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傷半個月,粒米未進,哪怕是個征戰沙場的小將軍,身形也消瘦得像骨頭架子。

八塊腹肌是沒有的,肚子上被繃帶纏繞。

大腿也有傷。

肩膀被扎穿扎透。

“嘶~”看著都疼。

江倖幸倒吸一口涼氣,很利落地將所有包紮好的傷口解開,全都血肉模糊。

她把外敷的消炎藥倒上去,又掰開景止戈的嘴,餵了一部分口服的下去。

至於注射的,藥效太猛,她怕景止戈扛不住。

外傷這麼嚴重,除了消炎藥外,最好能有些促進傷口癒合的藥膏。草藥外敷雖然也有用,但見效太慢。創面這麼大,搞不好還更容易感染。

要不……

再用香爐試一試?

“媽,我需要刀傷箭傷能用的藥,你看能給我準備點不?”

“要去包裝的。”

“能聽見嗎?急用,求求了~”

江倖幸從懷裡掏出香爐,躲到屏風後,如珠似寶的抱著香爐碎碎念。

**

江家書房。

放在香爐旁的那些消炎藥不見了。

江芸的想法再次被驗證。

她的女兒其實還活著!只是活在另一個世上!

她能知道她需要些什麼,能在夢裡再看看她,還能給她投餵東西。

江芸抱著香爐哭得像個孩子。

不枉她積德行善,從倖幸出生後就一直積極投身慈善活動。老天爺這是還給了她一個念想啊!

女兒活著就行,哪怕不在她身邊……

就在江芸觸碰香爐時,腦海中響起了女兒的聲音——

“媽,我需要刀傷箭傷能用的藥……”

江芸算是摸清了一些規律:

她將香爐抱在手上時,能聽到女兒的聲音,知道她想要什麼。

如果要把東西投餵給女兒,則需點燃三柱清香。

如果想親眼看看女兒收到東西時的模樣,那就找個地方睡下做夢。

如果這些現實的東西都能送到倖幸手上,那她親手寫的信呢?

江芸萌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她這邊的東西能投餵到女兒那邊去,那女兒是不是也能反過來把東西送到她手中來?

如果可以的話,那她們母女倆是不是能書信往來?

不能面對面相見,寫信也是好的啊。

江芸說幹就幹。

開啟書房門再一次叫來管家,讓他去準備一些冷兵器外傷能用的藥,自己則埋頭留在書房裡寫信。

“江總……”

管家欲言又止,還沒等他把話說完,書房門已經關上。

他憂心忡忡地皺眉。

江總已經連續讓他準備了三次東西,先是一盤牛肉包子,然後是一大碗紅燒肉和倖幸小姐生前愛吃的零嘴,這次又是外傷用藥……

掌上明珠出事,江總大受打擊,神情恍惚。

始終守在書房裡,也不知在幹什麼。

江家有家庭醫生,名下甚至還有好幾家醫院,外傷用藥很快準備好送到書房外。

江芸把寫好的信跟藥放在香爐旁。

燃香。

躺好。

江倖幸再次感覺胸前多了一堆東西。

外傷藥!還是去了包裝的!

咦?

還有一張摺疊起來的,薄薄的紙?

江倖幸展開紙張——

“倖幸,我的女兒,知道你出事後,媽媽恨不得當即跟著你一起去死。

但想起曾經交好的大師,說你20歲之前命中有死劫。他算得這麼準,於是我去找他,想為你招魂。花了很多香火錢,最後得了一個香爐……

你試著燃香,看能不能跟我通訊……

別怕,就算你在另一個世界,媽媽也仍然是你最大的後盾!你勇敢活下去,媽媽永遠與你同在!”

媽媽永遠與她同在……

“嗚~~”

江倖幸嗷嗚一嗓子就哭了出來。

突然來到這陌生的大兆朝沒有哭,揹負著紅杏出牆的罪名,也有可能橫豎都是死,她也沒有哭。

但此刻,她沒忍住。

她從小要強,最扛不住的就是親人的關懷。

於是江倖幸一邊給景止戈上藥,一邊抽抽噎噎個不停……

過分,太過分了!

江女士平時老跟她相愛相殺,互相擠兌,突然寫信這麼煽情幹嘛?

害得她眼淚止都止不住!

病床上的小將軍手指微動,似有所感。

江倖幸此時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守著景止戈哭了小半個晚上,造成了個多大的誤會……

**

“退熱了!景小將軍的熱退下來了!”

半夜,太醫按例進來檢視景止戈的情況。

一摸景止戈額頭,頓時驚喜萬分。

嚷嚷著讓人去通報老太君,一時間,院子裡燈火通明,熱鬧起來。

老太君在丫鬟嬤嬤的護送下前來。

太醫彙報道:“像這樣的反覆高熱,夜間是最兇險不過的。小將軍前些日子,都是半夜高熱驚厥,危急異常。今夜卻退了熱,可見情況在好轉。”

“只要不再反覆,應當能很快醒來。”

頭髮花白的老太君潸然淚下,緊握住景止戈的手,心中在向漫天神佛和列祖列宗懇求。

江倖幸趁人多,早回祠堂去了。

祠堂裡還有她藏著的紅燒肉和小零嘴。

最重要的是,她得回祠堂燃香。

看能不能跟她媽通訊!

香,祠堂有。

火摺子,祠堂也有。

筆墨嘛,剛才太醫記錄病案的時候,她隨手順了。

“保佑保佑~”

見不了面,好歹能跟我媽當個筆友啊!

江倖幸毛筆字寫得歪歪斜斜,但點燃三炷香的時候,態度十分虔誠。

狠狠在身上擦了擦手,又給景家列祖列宗鞠了幾個躬,這才把香插進香爐裡,又把信放在香爐邊。

閉上眼好一會兒,才敢睜眼。

江倖幸差點激動得哭出來。

信不見了!

真不見了!!

不僅她媽那邊的東西能投餵到這邊來,大兆朝的東西,也能送到她媽手裡!

另一邊。

江芸見書桌上憑空多了一張紙,紙上歪歪斜斜的寫著——

“媽,是我,還活著。”

“在大兆朝,過得挺好,別擔心。”

吃了兩包小零嘴,江倖幸很快收到了下一張紙。

大概意思不過是,該吃吃該喝喝,媽媽養你。想要什麼就寫信要,媽媽都給。家裡有錢,媽媽全都花你身上。

先好好苟著,等媽媽再找大師問問,多砸些香火錢,看能不能想辦法把你撈回來。

來大兆朝的第三個晚上,江倖幸睡得格外香。

可能這就是來自媽媽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