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風眠!這麼多年的聖賢書,你都讀到哪裡去了?連做人最基本的忠厚都忘了,你對得起江家的列祖列宗嗎?”

年過七旬的江太傅,暴滿青筋的巴掌拍地山響,眼白都要瞪出血來。

江風眠緩緩抬起眼瞼,隔著不停流淌的鮮血,想要看清不遠處質問之人。

原木地板硌得膝蓋生疼,並著頭頂三寸劇痛的傷口,無不在提醒她已重生。

她應該感到驚訝嗎?

她連更為荒誕的,收集好感就能兌換出神奇物品的系統都見過。

還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

這個系統屬於她的‘妹妹’,這麼多年一直想要害死她的‘妹妹’。

她現在想不明白的是,自己重生在何時?

這一幕,上輩子從未出現過。

“孫女不知……”

話還未說完,短暫的新記憶就湧入腦海。

她重生在被迫殉葬的前三天。

上輩子也是這一日,下朝回來的祖父宣佈這個噩耗,家裡慌亂成一團,江聽潮還背地裡嘲諷她,滿眼的戲謔期待。

這一世怎麼會變成,她派人去玷汙江聽潮的名節,還被抓了個人贓俱獲呢?

“你不知?收買無賴的銀子不是來自你的嫁妝?故意支走小門婆子的人不是你?約見聽潮的人不是你?人贓俱獲都在此,你居然還有臉抵賴?你簡直太讓我失望了!”

江太傅將鑄刻風紋的金錠狠狠砸出,擦著江風眠鬢角的碎髮落下。

金錠黏著鮮血滾開,更像是她的心被踢飛,越滾越遠。

江家,已容不下她。

她本是江家孫輩唯一的女孩,用萬千寵愛於一身形容也不為過。

可是自八歲的某天,一切都變了。

原本受恩收養在江家的江聽潮,一改木訥蠢笨,不僅變得甜嘴乖巧會哄人。

更是每在關鍵時刻都有‘新發明’,能驚豔幫助所有人。

上到最疼愛她以她為榮的祖父,下到看門餵馬遛鳥的下人,無不改口稱讚江聽潮聰敏優秀。

江風眠自幼飽讀詩書,當然不是嫉賢妒能之人。

最開始,她是真的以江聽潮為榜樣,想要努力變得更好。

然而虧吃多了,她才明白過來。

江聽潮就是為了拉高所有人的好感值,再從那個系統裡兌換出物品來,以殺死她為最終目的。

難怪系統叫做:廢材逆襲。

江風眠染血的左眼,看到親祖父頭頂大大的金色九十字樣。

那是江太傅對江聽潮的好感值。

第一次見,可她瞬間就明白了。

“這些都是旁證!我只剩下三天的命了!不去承歡長輩膝下,不去完成未了的心願,我害江聽潮有什麼意義?”

字字泣血的反問讓江太傅語塞,這的確是他想不明白的。

親孫女這些年雖然越長越歪,可也不是無腦蠢貨。

在這麼關鍵的時刻,她為何要這麼做呢?

“是啊!祖父,我也覺得不是姐姐做的。”

哭得梨花帶雨,看似驚魂未定的少女立刻站出來行禮,語氣十分誠懇的求情道:

“姐姐向來寬仁友愛,從小到大都對我極好。怎會因為不想遵守婚約,嫁進封家去陪葬,就坑害我呢!”

隨著這番大義凜然的話,江太傅頭頂的字就變成九十三。

江風眠錯愕震驚的回頭。

所以她重生就掉進陷阱裡!

難道江聽潮也重生了?

而且比她還早。

所以在此給她設局,就是為了不像上一世那般,在迎親上花轎那日替嫁。

雖然江聽潮到底沒替嫁去死,可也吃了不少苦頭。

如今她先下手為強,是想早早把危險規避。

繼系統加持之外,江風眠又重生晚了。

種種不利因素疊加,她該怎麼絕處逢生?

剛剛有所懷疑的江太傅,立刻被江聽潮牽著鼻子走,怒氣衝衝的吼道:

“你就是想要毀了聽潮的名節,讓她代替你去死!”

“江風眠!你到底是從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歹毒?別說聽潮的親孃是救你祖母的恩人,就只說這孩子從出生就養在你母親名下,和你的親妹妹沒有任何區別。”

江家世代書香,最重禮義廉恥,自然是容不下失了名節的女子。

所以上一世在殉葬時被擄走,哪怕設計殺了賊人,她也沒有臉歸家。

而今生江聽潮將計就計,倒是將她逼入死衚衕。

“祖父您叱吒朝堂幾十年,見過哪個詭計多端的兇犯,會和我這般悽慘?”

江風眠猛然站起身,撥開血淋淋的髮根,將血肉模糊的傷口清楚的暴露。

三寸長的大傷口就在左額髮際線,和毀容已經沒有區別。

別說她素有京城第一美人的名頭,就是安在普通女子身上,也是毀滅性的打擊。

然而,她的親祖父卻只是看一眼,眸中毫無動容,語氣冷硬威嚴的呵斥道:

“你以為苦肉計有用?還不是你害聽潮在前?你這是咎由自取!”

真正的心灰意冷,從不是不爭辯。

而是你用盡全力解釋,卻根本無人相信。

“你別以為把頭磕破了,就不用嫁進封家!今天我把話放這兒,你就是死都得抬去封家殉葬,別再打聽潮的主意。”

江風眠突然就釋懷的笑了。

說什麼隔代親?

到底不是自己生的,又能親到哪裡去?

這份祖孫情,今日恩斷。

她轉身,快步走到滿眼疑惑的江聽潮面前。

抬手,狠狠甩了她左右各兩巴掌。

打得手都發麻,打得所有人都驚掉下巴。

而她的內心,只有無比的痛快。

“好啊!我不演了,有怨抱怨有仇報仇。三日後,封家還要拿我去殉葬,你現在能拿我怎麼樣?”

江聽潮突兀瞪圓的眼裡蓄滿淚水。

這次不是騙人擠出來的,是真的疼出來的。

江風眠怎麼能當眾打她的?

江風眠怎麼敢的?

她上一世不是最溫良得體嗎?

縱然心底千般震驚怨恨,江聽潮卻是不敢崩苦心經營兩輩子的人設。

她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苦聲哀求示弱道:

“姐姐教訓的是,妹妹怎敢有怨言?一切都是妹妹的錯,還請姐姐息怒。”

“知道錯了,就滾去院子裡跪著。”

江風眠抬腳狠狠踹在她左額,力道之大更是將她踹翻在地。

既然喊冤無法償還公道,她就自己親手來取。

“江風眠!你眼裡還有我這個祖父嗎?”

江太傅猛然站起身,怒髮衝冠到臉都變成黑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