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赤焰神君”袁成君這個人,江湖上對他的評價褒貶不一,眾說紛紜。

他是七分堂的七位創始人之一,可當初七位江湖草莽英雄聚義,最後卻僅他一人尚存。

那六位草莽英雄的後代也因各種原因死亡。

整個七分堂從七人聚義,變成了他的一言堂。

有不少人都說,其餘六位堂主都是被袁成君暗中所害,從此他便可以大權在握。

但他執掌七分堂期間,七分堂的勢力卻是擴充套件迅速,短短數十年便擴充了數倍。

令七分堂從此躋身天下七幫之一。

至於許青陽與陸紹庭二人,也都是後來成為的法象,與袁成君並不算是同一代人。

其餘六位堂主皆是離奇死亡,可袁成君卻有默許許青陽與陸紹庭二人成為七分堂堂主。

更奇怪的是,在二人登上堂主之位後,袁成君便迅速放權給二人,七分堂基本都交給了二人來管理,沒有絲毫爭權奪利的意思。

其人在七分堂中以嚴苛聞名,刑罰甚重,行事不算正派,但也並非魔道之人。

至於令一個令人詬病之處,也是七分堂與羌族合作一事。

沈獨微微側頭,看著走入堂中袁成君,嘴角忽然露出一絲耐人尋味的笑容。

熟悉的氣息……

見袁成君出面,陸紹庭也是暗暗鬆了口氣。

這位刀魔的氣場太強,此事已經超出了他所能掌控的範圍。

袁成君舉目看向沈獨,打量著這個近日以來威名赫赫的年輕俊傑,沉聲道:“沈大人,又何必強人所難。”

“正所謂人各有志,有人天生為王,有人甘願落草為寇。”

“也不是人人都向往當官的。”

沈獨輕聲笑了笑,淡淡道:“可命運從來都只掌握在強者手中,不是嗎?”

袁成君深深地看了沈獨一眼,拿起桌上的官府大印,隨手把玩著,冷聲道:“可沈大人憑什麼就認為我七分堂會同意?”

沈獨一步踏出,直面袁成君,語氣漠然:“就憑我是沈獨!”

“這個理由可夠?”

那襲黑色的袍服氣焰滔天,挺拔身姿如槍,好似一座巍巍大嶽橫貫天地,猛的擠壓過來。

袁成君尚好,至於許青陽與陸紹庭二人卻是身子陡然一顫,面上駭然之色一閃而過,腳下連退。

二人體內力量不受控制迸發,面上青筋暴起,強壓著受到刺激的力量。

幾塊堅硬的地磚脆弱的像豆腐,剎那爆碎,噴薄而出的勁力留下一道道清晰腳印。

陸紹庭喉結滾動,莫名心悸!

這便是當世大燕刀魔的實力嗎?

僅僅只是不經意間散發的氣勢,便有如此威勢。

同為法象,差距為何如此大?

陸紹庭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再望向沈獨時,眼中充滿了忌憚。

袁成君眼眸微眯,如火焰般的火紅長髮狂舞,衣袍獵獵。

看似鎮定,實則心中亦是極為驚訝。

要知道,如今他可是藉助天門功法更進一步,此人竟然還能給他如此感覺?

以七分堂的力量,在天門功法的訊息流傳出來後,便第一時間開始搶奪。

袁成君運氣不錯,很快便找到了一部天門功法的蹤跡。

那部功法被山中一獵戶僥倖得之。

他親自出手,滅了獵戶全家,方才奪得那部天門功法。

袁成君的天賦本就不弱,名列天榜已久,有了功法相助,可謂是突飛猛進。

他如今已經察覺到了冥冥中的一種召喚。

似乎只要自己打破某一個屏障,便可徹底跨越那一步。

若是訊息沒錯,那應該就是跨入天門,成為天人長生客。

只是他並沒有冒然行動。

他對於天門是一無所知,其後有什麼他也不知道。

雖然他不知道那天門究竟是什麼地方,可從江湖上流傳出的訊息,天門後有諸多天人存在。

他一直奉行一個道理,那就是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也就有爭鬥。

以他如今的實力,若是冒然進入其中,誰又敢保證會是怎樣的情況。

如今沈獨的出現,倒是讓他心中有了些許想法。

江湖上流傳的訊息再多,有沈獨這位親歷者知道的多嗎?

袁成君緩緩道:“此事我七分堂應下了。”

“不過這刺史之位,就交於陸堂主吧,袁某無心當官。”

他是個很務實的人,對於官場並不感興趣,他追求的唯有力量。

“什麼?”

後方的許青陽與陸紹庭同時發出一聲驚呼,滿臉的不敢置信。

真的要答應燕國朝廷的冊封?

“可以!”

刺史由誰來坐做並不重要,只要七分堂答應朝廷的冊封即可。

沈獨輕聲笑了笑,意味深長的看了袁成君一眼,徑直轉身離開。

荼萱與梁淵二人緊隨而上。

待沈獨離開後,陸紹庭忙道:“堂主,真的要答應他們?”

“這群燕人擺明了就是想將我們當槍使,讓我們去和乾國作對。”

袁成君面色冷峻,平靜道:“我知道!”

“可此事於我七分堂也有利,不是嗎?”

“既然他們要將地盤讓出來,那我們又為何不要?”

“有此身份,我七分堂便就不再是江湖草莽,就算沒有七分堂,燕人也會找到一個六分堂,八分堂。”

“如今燕人勢力,沒必要明著與他們作對。”

陸紹庭嘆了一聲,終是沒有再開口。

就怕最後兩頭都討不了好,兩頭都得罪。

只是如今袁成君既已答應,他再說什麼也晚了。

……

興源山下,

梁淵驅車恭敬道:“大人,下一站去何處?”

沈獨登上馬車,平靜道:“隨意找一處無人之地即可!”

梁淵一陣愕然。

不過他很識趣的沒有多問,而是驅車離開。

馬車緩緩遠去。

一個時辰後,梁淵驅趕著馬車來到了一處荒僻的竹林間。

周遭林木輕動,傳出簌簌的聲響,大片落葉灑落大地。

“停下吧!”

沈獨的聲音自馬車內幽幽傳出。

梁淵愈發不解。

沈獨微微睜眼,看向荼萱,淡淡道:“換一首曲子吧。”

“有人來送死了。”

荼萱靈動的雙眼中閃過一絲迷茫。

沈獨卻是沒有多說的意思,食指輕輕敲擊著大腿。

自他堪破武道神通之境,元神所映方圓百里,皆成他的一方天地。

在此領域之內,任何生靈都將無所遁形。

片刻之後,

“嘩啦!”

一片落葉自林間落下,林中傳來一聲輕微的聲響。

“袁堂主,既然來了,又何必躲躲藏藏的。”

沈獨掀起馬車的車簾,目光向外眺望而去。

話音落下,四周寂靜無比!

躲於暗中的袁成君卻是心底一驚。

他發現我了?

怎麼可能?!

他這隱匿之術,可是來自一座洞天福地中的古老傳承,從無失手。

袁成君緩緩現身,他的身影像是從虛無中走出,一點點浮現。

不過走出的並非袁成君的真容,而是一道身穿黑衣,戴著黑色鬼怪面具的身影。

那面具之上紋刻的圖案赫然是屬於青衣樓。

天下赫赫有名的殺手組織!

青衣樓七十二樓主,雖同為青衣樓,但其中許多人彼此間並不相識。

袁成君明面上是七分堂的大堂主,但背地裡也會偶爾客串一下青衣樓樓主,解決一些見不得光的棘手之事。

看見袁成君這番打扮,沈獨略感詫異,輕聲笑道:“沒想到堂堂七分堂的袁堂主竟還與青衣樓有所聯絡。”

袁成君眉頭緊皺。

在這之前,他以為沈獨是在故意詐他,如今看來,他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袁成君冷聲道:“沈大人,我不知你所說究竟是何人。”

“不過我今日前來,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向沈大人問一件事。”

“天門之事?”

不等袁成君問出,沈獨便已直接道出。

沈獨似笑非笑的看著袁成君,眼神似洞穿了袁成君的一切秘密,看破了一切。

袁成君瞳孔猛的一縮。

心中的那絲不安感越發明顯。

該死!

他討厭這種事情超出掌控的感覺。

沈獨微微搖頭,淡淡道:“觀袁堂主氣息非凡,想必是獲得了天門功法吧?”

從第一次見袁成君時,他便已察覺到其身上那一絲熟悉的氣息。

天門功法修煉出的內息真罡與尋常功法是有一定區別的。

若是一般人,或許真的分辨不出來,但沈獨恰好見過,也曾親身感受過那種力量。

更不用說如今他已踏入神通之境,元神徹底蛻變,這點變化又豈能瞞過他。

袁成君臉色微變。

“故弄玄虛!”

袁成君低聲自語一聲,凝視著沈獨,冷聲道:“請沈大人配合一下在下了!”

話音未落,袁成君已然欺身而上,身若流光,飛速襲來。

磅礴的氣勢散發而出!

他的周身更有一絲玄妙縹緲的氣息。

虛空憑空生火!

昏暗的天空一瞬間便被映照的赤紅之色。

他的身上綻放出與天人相似的氣息,筋骨皮膜之下,似有一道晶瑩之色流轉。

若是等他真正踏入天門之內,置換身軀血脈,便可真正脫胎換骨。

荼萱神色微驚。

她亦是法象強者,無比清楚此刻袁成君帶給她的威壓。

這便是那天門功法的力量嗎?

只是短短一月多的時間,竟然就能令他的實力提升到如此地步。

天空中風雲變幻!

隱約間,似有云霧匯聚,雲霧深處似有一道門戶即將浮現。

他的力量已足以引動天門!

沈獨面色不清,從容的望著襲殺而來的袁成君。

陡然間,手指輕敲馬車窗邊木沿。

“咚!”

似一滴雨水落入平靜湖面,發出一聲輕微的聲響,激盪起無數波紋。

爾後,這聲音極速擴張,轉變為雷霆之音,似九霄驚雷滾滾。

霎時間,袁成君便感覺心臟突然一緊,像是被人狠狠攥住了一般,呼吸困難,雙耳不住嗡鳴。

剎那,劍起!

殘劍飛出!

一縷縷劍氣極速凝聚而出,橫貫天地!

——一劍藏空!

天地之力浩蕩,盡數凝聚於這一劍下,威勢非凡。

元神之力注入這一劍內,蘊含著破天的劍意。

袁成君驚駭的發現,此刻他的身軀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一般,動彈不得。

恍惚間,他與沈獨之間的距離在不斷被拉伸。

明明那輛馬車近在咫尺,但在他眼中,天地卻彷彿在不斷延伸,那輛馬車也變得越來越小,視線變得模糊。

一柄透明的劍氣卻是越來越大,不斷向著他逼近。

眨眼間,那劍氣便似一座巍峨山嶽,以霸道姿態迅斬而來。

“不——”

袁成君臉色大變,眼中被驚駭充斥。

法象驟然浮現,一尊龐大的火神法象佇立林間,周身火焰熾熱燃燒。

雲霧深處的天門也在不斷臨現,已經能夠看見門戶之後那一尊尊不斷迫近的身影。

沈獨抬起雙指,輕輕向著前方一推。

殘劍一顫,這把曾經的神劍,在此刻大放光彩。

殘劍霎時飛出,劍氣流轉,一分為二,為四,為三十六,為萬!

沈獨眉鋒微揚,臉上帶著一絲淡然的笑容。

劍氣沖霄!

似一片汪洋劍海!

袁成君的烈火神君法象頃刻間便被撕裂,斬成了無數塊。

爆裂瞬間,似天女散花,猶如煙花璀璨。

山林之中席捲出恐怖的氣浪,掀起滾滾塵浪,整塊地面彷彿都將被掀起。

強橫無比的法象,此刻卻如豆腐一般,脆弱無比。

梁淵與荼萱滿臉的震驚之色,呆呆的望著眼前的這一幕。

他們想過沈獨會很強,卻不知他竟能強到這般地步。

“噗嗤!”

鮮血迸發!

袁成君的面具被斬碎,心臟被一劍洞穿,劍氣侵入體內。

他的氣息瞬間跌落到極點,即將浮現的天門也隨之隱去。

天門之後,似有一個個不甘的身影震怒咆哮。

“噗!”

袁成君踉蹌著跌倒在地,抬頭望著遠方的馬車,驚怒道:“你不是法象?”

“你也修煉了天門功法?”

他之所以有底氣,皆因自恃自己如今已經突破,實力大增。

就算不敵,也足以從容離開!

沈獨覆滅少林一戰的確是兇名赫赫,他自認為如今也就不見得弱了對方。

直到此刻,他才意識到自己錯的究竟有多離譜。

這已經遠遠超出了法象的範疇。

沈獨緩緩放下車簾,並未回答袁成君的話,平靜道:“走吧!”

袁成君如今的實力比之當初的明塵並不弱,甚至單純的力量還要更強一分,只是未經天門洗禮,身軀未得蛻變,沒有了那血肉重生的恐怖能力。

只可惜,如今的他也早已非是曾經可比。

梁淵愣了一下,回過神來,方才駕車離開。

袁成君自嘲一笑,滿臉不甘的倒地,氣息徹底消亡。

劍氣肆虐,全身血肉迅速消融。

他並未進入天門,算不得真正的天人,更沒有經歷天門力量的洗禮,自然也就失去了“死而復生”的本事。

誰也不知道,曾經名揚天下的七分堂堂主之一,“赤焰神君”袁成君竟死在了這偏僻無人之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