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聲磅礴,

庭院內,雨水順著屋簷緩緩滴落。

沈獨一行人走入庭院內,觀察著四周。

“來來,買大還是買小!”

“快開!”

“孃的,你小子出千是吧?”

“給錢,給錢!”

在經過一處庭院內,一陣喧囂的聲音傳入沈獨耳中。

沈獨眉頭微皺。

跟隨在沈獨身邊的男子臉色大變,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遭了!

差點忘了,王魁那幾個今日在這賭錢。

若是平日裡,定然沒有人管,但現在……

男子小心的看向沈獨,卻發現沈獨面色平靜,看不出絲毫表情。

“台州六扇門中允許聚眾賭博嗎?”

沈獨忽然出聲問道。

男子臉色當即一變,遲疑不決,小聲道:“大人,他們這……”

他想解釋一下,但卻發現自己又不知該如何解釋。

都被抓到了,這明顯糊弄不過去了啊。

沈獨面色平靜道:“梁鷹,將他們帶出來!”

“是!”

梁鷹拱手應下,隨手點了幾人,跟著他上前。

“嘭!”

野蠻的一腳踹開房門。

房內,七八個人圍聚在一起,聽見破門聲,下意識的回頭望來。

其中一個虎背熊腰,身著紅衣捕快官服的男子皺了皺眉,冷聲道:“你是何人?”

梁鷹掃了眼幾人,沒有絲毫廢話,冷聲道:“帶他們出來!”

身後幾名黑衣捕快大步走入房間,直接拔刀,冷喝道:“出去!”

這些人都是跟隨沈獨從南十二坊一路殺出來的,更是經歷了北蠻一戰,渾身煞氣厚重,眼神中不經意間都透露著殺意。

此刻拔刀出鞘,殺意散發,頓時讓房中幾人心中一驚。

幾人正要反抗,那虎背熊腰的男子扔下骰子,冷笑道:“走,出去瞧瞧!”

一行人走出房間。

見眾人走出,跟隨在沈獨身邊的男子瘋狂的給眾人使著眼色,嘴唇微動。

王魁眉頭微皺,看向沈獨,眸光相接,心中突然傳來一陣心悸的寒意。

渾身一寒,背後汗毛倒豎!

“他是誰,好可怕的感覺!”

那一瞬間,彷彿有一柄刀斬來,森寒無比,似要凍結一切。

沈獨冷寂的目光落在眾人身上,平靜道:“本官沈獨,台州六扇門新任副總捕!”

“你們也可以理解為總捕,因為從今以後,在這裡我最大!”

聽見沈獨自報家門,眾人臉色當即一變。

新任副總捕?!

怎麼來的這麼快?

按照正常的流程,新官上任時,是需要提前通知當地六扇門,然後他們派人前去迎接的。

想到先前的事,眾人臉色頓時陰晴不定,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沈獨將眾人神情盡收眼底,平靜道:“從本官踏進這個大門的那一刻,此地以後就將由我說了算。”

“你們以前是什麼樣,我管不著,但今後就得按我的規矩行事!”

“聽懂了嗎?”

平淡的聲音中卻蘊含著莫大的威嚴,似一聲驚雷在眾人耳邊炸響。

“是!”

眾人相視一眼,紛紛拱手應下。

“嗯!”沈獨微微頷首,邁步向著內堂走去,冷聲道:“聚眾賭博,每人仗刑五十!”

“大人……”

王魁正要開口,沈獨突然回頭,一雙兇厲萬分的眼眸落在他的身上。

磅礴氣勢如萬仞高山般拔地而起,宛如一尊太歲凶神,令人心驚膽寒。

王魁下意識的後退一步。

沈獨緩緩收回目光,邁步走進內堂,沉聲道:“派人去告知台州所有紅衣以上的捕快,來總舵議事!”

那位開門的男子急忙應下,快步離開。

梁鷹則是走上前,似笑非笑道:“兄臺,請吧!”

“放心,兄弟們手下有分量的。”

跟著大人那麼久了,他也瞭解大人的行事手段。

既然是杖刑,那就證明大人並不想殺這些人。

王魁深深的看了眼坐於內堂的沈獨,點了點頭,輕聲道:“多謝了。”

……

“啪!”

“啪!”

庭院內,行刑的聲音混雜在雨聲中,極為清晰。

不一會,眾人就被打的哭爹喊娘,哀嚎聲不絕。

梁鷹雖然嘴上說著會輕點,但他可不敢真的放水,最多隻是保證不將這些人打死。

不多時,行刑完畢,梁鷹領著王魁步入總捕辦公的內堂。

沈獨隨意翻著手中鋪滿了厚厚塵土的書籍,淡淡道:“坐吧。”

王魁愣在當場,一張臉變得慘白。

坐?

他現在屁股都感覺快不屬於自己了,還能坐下嗎?

王魁深吸了一口氣,語氣變得謙卑,恭敬道:“屬下站著就好。”

沈獨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放下手中的書冊,淡淡道:“說說吧,上任台州總捕的事。”

“他反叛究竟是什麼情況?”

聞言,王魁臉上立即露出憤恨之色,怒道:“他就是我燕人的恥辱!”

“若非他,我台州六扇門何至於被人天天恥笑。”

如今他們這些六扇門的人一走出去,便會遭到眾人的白眼,被打上叛徒的標籤。

自出了那一檔子事後,有關係,有門路的,不是調去了別的州府,就是調入了軍中。

就只剩下他們這些沒背景,沒人脈的人,走也走不了,只能留在此地。

若非如此,他們也不至於整日喝酒賭博,無所事事。

王魁沉聲道:“具體情況屬下並不知情,只知那日總捕殺了宋副總捕,然後領他的心腹離開了台州。”

“原本臺州司馬想要派兵追擊的,但是乾國那邊派了人接應,最終讓他們渡過了江。”

“那一日台州六扇門內亂,許多兄弟因此而亡,我六扇門也是損傷慘重。”

“聽乾國那邊的江湖人說,他們已在乾國那邊當上了大官,乾國皇帝還給他們賞賜了府邸,錢財和美人。”

沈獨眸光閃爍,沉吟片刻,問道:“這台州都有那些勢力?”

王魁小心的看了沈獨一眼,低聲道:“台州大大小小的勢力足有上百家,其中最厲害的當屬巨靈幫,尤家,常家,三十六水寨以及東海鏢局。”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乾國那邊的勢力,因為生意的緣故,在臺州建有據點。”

換做以前,他們六扇門在臺州也是數一數二的勢力,各大勢力至少還給幾分面子,如今就是那些三流的小勢力,也絲毫不將他們放在眼裡。

前段時間,他手下的人被幾個三流小幫派的人揍了,最後還得他親自前去領人。

活的還不如一條狗!

此時,總舵之外,一行人也從四周匯聚而來。

眾人隱隱以最前方的兩人為首。

自台州總捕反叛後,整個六扇門就只剩下這兩位金衣捕快。

一位看起來四十多歲,身高足有兩米,體魄極為壯碩,兩條眉毛像是大筋般纏繞在一起,面相兇惡,左側臉頰上有一塊青色的胎記,背後揹著一柄足有一人高的斬馬刀。

此人名為陳震,因其面相兇惡,江湖人稱“惡閻君”。

他是散修出身,能坐上今天這個位子,完全是靠著自己的功勳與資歷,一點點熬上來的。

另一人則是一位六十多歲的老者,不過以他先天的實力,這個年齡並不算太老。

與陳震那兇厲的外貌相比,此人的樣貌則顯得正常多了,甚至還頗有幾分儒雅之氣。

他們二人都是比較不合群的,這才僥倖活了下來。

“廖老,你知道這新總捕是什麼情況嗎?”

陳震眉頭緊皺。

“看起來似乎是一條過江猛龍啊。”

廖淵搖頭道:“不知道,京城那邊也只說有人前來,但究竟是什麼人,誰也不知道。”

“而且此人坐的卻是副總捕的位子但京城那邊又不派總捕前來,真是奇怪。”

“這台州如今是個燙手山芋,誰會願意來這鬼地方啊。”

這種事簡直聞所未聞!

陳震沉聲道:“那待會見了他怎麼辦?”

“就怕此人將那叛徒的事怪罪到我們頭上,拿我們開刀。”

“呵呵!”廖淵擺手笑道:“怕什麼,大不了你我一起回鄉下種田唄。”

“而且說不定他待段時間就自己離了。”

反正他心裡並不怎麼看好。

台州這情況,真沒幾個人願意來,不然也不至於拖到現在。

一州總捕的位子,放在以前,不知會有多少人惦記,但現在……

呵呵!

狗都不來!

“走吧。”廖淵邁步跨入大門,淡淡道:“進去瞧瞧就知道了。”

陳震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搖了搖頭,跟著走了進去。

……

內堂,

一名黑衣捕快入內,拱手道:“大人,人來了。”

沈獨慢條斯理的放下茶杯,平靜道:“讓他們進來吧。”

王魁暗鬆了口氣。

個高的終於來了。

不多時,院外響起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很快,陳震二人帶著幾個紅衣捕快走入院中。

剛一進入院中,陳震與廖淵二人瞳孔猛的一縮。

這麼年輕?!

看著沈獨稚嫩的面孔,二人一時愣住了。

這就是新上任的副總捕?

二人的眸光轉動,試圖尋找“真正的副總捕”,奈何找了一圈,都沒有發現。

廖淵眉頭忽然一皺,輕咦了一聲,看向沈獨,快步走上前,恭敬行禮:“廖淵拜見大人!”

廖淵將自己的姿態放的很低。

陳震一臉懵。

這老傢伙什麼情況?

先前在外面時,一副無所謂的模樣,結果進來了,跪的這麼快?

他可是知道,這老傢伙平常是誰也瞧不起。

陳震回過神來,也急忙上前,拱手行禮。

“見過大人!”

別看他五大三粗的,但能坐上金衣這個位子,也不是一味依靠蠻力。

沈獨無聲笑了笑,目光在二人身上停留片刻,起身道:“本官沈獨,來自青州,如你們所見,很年輕。”

“我的身份你們也不用猜,沒什麼背景,也沒什麼人脈,曾經是山匪出身。”

眾人當即一愣。

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上官。

不過對於沈獨這後半句話,內心並不怎麼相信。

真沒背景,能坐上臺州副總捕的位子?

沈獨眼眸微眯,凝神盯著幾人,沉聲道:“不知道你們有沒有心中不服的,現在就可以試試,本官歡迎你們挑戰。”

“若能勝,本官會親自上書,保舉你們擔任這個副總捕。”

陳震與廖淵二人默默相視一眼。

這位新總捕……有點特殊啊。

沈獨邁步走向院中,邊走邊道:“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本官這第一把火已經燒了。”

“你們呢,若是有什麼事沒處理乾淨,就儘快處理乾淨。”

“這第二把火,我希望最好不要燒到你們身上,如今六扇門就剩下這麼點人,再殺就沒人了,你們說是吧?”

沈獨忽然湊近廖淵,笑盈盈的說道。

廖淵臉色微變,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輕聲道:“是……”

沈獨轉身坐回椅子上,面帶笑容:“各位也不用太拘謹,本官這裡沒有那麼多的規矩。”

“唯有一點,希望諸位謹記,那就是……”

沈獨話音一頓,笑容逐漸笑容,面容冷酷,緩緩道:“在這裡,本官的規矩的才是規矩!”

雨聲磅礴,大雨在勁風中歪斜。

眾人的衣袍早已被打溼,但卻彷彿毫無所覺。

片刻後,眾人齊齊拱手。

“是!”

沈獨微微頷首,吩咐道:“既然都沒有意見,那我就先給你們一個任務。”

“三日內,將近段時間台州所有的問題都做一個統計,還有台州各個勢力的所有情況,本官需要一個詳細的記錄。”

“另外,貼出告示,六扇門招攬天下英雄豪傑!”

作為一州總捕,招一些黑衣捕快他還是有這個權利的。

“好了,都去忙吧!”

幾人一愣,神情錯愕。

就這麼簡單?

陳震與廖淵二人相視一眼,拱手告辭。

……

院外,

陳震一臉怒容,冷聲道:“廖老,你剛可有點不講道義了。”

廖淵自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事,搖頭笑道:“陳兄弟,別生氣嘛。”

“哼!”陳震冷哼一聲,甩袖離開。

目送著陳震離去,廖淵眼眸微眯,忍不住回頭看了眼院內的方向。

他剛剛感受到了蠱的氣息!

而且還不是一般的蠱,這蠱相當不凡。

這種蠱,整個天下唯有西楚的五毒神教的才懂得。

沈獨的實力暫且不談,單就那幾個蠱蟲,都絕非俗物。

廖淵嘆了口氣,緩緩深出乾枯的手臂,看著掌心蜷縮不動的蠱蟲,悄然收起,邁步離開。

……

台州城內,有客來客棧。

“咚咚!”

一位挑著菜的小販走入客棧,笑道:“掌櫃的,我來送菜了。”

桌案後,趴著的胖掌櫃眼眸微眯,緩緩直起身子,笑道:“今天的菜怎麼樣啊。”

“您親自來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小販隨意的翻了翻菜,隨口說道。

聞言,胖掌櫃走了出來,低頭扒拉了一下,笑道:“這菜還可以,送進去吧。”

“是是。”

菜販子笑著點了點頭,忽然湊近,小聲道:“六扇門那邊派來新人了,不過他的具體身份還沒查出來。”

“知道了。”

胖掌櫃眸光閃爍,應了一聲,起身笑著吩咐客棧小二帶菜販去後廚。

胖掌櫃則是抱著一罈酒,起身走上三樓來到一間包房之外,輕輕敲了門。

“客官,酒來了!”

“今年新釀的酒,您可以試試口感。”

咯吱……

房門應聲而開,一個瘦小的男子推門而出。

胖掌櫃低聲道:“六扇門來新人了,傳信,查查他的底細!”

瘦小男子接過酒壺,一言不發的關上房門。

胖掌櫃呵呵一笑,邁步下樓。

雖然如今台州六扇門已是殘廢,整個城內夜鷹密探早已被拔除的差不多了,但作為一個諜子,他深知謹慎的重要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