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真相如何,既然現在他們成了自己的弟子,陳堪便不可能放任他們走歷史上的老路。

他的弟子,必定是要光耀千秋的存在。

兩人對上陳堪憐愛的目光,沉默了一會兒後,朱瞻基淡淡的說道:“老師,此事可否容許弟子思量一二。”

陳堪微微頷首:“那是自然,反正現在大雪封路,你們慢慢想。”

朱瞻基點點頭,隨後看向朱瞻壑道:“小壑,你跟我來。”

朱瞻壑看了陳堪一眼,陳堪微微一笑道:“他不僅是你大師兄,還是你大兄,去吧!”

得到了陳堪的應允,朱瞻壑這才小跑著追上了朱瞻基。

兩人一走,廊橋下便只剩下陳堪和花時了。

花時看看朱瞻基和朱瞻壑遠去的背影,又看看陳堪,然後抽過來低聲問道:“老師,既然您見了大師兄和小師弟的父親,那有沒有見到我母親?”

“當然見到了,我還跟她說了你的學業。”

陳堪笑眯眯的回答了花時的問題,就見花時一張小臉雀躍起來。

花時同樣是小小年紀就跟了陳堪,不過相比朱瞻基和朱瞻壑完全沒有父愛和母愛,他至少有個愛他的母親,還有一個一心向著他的舅舅。

花時繼續問道:“老師,我孃親怎麼說?”

“你孃親誇了你,讓你好好學本事,將來才能振興門楣,另外,你孃親已經給你攢了不少錢,夠你花十輩子都花不完。”

花時畢竟還是個孩子,聽完陳堪的話後便忍不住眉開眼笑起來。

只是笑了一會兒,便又愁眉苦臉起來。

注意到花時的表情變化,陳堪不由得問道:“怎麼了,想你孃親了?”

花時點點頭,隨後又搖搖頭。

“是有點想,但是娘說讓我跟著老師好好學本事。”

陳堪道:“沒關係,想她了就回去看她,為師估摸著你大師兄和小師弟最終還是會選擇回京,你跟著他們一塊兒回去,正好給你娘說說這幾年你跟著為師都學了些什麼本事。”

花時歪著頭想了一會兒,重重的點頭道:“好!”

陳堪的話在花時心裡就跟聖旨差不多,既然老師叫他回去,那他就回去。

師徒二人談話的間隙,朱瞻基和朱瞻壑也商量好了,兩人並肩朝陳堪走來。

朱瞻基猶豫了一瞬,隨後抬起頭看著陳堪的眼睛認真的說道:“老師,弟子和壑弟商量好了,還是決定回京師一趟。”

陳堪點點頭,這個結果在他的預料之中。

朱瞻基和朱瞻壑都是懂事的孩子,既然這是皇爺爺的命令,那他們就回去看看。

當然,他們也可以不走,但那樣勢必會讓皇爺爺對老師有意見,認為是陳堪故意扣著他們不讓他們回京。

如今他們也算是會想事情了,回去看看也好。

聽完朱瞻基的決定,陳堪問道:“決定好了?”

“弟子已經決定好了,不管父親和二叔怎麼爭鬥,我和壑弟永遠都是兄弟。”

朱瞻基的話說得斬釘截鐵,頓時引得朱瞻壑不住的點著小腦袋贊同。

陳堪點點頭,也沒有多說什麼。

朱瞻基自小就是個有主意的,既然他決定回去看看,那陳堪這個做老師的,也唯有支援。

“對了,你二師弟也想回京師看看他孃親,你們什麼時候走,記得把他帶上。”

陳堪吩咐了一句,便起身離開,將位置留給了他們師兄弟三人。

...

陳堪徑直走到書房,陳洽早就已經開始在書房奮筆疾書了。

他在為去遼東做準備。

陳堪走到近前,拿起他寫好的計劃書看了一會兒

忽然輕笑道:“老陳,你知道為什麼有句古話叫做書生造反十年不成嗎?”

陳洽將手中的毛筆擱置回筆架山,不滿的應道:“有什麼話就說,老夫平生最恨別人與老夫打機鋒。”

陳堪撇了撇嘴,拉出凳子坐下,隨後淡淡的說道:“你們書生啊,做事情太細緻了,什麼計劃都要做得詳細無比。

殊不知大巧不工,越是細緻的計劃牽扯的環節便越多,也就更容易出錯。

瞻前顧後猶猶豫豫,一招不慎滿盤皆輸,這便是為何書生造反十年不成的原因。”

陳洽一把從陳堪手上抽回自己的計劃書,應道:“所以,侯爺是來尋老夫說風涼話的?”

“當然不是,只是來告訴你,本侯在遼東究竟安排了一些什麼手段而已。”

“那就說吧!”

陳洽靠在椅子上,靜靜的等待著陳堪的下文。

陳堪思索片刻,隨後坐直了身子,淡淡的說道:“你到遼東,東海女真可以成為你的助力,本侯先前派了一個徐肅過去。

但這個徐肅能力稍遜,只能幫東海女真在遼東站穩腳跟,無法進取。

你去了遼東之後,會有幾支商隊主動聯絡你,別問是什麼商隊,你只需要知道他們都是你可以動用的力量就行。

半年之內,女真人必須全部進入半島,因為本侯打算在遼東的黑土地上種一季夏糧。

......”

陳堪花了半個時辰替陳洽講清楚了他在遼東的所有安排,這些事情本來昨晚就該說的。

但陳洽當時那種狀態,陳堪不確定他能記住多少,再加上時間也很晚了,這才拖了下來。

而陳洽聽完陳堪在遼東埋下的一些伏手之後,臉色不由得輕鬆起來。

“你說那個徐肅,還真是廢物,你給他提供了這麼好的條件,他竟然還能讓遼東的局勢僵持下來。”

陳洽吐槽了一句,旋即保證道:“放心吧,老夫這半輩子官兒不是白當的,你要老夫去領兵打仗老夫或許不在行,但玩弄陰謀詭計,老夫是祖宗級人物。”

陳堪發現陳洽和他相處一段時間之後,有些變壞了,放在以前,這樣的話絕對不會從陳洽的嘴裡說出來。

要知道陳洽不僅是曾經朝堂上的三品大員,在學問上更是堪稱大師級別的人物。

在士林中名聲雖然比不上方孝孺,但也是儒家不可或缺的中流砥柱。

不過,陳堪倒也不覺得陳洽這樣有什麼毛病,相反,他能從陳洽身上感受到一股強大的自信。

就好像退出朝堂之後,突然解放了天性一樣。

談完遼東的事情,兩人便沉默了下來。

陳堪仔細回想,確認沒有什麼遺漏之後,便打算起身離開。

但剛剛起身,他腦子中忽然冒出了一個名字。

於是陳堪又坐了下來。

“怎麼,還有遺漏嗎?”

陳堪點點頭道:“去了遼東,你要注意一下猛哥帖木兒這個人,徐肅和猛哥速罕都栽在這個人身上,說明他還是有點本事在身上的,如果遼東出現什麼變數,那根源一定在此人身上。”

“猛哥帖木兒!”

陳洽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隨即點頭應下。

既然陳堪都說這個人不簡單,那這個人就肯定不簡單,而且還不是尋常的那種不簡單。

陳洽一直以來都是一個謹小慎微的性子,儘管方才話說得囂張,但該謹慎的時候他絕對不會打腫臉充胖子。

“就這一個嗎?”

陳堪想了想,歷史上似乎就這個人的名字上了史書,其他的沒能在史書上留下名字但很厲害的人或許有,但肯定不如猛哥帖木兒。

所以他很肯定點點頭道:“暫時沒有了,就這一個,就算有其他值得注意的人,應該也都在此人身邊。”

“好,老夫知道了。”

兩人謀劃完畢,也到了吃午飯的時候。

出了書房之後,陳堪才發現,天上鵝毛一般的大雪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變成了小雪。

陳洽將手臂伸出廊橋,不一會袖子上便落了幾片雪花。

“雪要停了,老夫也該啟程了。”

陳洽將袖子上的雪花撣落,語氣中充滿了無限淒涼之意。

陳堪最是看不慣文人這副酸腐作態,便接過話頭道:“你是去立功,不是被髮配,少搞些傷春悲秋的,指不定你一戰成名,還能有平反的機會。”

陳洽的施法被陳堪無情的打斷,頓時氣急敗壞道:“簡直俗不可耐!”

留下一句氣急敗壞的話,便拂袖而去。

陳堪摸了摸鼻子,不由得嘿嘿一笑。

他知道,他剛才那句話絕對撓到了陳洽的癢癢處。

這事兒如果幹好了,說不定他還真能平反,能活著看見自己的冤情被平反,想想都覺得挺怪異。

就算不能平反,他也能以另外一種方式名垂青史。

儘管短時間內這段歷史的真相會被人為掩蓋,但時間一長,真相總會被揭開的。

真相揭開那一日,他陳堪,陳洽,光芒必將閃瞎後人的眼睛。

所以陳堪敢打賭,陳洽面上生氣,但心裡肯定是愉悅的。

慢條斯理的走到飯堂,就見陳洽和三個小傢伙已經正襟危坐,至於常寧,有外人的時候他一般不來飯堂吃飯。

陳堪來到主位上坐下,陳洽像是賭氣般別過頭去。

陳堪完全不在意,只是朝著雲程點點頭道:“上菜吧!”

陳堪話音一落,一排侍女便將各色美食抬上了桌子。

三個小傢伙眼巴巴的看著陳堪,陳堪慢條斯理的夾了一筷子之後,飯桌上頓時熱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