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莊笑嘻嘻地說出如此狠厲決絕的話,令眾人都是一顫,獨孤湘咋舌道:「要不怎麼說還是讀書人最狠,一個江洋大盜武功再高能殺的了幾人?一個文士幾句話卻能讓天下生靈塗炭。」

神會道:「阿彌陀佛,小湘兒這兩句話倒是說的頗有見地。」

湘兒吐吐舌頭道:「不滿大師,這都是我耶耶說的。」

尹子奇在她身後道:「好啦,別東拉西扯的了,快把你的故事說完吧……」

江朔心中愈發奇怪,怎麼好像嚴莊、尹子奇故意叫獨孤湘把當日司馬洞天中的事從頭到尾詳述一遍,只是他們這樣做的用意,江朔實在是參詳不透。

獨孤湘道:「魔教將我們押著,可不走那幾處巨石封堵的出口,想來是距離少林寺太近之故,只帶著我們走了一條狹小的甬道,那甬道入口處也有巨石封門,但卻是從外關閉的,我們進入甬道後魔教放下巨石,將少林眾僧徹底封死在裡面,順著這甬道前行才發現此道極長,隨著一條暗河在地下曲折前進,大部分路徑似乎都是這條暗河經年累月沖刷出來的天然的地下洞穴,人工開鑿的地方很少。」

江朔不禁想起了當年他和趙蕤從茅山積金洞一路走到白兆山靄裡洞的哪條數百里長的地下隧道,趙蕤曾說這便是地脈,天下三十六洞天恐怕是透過地脈連線在一起的,地脈便是經絡,洞天福地好似這經絡上的穴位一般,看來獨孤湘他們走的地下甬路只怕也是這樣的一條地脈。

卻聽獨孤湘繼續說道:「我們順著這甬道走了十幾裡,才走到出口處,原來這甬道已經穿透了嵩山,到了北麓的一處山溝內,向後看是群山,向前看卻是開闊的平原。出口處是兩個巨大岩石,二石相疊,如同一隻老虎張著巨口,我們便是從這老虎口中出來的。」

嚴莊道:「重見天日之後,你可應該脫身逃跑了吧?」

獨孤湘道:「不錯,這天夜裡,魔教宿在緱氏縣,他們以為所有人都被光明鹽化去了內力,因此看守甚為鬆懈,我便趁機逃跑,有用解藥救出了耶耶和阿孃,但解藥有限,其他叔伯卻救不了了。」

尹子奇聽到此處不禁眉頭一皺,他三年前在習習山莊見過葛如亮,一望而知絕非俗手,尹子奇拿眼四下掃視,不知葛如亮藏身何處。

獨孤湘卻笑道:「尹先生,你不用找啦,我耶耶不在此處。我救出爺孃之後,總得想法子再救其他人,不過我們既不知阿波將光明鹽的解藥藏在哪裡,更知飛鴻子、高不危這麼多高手在,光憑我們父女三人可救不出來大家,朔哥兒和渾湖主又不知所蹤,耶耶便定下計策,他和阿孃監視魔教的行蹤,以免不知道他們的行藏,我則去想法子找幫手。」

嚴莊恍然大悟道:「哦……神會大師就是你找來的幫手。」

獨孤湘道:「不錯,耶耶說一來神會大師與江湖盟交情甚厚,二來少林此番變故將髒水潑到了南少林頭上,神會大師也不會坐視不管。」

神會點頭道:「世人都道我有「南頓北漸」之說,便是與北宗為仇敵,其實只是我們修禪路徑之爭,卻非個人恩怨,更不會對少林所遭磨難坐視不理。」

獨孤湘道:「是啊,我到雒陽菏澤寺拜見了神會大師,神會大師立刻帶人少室山救人,我們找到老虎巖密道,救出北宗的眾高僧,再去少林寺找那慧聞的晦氣,沒想到慧聞耳目眾多,先一步逃脫了,北宗雖然清除了叛徒,但各位大師身上的光明鹽之毒未解,只能拜託神會大師相助,抓回叛徒。」

嚴莊笑道:「沒想到一向看不起南宗的少林北宗竟然會向南宗低頭。」

獨孤湘掩嘴笑道:「慧覺大師說了,雖然求神會大師幫忙,但禪宗佛理之爭卻絕不會退讓。求人卻不說一句好話,怕是隻有禪宗的高僧才會這樣做吧……

解決了少林寺的事,我們回頭再去找耶耶,卻發現魔教分作了兩股,一股押著江湖叔伯繼續西行,一股便是光明二使這幫人咯。」

江朔一拍腦袋道:「原來你們是追蹤崔、田二使才找到這裡來的。」

獨孤湘笑道:「是啊,不然誰知道魔教總壇會藏在這個山溝溝裡呢。」

江朔問道:「那葛莊主和阿楚夫人呢?你尋來這裡,怎麼和爺孃聯絡呢。」

獨孤湘道:「耶耶叫我尋著你就一同往西邊去,他們會一路給我留記號的。」

安慶緒這時突然開口道:「不用麻煩咯,你們今日哪裡都去不了了。」

江朔心中早已暗中估量過了,對方的高手不過是光明二使和尹子奇,挺多算上個安慶緒,自己和湘兒加上睿息、神會肯定不落下風,更有靈坦、井寬仁等南少林眾僧相助,曳落河的天車陣再厲害,也佔不了什麼便宜,不知道安慶緒為何這樣自信。

安慶緒繼續冷冷地道:「都聽到了吧,知道回去和我阿爺怎麼說了吧?」

這時聽一人朗聲笑道:「二公子、嚴生好算計啊,你們何時察覺到我們的?」說話間又有人走進院來,江朔一看就頭疼了,院來是六曜之首的紫炁李歸仁和計都羅睺二人,院來方才嚴莊引湘兒說著這些話,是要借湘兒之口,說出高不危、史思明、乙亥阿波等人計劃如何不周詳,行事如何不縝密,藉此打擊支援三公子的勢力。

李歸仁是燕軍中真正指掌兵權的軍官,也是在安祿山最為倚重的,對幾位公子不偏不倚的心腹,由他向安祿山進言,可是比嚴莊、安慶緒自己說要有用的多。

李歸仁同時帶來了更多的曳落河武士,這下對手不但高手更多,連人數也更佔優勢了,獨孤湘看來卻毫不擔憂,撫掌道:「今天可太熱鬧了!連李都尉都來了。」

李歸仁冷冷地道:「小女子不知死活,今日管教你們一個都跑不了。」

獨孤湘道:「李都尉,這裡可不是北地,漕幫弟兄遍佈中原,你們的一舉一動哪裡逃得過漕幫的眼線?」

李歸仁斜覷著獨孤湘道:「你們還有什麼後招?」他心中盤算的是少林、江湖盟和漕幫多數高手都被擄走了,中原哪裡還有這麼多可堪一戰的高手,尋常之輩再多又有何用。

獨孤湘忽然高呼道:「人都到到齊了,大家也別藏著啦!」

隨著獨孤湘的呼喊響起破空之聲,尹子奇眼見一道金光向他面門射來,若是李歸仁必然將獨孤湘舉起來擋暗器,但尹子奇自視甚高,不願使此等手段,甩頭避開,卻原來是兩枚金色的算珠。

他剛避開兩枚暗器,卻見身右側有一個灰色的人影已然貼到近前,揮掌向他拍來,尹子奇右手挈著獨孤湘的後背,左手從右手肘下穿出,與那人對了一掌。

只聽「轟」的一聲巨響,那人退了一步,尹子奇卻巋然不動,看似是尹子奇勝了,但其實來人內力雄渾,並不輸尹子奇,只不過他並不與尹子奇硬拼內力,對了一掌後自行退開,尹子奇好面子,不肯退讓,其實是吃了暗虧的。

尹子奇此時已看清來者是一葛布黃冠的中年道人,那道人身形極快,繞到他右肩又是左手一掌拍出,顯然目的是從尹子奇手中救獨孤湘。

尹子奇的功夫也真是了得,竟然半轉身子,換左手按在獨孤湘背後,騰出右手來與那道士又對了一掌,道士仍是一觸即退,這次卻是左手撤掌順勢拉動半邊身體旋轉後撤,退了半步,右臂一長,右掌成刀又向著尹子奇的左脅斬到,仍然是想要迫得尹子奇放開湘兒。

尹子奇右掌畫個圓弧圈轉回來,向道士右手肘窩推來,道士立刻撤回右手,雙臂當胸虛抱,分為上下兩路同時向尹子奇拍出,尹子奇只覺道士的雙掌帶起的罡氣磅礴厚重,修

煉的玄門正宗內功已到了頗高的境界。

尹子奇單掌難以同時抵擋分擊而來的雙掌,只得施展北狩步,向側後退了一步,避開道士的掌風,此刻他雖然仍挈著獨孤湘的後背,卻不免分神。就在這一瞬間,忽又有一道人影來的更快,從他手中劈手奪過獨孤湘便走。

尹子奇一驚,揮掌去抓那人,不料以尹子奇的輕功和掌上功夫之強,居然抓那人不到,被他輕易躲過,幾個起落就落在了江朔身邊,身法之快捷,直如鬼魅一般。尹子奇轉頭再看方才那道士,也早已不和他纏鬥,退開了數步。

獨孤湘對著尹子奇吐吐舌頭道:「尹先生沒想到,我爺爺和韋道長也來了吧。」

那笑***攬著獨孤湘攬在懷中的白髮老翁正是「追雲叟」獨孤問,而剛在與尹子奇對掌的黃冠道人則是茅山派大宗師李含光的首徒,韋景昭。

來的可還不止此二人,獨孤問身邊一錦衣胖子笑道:「湘兒,怎麼把我渾二給忘了?不是我打出兩枚金算珠叫尹先生分心,韋道長和獨孤前輩怎能得此機會貼身上攻救你出來呢?」卻原來是震澤湖主渾惟明。

相比於單打獨鬥的獨孤問,韋景昭身後立了二三十名茅山道士,渾惟明身後立了二三十名震澤幫的好手,這些茅山道士和江湖豪客的到來,可又讓敵我強弱局面發生了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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