聽白靜瑜這麼一說,柳雲湘不由也有些擔心,“老三確實能幹出這種事來。”

二人一邊說著一邊往後花園走去,過一垂花門的時候,見兩個婆子按著一個年輕女子,一左一右的啪啪扇巴掌。

白靜瑜吃了一驚,而柳雲湘再仔細一看,這年輕女子不正是謝文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