夔州城,鎮遠侯顧成的帥帳之中,陳堪正在與顧成推杯換盞。

昨日從青龍峽回來之後,陳堪便準備在夔州休整一日,隨後自大江順流而下回到京師。

既然到了夔州,於情於理都應該來拜訪一下這個幫了他大忙的侯爺。

於是,陳堪就來了。

顧成的年紀已經很大了,算起來他今年已經快七十歲了。

前朝至正年間,他便是太祖爺帳前親軍。

朱棣起兵靖難時,他被建文帝徵調至耿炳文麾下一同北上平叛,後在真定一戰中被俘虜後降燕。

朱棣登基時,憐惜他是前朝老將,賜丹書鐵券後依舊任用他復鎮貴州,同西平侯沐晟一起鎮壓著西南三省之地。

這一次蜀王朱椿叛亂,朝廷原本屬意的平叛人選是沐晟以及他手下的西南邊軍,奈何雲南的局勢也不穩定。

朱棣三思之下,只好讓老將顧成帶著他手下的雜兵進駐蜀中平叛。

說起來,一個藩王叛亂,顧成平了幾個月還是沒能將朱椿抓回京師受審。

現在朝中對他已經是頗有微詞。

只是他的資歷與身份地位擺在那裡,畢竟是太祖時期老人,朝中的大臣們多少還是要賣他幾分顏面。

朱棣也是考慮到當初顧成投降他時,所有的兒子皆被建文所殺,只留下一個長孫顧興祖以及一個小女兒顧陶,實在是不忍心臨陣換將傷了這位老臣的心。

而顧成這邊,夔門天險久攻不下,他乾脆就在夔州常駐下來,與山上的朱椿玩起了持久戰。

望著眼前鬍子花白卻依舊精神矍鑠的顧成,陳堪舉起酒杯朝他示意道:“此次能將蜀中白蓮骨幹一網打盡,多虧了侯爺的鼎力相助,下官敬侯爺一杯。”

顧成舉起酒杯,蒼老的臉上滿是笑意。

陳堪這個名字,他早已如雷貫耳,每一次京城發生什麼大事情,他收到的密報之上總少不了陳堪這個名字。

得知這個陳堪是老戰友陳恆的兒子時,他更是在戰事膠著的情況下,也要派出人手相助。

如今功成,這杯酒他當然有資格喝。

顧成豪邁的一口喝乾杯中美酒,笑道:“賢侄一口一個下官,生分了,本侯與你父親乃是舊交,你若不嫌棄,喚老夫一聲伯父亦可。”

顧成這話是發自內心的,洪武年間征戰雲南時,他和陳恆同為傅友德帳中大將,交情一直不錯。

平定雲南之後,洪武爺讓他出任貴州總兵,陳恆則是受命留守京師,兩人一直都保持著書信聯絡,直到陳恆受藍玉案牽連,兩家這才沒了往來。

在聽說老友落難時,他一度想要出手關照一下老友的後人。

奈何洪武爺的性子越來越暴戾,大臣之間根本不敢相互聯絡,生怕被安上一個什麼黨的罪名,再加上他遠在貴州,是以並未有餘力出手搭救陳堪。

後來聽說陳堪已經被方孝孺收養,他才放心了。

為了避免給陳堪帶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煩,這麼些年他一直沒有親自過問陳堪的生活,但他依舊和方孝孺保持著聯絡,方孝孺也會時常告知他一些陳堪的近況。

現在終於看見老友的子嗣,他心裡有多開心就別提了,粗狂的臉上更是從陳堪進入大帳之後便沒有收斂過笑意。

陳堪微微一笑,絲毫不扭捏的叫道:“伯父。”

雖然陳恆活著時他還是後世的一個社畜,但現在自己既然佔據了他後人的身體,那繼承原身的人脈和資源也是理所應當的,這聲伯父他叫得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哈哈哈哈……”

一聲伯父出口,顧成頓時大笑起來,整個人由內而外的散發出一股豪邁的氣質。

“好,賢侄……”

陳堪也不知道他說的究竟是好賢侄還是好,賢侄,但他應付這種老一輩的人經驗很足。

畢竟被方孝孺折磨了那麼久。

所以連忙端起酒杯笑道:“伯父為國戍邊勞苦功高,現在更是以耄耋之年入蜀平叛,小侄再敬您一杯。”

說完,端起酒杯便一飲而下。

幾杯酒過後,陳堪的臉色便紅了起來,整個人的動作也開始變得憨態可掬。

正所謂人生如戲全靠演技,顧成有意交好自己,陳堪自然也不會把人拒之門外。

自己想要改變大明,力量還是太單薄了,趁現在能積累一點是一點。

借用後世太祖的一句話,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敵人搞得少少的。

顧成見狀心裡更是滿意,以他多年的經驗來看,一個人在酒桌上不偷奸耍滑,那這個人的人品基本上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更何況眼前這小子還是老友之子,又是一代文宗方孝孺親自教出來的學生。

他端起酒杯喝乾,笑道:“你這喝酒的樣子,倒是與你父親有些相似,他呀,在酒桌上從不偷奸耍滑。”

看著陳堪菱角分明的臉,依稀還有著幾分他父親的影子,他彷彿找回了當年平定了雲南之後,幾人在傅大帥的帳中暢飲的感覺。

可惜,斯人已逝,如今沐英,傅友德,陳恆皆已經化作抔土,只剩下他一個人苟活於世。

就連平定一個朱椿叛亂,都用了那麼久的時間還未成功。

“老了,拿不動刀咯。”

一時間,顧成有些唏噓。

“伯父說的是,喝酒偷奸耍滑那是軟蛋所為……”

陳堪憨態可掬地應道。

“哈哈哈哈,賢侄所言極是,今日,咱爺倆不醉不歸……”

此言一出,頓時又惹來顧成豪邁的大笑,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開心過了。

陳堪繼續應和道:“伯父說得是,不醉不歸,小侄再敬您一杯。”

陳堪的酒量其實還行,只是相比起顧成這樣的酒場老將就有些捉襟見肘了。

如果說一開始他的微醺狀態是三分真七分假的話,那麼現在又是連續幾杯酒下肚之後,就是七分真三分假了。

頭稍微有些暈,陳堪在想要不要趴在桌子上小憩一會兒。

顧成忽然笑道:“聽陶兒說你從京師來時,與她同乘一船,在船上還發生了一些趣事?”

「第一百八十七章的內容昨天就發出去了,但不知道為什麼稽核一直沒有透過,大家暫時先等一等,週一後臺上班我問一下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