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爭最終的結果以雲程牽了一匹戰馬給李瑈而結束。

李瑈也沒有過多的廢話,打馬衝出金水河便朝著北京城東北方向的三千營教場而去。

可惜,他來晚一步,趕到教場之時,只剩下未曾隨軍出征的文書司國和主簿文書在等著他。

於忠和司國之所以現在還留在軍營,是因為他們倆主管的是後勤事務,需要等待朝廷徵發的民夫和工匠,負責運糧運鎧甲運物資。

看見空蕩蕩的大營,李瑈差點眼前一黑栽下馬來。

但......大軍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只得失魂落魄的回到侯府。

與此同時,侯府的下人也將準備好的物資運出侯府,準備送往於忠與司國的手裡。

屆時陳堪於邊境紮營等著他們,他們自然會將侯府準備的物資交給陳堪。

此時——

陳堪已經帶著大軍出現在北京城東北方向五十里處的金水河上游所在之地。

這五千大軍,是陳堪的許可權唯一能夠指揮的部隊。

北京周邊自宣大一直到山海關一帶,駐紮了將近十萬邊軍,這十萬大軍唯一的作用,便是護衛北京。

這些部隊從宣大到山海關,以一個半圓形的防禦姿勢將順天府所有領土包圍起來,構築成了一道難以突破的防線。

而在北京的東南處兩百里的範圍,便是赫赫有名的天津衛,天津衛的主要目的,是為了防備海上來的敵人,同時還承擔起了在宣大以及山海關防線被破之後,北京城內貴人的海上逃生任務。

老實說,北京並不算是一個適合做首都的地方。

首先最大的問題是缺水,其次便是北京所處的華北平原自古以來便是四戰之地。

北京的東邊承受著遼東的威脅,北邊和西北邊則是直面草原遊牧民族。

東邊還有山海關和長城可以依託,但西北和北面則是沒有任何緩衝。

以大同和宣府為例子,這兩個防區都在雁門關以北,而出了宣化防線,就是土默特部所控制的土默特川地區,中間幾乎沒有任何緩衝地帶。

大同稍好一些,即便防線被破,也能退守雁門關,實在不行退守北地重鎮太原,以太原為起點構築太行山防線,但這樣做便等於捨棄了北京。

補給線被斷的北京就是一座孤城,而北京周邊的涿州霸州等地。因為華北平原本身就缺水,糧食的產量不高,所以並不足以成為北京的大本營。

不過,這些都和陳堪沒什麼關係。

北京的地理位置不好,那就將草原變成大明的,那樣北京的陸上威脅不就解除了。

這一次是陳堪第一次大規模領軍,以往不管是去太原,雲南還是蜀中,陳堪率領的都是小規模的部隊。

而在南京算計白蓮教也好,還是謀劃安南也好,陳堪更多的是處於一個謀士的位置上,真正去操作的都是由別人去完成。

也唯有自己領一次大軍,陳堪才知道想要將五千人如臂指揮有多難。

別的不說,大軍路過留下來的排洩物就足夠陳堪頭疼了。

其他的類似怎麼紮營,怎麼保持大軍計程車氣,甚至是何時著甲趕路,何時派出斥候等等,這些瑣碎雜事更是讓陳堪腦袋都大了。

若非身邊還有一個沙場宿將周石幫他查缺補漏,陳堪覺得他都沒本事將大軍帶到宣化。

所以在急行軍好幾日,終於將大軍帶進宣化之後,陳堪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

那就是,他真的沒有當名將的潛質。

宣府作為北京的東大門,知道草原上的訊息遠比陳堪北京要早。

陳堪領著麾下五千大軍駐紮在宣府城牆外面的時候,宣府的大軍已經做好了備戰的準備。

只是宣府的大軍做出來的姿態,卻是防禦的姿態。

沒有朱棣的聖旨,他們便沒有主動進軍草原的許可權,只能被動反攻。

山雨欲來風滿樓,宣府進入了高度緊張的備戰狀態嗎,陳堪帶過來的三千營將士也不由得緊張起來。

陳堪一臉便秘似的表情坐在帥帳之中,面前站著的是以周石為首的三千營高階將領,連同陳堪的兩大心腹程風和方胥在內,一共九人。

行軍多日,陳堪早已不復少年侯爺該有的從容之態。

他就這麼毫無形象的靠在椅子上,懶洋洋的問道:“都說說吧,接下來怎麼辦?”

作為副將的周石還沒說話,程風便率先出聲道:“侯爺,末將認為,咱們應該繞道西北,然後主動出擊。”

陳堪抬了下眼皮:“怎麼繞道,怎麼主動出擊?”

程風走到地圖前沉聲道:“侯爺請看,咱們如今所在的位置在宣府,出了宣府便是土默特川,這片草原上乃是如今韃子的後花園,又有大明對這裡虎視眈眈,所以韃子在這裡屯了重兵,不是那麼好攻破的。

再看兀良哈三位所在的西拉木倫河一帶,由於地勢複雜,且與遼東接壤,迫於東北方向複雜的局勢,韃子也在此處佈下的暗哨無數,且西拉木倫草原戰事一起,那就是韃子狗咬狗,咱們沒必要去管。

反觀西北草原,瓦剌部與韃子如今勢同水火,又在上半年狠狠的打了好幾場翻身仗,士氣必然強盛。

且瓦剌部如今與我大明關係尚可,又買通了兀良哈三衛作為策應,咱們若是向瓦剌部借道,他們必然不會拒絕。

咱們行軍至以靈州或肅州為起點,借道瓦剌,順著倒淌河與白羊河直搗黃龍,定能殺他個措手不及!”

程風滿臉殺氣的講完了他的計劃,大帳之中瞬間響起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

陳堪的臉色更是變了又變。

大膽,太大膽了。

程風這傢伙,想的竟然是直搗黃龍。

他以為他是霍去病嗎?

實話實說,程風的計劃,若是在大明和北元完全開戰的時候,說不定還有幾分可行性。

但現在,兀良哈三衛不過是在陳堪的吩咐下選擇與瓦剌部聯手演一出大戲,又不是真的要和瓦剌部夾擊北元。

而北元做出攻打大明的姿態,也還只是姿態,而不是真的動手了。

這種情況下,陳堪要真敢帶著這五千人去直搗黃龍,那就是去送死啊。

所以,陳堪的毫不猶豫的否決了乘風的計劃:“不行不行,本侯只有五千人,不是五萬人,況且咱們五千人裡面只有三千騎兵,剩下的兩千人怎麼辦,留他們在草原上放馬嗎?”

見自己的提議被否決,程風也不惱怒。

他只負責提建議,至於陳堪採納不採納,那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待程風說完,周石急忙上前道:“侯爺,末將以為,若是韃子當真犯邊,咱們這五千人根本派不上什麼大用場,倒不如留在宣化城中等待陛下的命令。

陛下若是說打,咱們再出擊不遲,若陛下說不打,咱們這五千人便正好參與進宣化的防禦之中。”

周石話一說完,就見大帳之中幾道不滿的目光盯住了他,包括他一手帶出來的五個千戶。

“慫貨!”

程風更是毫不留情的譏諷了一聲。

開什麼玩笑,他們來草原山就是為了撈軍功的,結果周石現在卻要所有人當縮頭烏龜,這算怎麼個事兒。

正所謂斷人前途猶如殺人父母,周石這話算是將所有人都得罪了。

陳堪除外。

陳堪不僅沒有怪罪周石,反而朝他投去一個欣賞的眼神。

因為周石的話,正合他意。

打仗不是過家家,打仗是會死人的。

別看陳堪在朱棣面前能夠侃侃而談,什麼閃電戰啊輿論戰啊,那都是放屁,是紙上談兵。

最後僥倖成功,也是因為朱能比較牛逼,能將他似是而非的理論知識靈活的運用到戰場上。

全是朱能的功勞,根本沒他什麼事兒,充其量他也就是給朱能提供了一種假設,一種可能性。

陳堪對自己的真實水平有數,讓他放嘴炮可以嗎,真讓他打仗,他連紮營都扎不明白。

他可不想成為第二個趙括。

當然,這種時候,陳堪還犯不著去犯眾怒。

所以對於周石的提議,他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

而是將話題引導其他人身上,問道:“除此之外,你們其他人還有什麼建議嗎?”

五個千戶面面相覷對視了一眼,他們是不滿意的周石的提議,但他們更怕陳堪採用程風的建議帶著他們去送死。

沉吟片刻後,為首的仇漢道:“侯爺,末將只會殺韃子,至於這仗怎麼打,末將也不太清楚,總歸末將不想去白白送死,也不想做縮頭烏龜就是了。”

此言一出,剩下的四個千戶跟著齊齊點頭表示認同。

“這麼說,你們就是沒意見咯?”

陳堪反問了一句,讓五個千戶神色都有些尷尬。

陳堪也懶得追問他們,而是看向了一直以來在軍中都沒什麼存在感的方胥:“方胥,你怎麼看?”

聽見陳堪在叫自己的名字,方胥頓時回神。

從進帥帳開始,他便一直在思考,現在剛好有了點頭緒。

整理了一下思緒,方胥拱手道:“侯爺,末將以為,咱們這一次行動的重點不在於打仗,而在於練兵。”

陳堪驚愕道:“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