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以弱勝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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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朔一驚,轉頭再看,已有數名茅山道士或刺或砍,傷了數名曳落河武士,如果說韋景昭一劍斬殺一人,是因為他本身武藝高強,那麼其他茅山道士紛紛佔優,可就全是劍陣的威力了。
曳落河武士甚是兇悍,雖然甫一交手就死了一人傷了數人,卻仍然鬥志昂揚,有一曳落河武士遞補了死去的那個武士,又湊成了三十人的完整陣勢,按說雙方鬥陣,縱有死傷也不能遞補,但茅山道士卻絲毫沒有不滿的神色,仍是邊戰邊退,邊退邊不斷擊傷對手。
不出十合,又有一個曳落河武士被刺死,江朔認得出手的道士是韋景昭的胞弟韋渠牟,又不過數合,茅山道士又刺死一人,此次建功的是韋景昭的師弟孟湛然,看來茅山實是精銳盡出,二十九名道士中韋景昭的同輩高手就有五六人之多,比之對手璇璣陣中只有李歸仁、尹子奇兩大高手,顯然茅山派在大多數位置都更具優勢。
江朔這時已經看出一些端倪來了,玄牝劍陣的打法是遇到敵人猛劈猛砍過來,就純取守禦退讓的策略,避其鋒芒,而眾道士邊退邊尋的弱點,居然不是當面的敵人,而是身側正在與同道爭鬥的另一人!
曳落河武士按陣法驅動,左右兩翼都有同袍掩護,因此可以一心一意猛攻當面之敵,十招中倒有九招是進攻的,但他們卻想不到,茅山道士看似雜亂無章的退守之策,其實是把敵陣撕扯開了,他們耐心地拉扯敵陣,只要露出一絲罅隙,便立刻攻擊側翼的敵人。
而曳落河訓練璇璣陣之時,第一要務便是放棄防禦身側的本能,將側背完全託付給同袍,隨著經年累月的訓練,這種意識幾乎已經刻入骨子裡了,而茅山道士攻擊的恰是側後本該由陣中其他武士守禦的方位,因此幾乎每擊必中,每一次出擊都有所斬獲。
江朔一明其理,便不再需要韋景昭給他指明方位了,他亦不逞強疾攻,而是隨著劍陣進退,伺機左右出擊,他武功比之眾茅山道士更高,出擊距離更遠、速度更快、出劍角度也更為刁鑽,他只在李歸仁身前身後反覆縱躍,與李歸仁沒交幾次手,卻已將他身邊的數名武士刺倒了。
韋景昭見江朔這麼快就領會了玄牝劍陣的妙處,也不禁點頭讚許,不再管他這邊,自和胞弟韋渠牟一齊圍著尹子奇纏鬥,二人雖然看似擋在尹子奇當面,但其實一直在尋機刺殺尹子奇身邊的武士,又鬥了片刻,其他茅山道士也各有斬獲,雖然曳落河武士不斷補位,但地上躺倒了一大片武士,茅山道士卻無一受傷,二陣之高下立判。
獨孤湘在外撫掌道:「尹先生,北溟子老前輩怎麼教出了你如此不消的弟子,難怪他要早早將你開革出師門了,若你還在北溟門下,今日與茅山斗陣如此大敗虧輸,豈不是要把他活活氣死。」又道:「李歸仁,你還要不要臉了?看看地上躺了多少人了?說好了三十人鬥三十人,曳落河前前後後填進去不下一百人了,饒是如此耍賴,還勝不了韋道長,我都替你臊的慌……」
其實曳落河一共也就填補了二三十人,遠遠不到百人之數,但璇璣陣的表現遠遜玄牝劍陣也是事實,尹子奇、李歸仁二人自持身份,又怎能和獨孤湘一個小女子鬥口?偏偏茅山劍陣看似柔弱散亂,但任憑你如何猛打猛衝,對方就是不和你正面交鋒,卻又屢屢偷襲得手,怎叫人不氣,二人氣得咬牙切齒,五官挪位,卻又一籌莫展。
李歸仁忽然喊道:「陣勢不要再旋轉了,入牆而進,將他們逼進牆邊死角,我倒看看茅山道士是不是真會穿牆術!」
世間將茅山道術傳的神乎其神,拋去什麼招神仙驅鬼怪、起死人肉白骨的神仙方術不說,更有搬山卸嶺、移花接木,影盾穿牆等等神奇的傳說,這些當然都不可能是真的,比如穿牆術,要不就是如葛如亮一般在習習山莊中預先留了暗門,要不就是輕功飛躍太快讓人誤
以為是穿牆而過,哪有不破壁而穿牆的道理?李歸仁要眾武士將茅山道士逼到牆邊,這樣茅山道士沒有騰挪的空間,可就只能硬接硬打,不能以陰治陽了。
眾葉落河武士一起發喊,收縮陣型,北斗陣天然不是直線,而是勺柄的模樣,陣勢止住旋轉之後,如雙翼展開,橫推過來。
韋景昭見狀,也立刻變陣,喊道:「改一字長蛇陣,向右銜尾!」
江朔心中奇怪,心想一字長蛇陣不是變成和對方硬碰硬了麼?似乎與玄牝劍陣的「柔弱勝剛強」的主旨不協啊。但見茅山道士開始向著一個方向縱躍起來,只得也跟著跑起來,跑起來才發現「一字長蛇」並非筆直,仍是彎曲盤旋,不斷避開曳落河武士的攻擊,向著璇璣陣右翼的陣尾咬去,江朔心中好笑,自己可不是想錯了麼,如是直挺挺的一條,那豈不是成了一條死蛇?長蛇陣自然應該是彎曲自如的。
茅山道士所練玄門功夫是以練炁為先,先內而外的內家功夫,他們內功修為具都不俗,因此提氣縱躍速度極快,璇璣陣不過左右各十五人的小陣,茅山道士不一會兒就從李歸仁的左翼掠過,衝過了尹子奇右翼的陣尾,反捲向曳落河武士的背後。
李歸仁雖喝令眾武士一路壓上,不要轉向,但面前的道士都跑到尹子奇那一半去了,自己只能率眾向右旋轉追擊,而尹子奇的右陣被茅山道士繞過搶攻背面,也只能迴轉守禦,這樣一來可不就是又不自覺的旋轉起來了麼?
長蛇陣如蛇銜尾,牢牢叼住了璇璣陣的陣尾,不斷側擊璇璣陣的背面,這下陣中武士為了不被攻擊側背反而愈旋愈快了。江朔忽然醒悟,長蛇陣攻擊璇璣陣的方式,不就是穿星步中北玄武「靈蛇繞龜」之象嗎?看來確實如韋景昭道長所言,玄門功夫系出一脈,武功也好,陣法也好,萬變不離其宗。
此刻長蛇纏繞之形愈加明晰,曳落河武士難以再向前進攻,為掩護側翼只能不斷收縮陣型,李歸仁、尹子奇的功夫雖然卓絕,但為了穩住陣型,不得不放慢腳步壓住陣腳,茅山道士遇到他二人只是一掠而過,絕不糾纏,二人想要追擊,卻立刻會將自己身旁的武士暴露給其他茅山道士,此刻二人便似被自己人困住了,一身武藝無從施展。
璇璣陣中的曳落河武士龜縮到一起之後,間隙變小,茅山道士倒也不易傷敵了,於是眾人看到了一番奇景——招式凌厲的進攻者被困在了核心,輕盈縱躍的守禦者卻在外圍來去自如。
曳落河武士的數量遠遠超過茅山道士,若是一擁而上,數個璇璣陣互相勾連,倒還有可能困住茅山道士,但此刻雙方人數相等,茅山道士不但輕功更好,陣型又更靈活的前提下,璇璣陣是無論如何都困不住他們的。
先前所有對陣璇璣陣的人無論人數眾寡,都是直衝陣眼位置的主帥,卻反而被兩側千變萬化的北斗陣不斷攻擊,不免陷入苦戰,而韋景昭的玄牝劍陣反其道而行之,看似不斷示弱,實則攻其弱側,這樣中央陣眼最強之人反而毫無用處,久戰之下外圍北斗陣不斷折損人手,璇璣陣便不攻自破了。
李歸仁不禁後悔和韋景昭鬥陣,雖然曳落河武士可以不斷補充,但這樣填坑式的打法無法扭轉眼下不利的局面,他心中怪這幫奚族武士渾濁懵愣,只盼著他們一湧而上困住這二十九個茅山道士和江朔,哪怕不動手,只是將他們的縱躍活動空間壓縮,自己就能將其擊破,但這些奚族人蠢的很,只是站在那裡觀望,間或一人上前填補受傷倒地同袍的空缺,卻不知一起上前亂戰。
只是心裡罵歸罵,李歸仁也好,尹子奇也好,自己卻是無論如何喊不出來「弟兄們一起上」這樣近乎無賴的話來的。
眼看這樣打下去,曳落河只是徒增傷亡,茅山派實已立於不敗之地。嚴莊也已看出尹、李二人顧及臉面,不肯依多為勝
,當即對摩尼教光明二使崔乾佑和田乾真喊道:「二位,今日中原各派圍攻總壇,神教已到了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你們難道就這樣站著看李都尉和尹先生兩個外人替你們出頭麼?」
田乾真思慮單純,聽不明白嚴莊的話,心道:不是李歸仁自己說要鬥陣的麼?此刻勝負未分,且曳落河不斷填人已是耍賴,難道還要我二人也去填數不成麼?崔乾佑卻頗有心機,已聽出嚴莊話外之意,朗聲道:「嚴生說的不錯!值我教生死存亡的關頭,並非武林中比武鬥陣,可不用講什麼江湖規矩!」
守衛總壇的妙風堂和二使帶來回援的教徒,本都被睿息的明力堂教徒用地道陷阱捉了七七八八,但曳落河殺到之後,將他們都解放出來,反而擒了不少明力堂的教徒,剛才的這會兒功夫,摩尼教徒也都回到總壇中,已圍了不少人,崔乾佑轉頭對這些教徒喊道:「弟兄們隨我上啊!把這幫擅闖總壇,玷汙聖火的邪徒趕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