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光道:「以江小友的人品武功要進如寺中,小僧自然不會阻攔,不過你們這麼多人可不能都進去,連江小友在內,只能有三位入寺,還請眾位檀越自行商量哪三位入內。」

江朔原想邀葛如亮和盧玉鉉一齊入內,一來二人最為足智多謀,二來也算江湖盟、漕幫各有一人,兼顧兩派公平,然而盧玉鉉主動讓賢道:「少主,寺內定然高手環伺,盧某功夫不濟,去了只怕反而要成為累贅,不若還是讓南八隨你去吧。」

南霽雲在眾人之中,功夫僅次於江朔和葛如亮,他又有神射的本領,確實是更合適的人選,江朔還有想道另一層,渾惟明、蕭大有、獨孤湘都是惹事的主,魯炅又不善交際,不若讓盧玉鉉留在外面,可以確保這些人不要再搞出什麼狀況來,於是最終決定江朔、葛如亮、南霽雲隨智通入寺。

獨孤湘本也想去,但她懾於耶耶葛如亮的威嚴,提都不敢提,只能可憐巴巴地望著三人乾著急。

有道是知女莫如母,阿楚夫人對她道:「湘兒,你也別想了,少林寺自古不準女眷入內,我們母女倆就在山門外安心等溯之他們回來吧,正好這麼久沒見了,你把這一年多來的所見所聞和阿孃好好說說。」獨孤湘這才無奈應允。

江朔等三人隨著智通進入寺內,少林寺威名遠播,但其實內裡和普通寺廟並無二致,只是更開闊些,穿過山門,左右各有一堂,不過此時二堂均大門緊閉,內裡不舉燈燭,黑黢黢的一片,智通也不介紹,徑直走向正前方的天王殿。

天王殿有棍僧把守,見有人來,一齊持棍圈轉過來,隱隱形成包圍之勢,為首一僧喝道:「且住,來者何人?」

智通道:「智睿師兄,我是智通。」

智睿叫眾僧道:「智通師弟,你怎麼進來了?跟著你一道的這些人是誰?」

智通上前對著智睿耳語幾句,智睿的表情甚為驚訝,對著江朔上一眼下一眼地來回打量,等智通說完,智睿道:「阿彌陀佛,原來如此,你們快些進去吧,方丈和各堂首座都在法堂之內。」

智通拜別智睿,領著眾人穿過天王殿,這進院子左右是鐘鼓二樓,正前方有一座巨大的建築,內裡燈燭不滅,藉著燈光觀看,乃是大雄寶殿。

智通仍然不進大殿,帶著眾人轉過大殿,後面一進院子不小,建築卻都低矮的多了,左右都是禪堂,中心建築也比之大雄寶殿低矮的多,走進一看正是法堂。

法堂門口亦有棍僧看守,智通上去又是耳語幾句,棍僧便法放他們進去了。

進入法堂一看,卻發現這房子雖然不甚高大,卻極深闊,幾乎是正方形的。法堂是寺中僧人集眾說法的所在,故而造的異常的大。

中央主坐上坐著一年老的僧人,想必便是少林寺住持慧覺禪師,客座上首坐著一人,身材高大,卻不是神會是誰?只是他身旁身後的僧人一個也不認識。

客座第二席空著,第三席上坐著的卻是魔教大慕闍乙亥阿波!他身後則是光明二使和一眾魔教教徒。再看主客之間距離拉的極開,中央空出十丈見方的老大一塊空地,場地中央站定一老者,看穿著與第二席後面站著的僧人看起來頗為似,估摸著便是第二席的正主,但他的穿著打扮與首席南少林則有頗多不同。江朔心道:看來此人與南北少林都不是一路的,但看模樣又是和尚,不曉得是哪間寺廟來的。

那僧人身材瘦高,雖然鬚髮皆白,但身姿挺拔,渾然不似老人,他此刻站在中央,頗有睥睨群雄的氣勢。再往他身前看,一僧人盤腿而坐,身後一老僧以雙掌抵住他的後背,看來正在替那僧人療傷。

一中年僧人道:「飛鴻子,你的武功也出自少林,今日對慧因師兄下手可太狠毒了些吧?」

站在中央的飛鴻子桀

桀怪笑道:「論說比試武藝,刀劍固然無眼,拳腳可也難保不受傷,慧因自己學藝不精,卻來怪誰?」

慧覺方丈身邊一神態慈祥的老僧緩緩開口道:「弊寺上任方丈法如,傳法不過三載,在五十二歲時便英年早逝了……」

飛鴻子撇撇嘴道:「法如修禪不習武,身子骨太過單薄了,英年早逝也是他自己福淺命薄,法如去世是永昌元年的事了吧?四十幾年前的事情,慧昭你是老糊塗了麼?今日提它做甚。」

那叫慧昭的老僧道:「慧昭可還沒有老糊塗,法如上座去世時的樣子,我還記憶猶新,當時上座身子本甚健旺,那晚卻突然發病死在禪房之中,彼時我琉璃堂檢視上座的屍體,卻見胸口有一個細小的紅點,當年琉璃堂首坐心生疑慮,不惜冒犯上座,剖屍檢查卻發現內臟完好,心臟也沒見被什麼東西刺中。我們當年不明就裡,還道真實胸痺突發而死,今日才知原來是飛鴻子你的傑作。」

飛鴻子仍然裝傻充愣道:「什麼傑作?難道法如不是自己得了胸痺急病死的麼?」

正在鬥口之時,卻見剛才坐在地上的僧人忽然口吐鮮血,緊接著右手一抬對準飛鴻子,從右手小指少衝穴射出一枚細小的銀針,飛鴻子側頭避開飛針,道:「小賊禿,你怎麼暗箭傷人?」他自己也是個和尚,卻罵對方是賊禿,也可謂奇觀了。

江朔心中一驚,心道:這飛針怎麼看著這麼像羅希奭的手法?難道這位飛鴻子是羅希奭的師傅不成?

逼出飛針的僧人還在盤腿運功,抵抗毒性,無暇開口說話,他身後方才為他療傷的年長僧人卻從他頭頂飛躍過來,雙手呈鷹爪之形,向飛鴻子頭頂抓到,嘴裡喝道:「飛鴻子,枉你號稱前輩,明明是你方才將毒針打入慧因小師弟掌中,若非施救及時,只怕毒針早已行至心脈,便和法如上座一般,死的不明不白了。」

飛鴻子道:「慧行,方才只說比試,可沒說不能用武器,我的武器便是這細針,又有何不可?難道你們懼怕細針竟甚於刀劍麼?」

慧行可沒有慧昭這樣好的涵養,他脾氣甚為火暴,聽飛鴻子百般狡賴,怒衝頂門,也不再鬥口,大喝一聲,向飛鴻子抓來,飛鴻子一笑,側移避開慧行的指爪,隨揮掌向慧行面門拍去,有慧因的前車之鑑,慧行可不敢出手硬接飛鴻子這一掌,他使個千斤墜功夫,身子忽然向下急墜,避開飛鴻子這一掌,同時雙手向他腰脅、下腹抓去。

飛鴻子卻輕鬆避開,一邊還調笑道:「慧昭老和尚,你說我出手狠毒,你自己看看慧行這斷子絕孫爪之狠毒,怕不在我之下吧?」其實慧行抓他下腹的位置還在臍上幾寸,距離「斷子絕孫」可還差得遠。

慧字輩的僧人年齡跨度極大,琉璃堂首座慧昭已八十開外,慧覺是掌門師弟,大約六十上下的年紀,般若堂首坐慧行則是五十歲的模樣,慧因是嘴笑的師弟,不過三十歲上下而已。因此慧字輩眾僧的佛學修養可謂天差地別,慧行性格火爆,慧昭卻沉穩持重,他不屑於與飛鴻子鬥口,只是微微一哂,慧行卻被飛鴻子激的愈加憤怒,一招快似一招,一招緊似一招,雙爪如飛,指端的殘影在空中幾乎連成數道弧線,向著飛鴻子包羅而來。

慧行的鷹爪功夫比之高不危和骨力裴羅可又是另一番境界了,高不危的鷹爪功帶著劇毒,招數也詭詐陰毒的很,雖然招式狠辣卻流於下品;骨力裴羅的招數是北地回紇人歷代武師的集大成之作,特點是迅捷輕靈,但回紇人不重視下盤功夫,因此他的鶻爪功可稱中上,卻仍非上品;慧行的鷹爪功則是少林絕學,下盤紮實,指掌上有變化多端,堪稱上品,如練到最高境界,必然是三種爪功中成就最高的。

江朔在一旁觀看,一邊覺得少林功夫果然了得,一邊又暗自嘆息:可惜眼前這位少林高僧慧行,如此精妙的功夫

打來卻總是顯得刻板教條,不夠靈活,指掌間內力雖然充盈,但招數多有滯澀之處,抓不中身形輕靈的飛鴻子又有何用?

江朔不禁脫口而出道:「少林功夫果然神俊,可惜慧行大和尚已落入飛鴻子前輩的彀中,只怕非但難以取勝,搞不好還要輸。」

他此言一出,法堂內的大小和尚一齊往他看過來,慧子輩的高僧自然不會喜怒行於色,但年輕一些的僧人可就已經對他怒目而視了。

正在此時,飛鴻子不知為何身形忽然一頓,慧行立刻抓住機會,雙爪張開,如左右環抱一般向飛鴻子抓去,卻不料飛鴻子這一下停頓是要引他上鉤,見慧行中門大開,飛鴻子右手中指一扣一彈,眾人站的遠,似乎沒看到任何東西,但包含江朔在內,內力深厚之人,都有聽音辨氣之能,早已察覺出飛鴻子射出了一枚毫針。

這一針破開空氣發出輕輕的嘯聲,慧行明白過來的時候,飛針已經幾乎打到他右目之上,慧行忙縮梗藏頭,避開這一針,然而畢竟離的太近,他這一下雖然保住了眼睛,卻沒能完全避開飛針,「呲」地一聲輕響,毫針已刺入他的額頭,人的頭骨最為堅硬,這一刺並未鑽透額骨,但其毒質更易滲透入腦,他不敢託大,忙向後飛躍,連退數丈,坐地運功抗毒。

飛鴻子也不追擊,仍是回到中央站好,道:「我少林初祖,菩提達摩何等英雄了得,怎麼傳到你們這幫廢物手上,七十二般絕藝竟成了這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