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齒輪

姐姐，這盤棋下得太久了，你是否已經感受到厭倦？

——安提戈努斯

週一的清晨，陽光正好，微風不燥。克萊恩身著一套價值8鎊的精緻正裝，步履堅定地走進了公司的大門。他環顧四周，卻沒有發現那位近日來一直在接待室聊天的安提戈，心中暗自猜測，或許他終於去執行那個秘密任務了。然而，克萊恩並未過多糾結於此，因為羅珊的熱情招呼已經迎面而來。

兩人談笑間，羅珊開起了一個關於夏日正裝與風度代價的玩笑，克萊恩回應後輕笑出聲，隨後他收斂了笑容，正色向羅珊詢問起隊長的去向。得知隊長在辦公室後，他走向那扇緊閉的門扉，輕輕敲響。

“進來吧。”門內傳來鄧恩那低沉而溫和的聲音，彷彿帶著一種無形的力量，讓人心安。克萊恩推門而入，只見鄧恩正坐在辦公桌前，眼神平靜而深邃。

“考慮好了嗎？”鄧恩的聲音裡透露出一絲期待。克萊恩深吸了一口氣，鄭重地點了點頭：“是的，我已經做出了選擇。”

鄧恩的眉頭微微一挑，他坐直了身體，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告訴我你的答案。”克萊恩沒有絲毫猶豫，堅定地吐出一個單詞：“占卜家。”

鄧恩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他凝視著克萊恩，似乎在探尋他內心的想法。這一刻，辦公室內陷入了沉寂，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固。一分多鐘後，鄧恩緩緩開口，聲音中帶著一絲凝重：“這是影響一生的選擇，一旦確定，就再沒有更改的機會。”

克萊恩回以同樣的凝重表情，他堅定地說：“我已經考慮清楚了。”鄧恩在心底嘆息一聲，他不知道安提戈為什麼要引導克萊恩走上這條途徑，但是最終做出選擇的，始終是克萊恩自己。

命運的齒輪在這一刻扣合，在鄧恩史密斯辦公室隔壁豎耳傾聽的安提戈鬆了口氣，而在遙遠的星界，一片長著月亮花、夜香草和深眠花的黑暗平原上，傳來一聲幽幽的嘆息。

隨後，鄧恩引領著克萊恩穿過了地底的走廊，最終抵達了一扇隱蔽的暗門。輕推暗門，他們來到了鍊金室。在安排老尼爾去準備調配魔藥的材料後，鄧恩慎重地對克萊恩說：“服用魔藥後，你將跟隨老尼爾學習神秘學知識，時間由你們自行安排。在此期間，切勿亂動室內的物品，它們或許危險，或許昂貴，或許既危險又昂貴。”

克萊恩立刻回應：“好的。”對於他來說，學習神秘學知識那正是他夢寐以求的，而在化學實驗室中不要隨便動儀器或者材料是身為二十一世紀人的常識。

緊接著，鄧恩補充道：“對了，我差點忘了。你即將成為正式的值夜者，薪水也將相應提升。記得離開前補領這周的薪水3鎊，之後每週4.5鎊，直到預支的費用還清。”

克萊恩眼中閃過一絲驚喜，如此一來，他的週薪將達到6鎊！他心中暗自盤算：可以把給班森也購置一套新正裝的事項提上日程了。

鄧恩准備離開時，突然停下腳步，對克萊恩說：“對了，我之前提到過值夜者的儀式嗎？每一位正式的值夜者都需要獨立完成一個任務，這是獲得同伴認可的必經之路。”

克萊恩毫不猶豫地回答道：“好的。”

待得鄧恩遠去，確認不會再回來補充什麼後，克萊恩深吸一口氣，走進了鍊金室。他好奇地打量著四周，這裡與他想象中的相差無幾，古老的化學實驗室風格，大鐵鍋、黑木勺、剔透的水晶球等物品一應俱全，還有隨處可見的黑暗聖徽等奇怪標誌，整個房間瀰漫著神秘而莊嚴的氛圍。

不久，老尼爾提著一個銀色小箱子走了進來，箱子上刻有複雜的花紋。他先是以幽默的方式緩解了克萊恩的緊張情緒，然後開始在大鐵鍋裡一步一講解的為克萊恩演示魔藥的調配過程。

最終，克萊恩得到了一杯深藍色的液體，姑且算是液體。這液體似乎頗為粘稠，同類之間緊緊相依，但並不會粘鍋。

克萊恩看著這杯似乎有些怪異的液體，心中不禁有些緊張，他問道：“就這樣直接喝下去嗎？”

老尼爾笑了笑，講了一個並不好笑的笑話，但卻成功地緩解了克萊恩的緊張情緒。

克萊恩終於鼓起勇氣，將魔藥一飲而盡。隨著藥液的入喉，他彷彿感受到自己的靈魂短暫地離體又迅速回歸。緊接著，他的腦袋開始脹痛，耳畔響起了不知從何處傳來的囈語聲。那些聲音雜亂無章，他只能勉強捕捉到幾個單詞：“行於地上......阻擋......謹慎......倖存......”

克萊恩緊皺眉頭，試圖透過晃動腦袋來驅散這些幻聽。就在這時，老尼爾開始指導他如何進行冥想。

克萊恩閉上眼睛，按照老尼爾的指引，逐漸平復內心的波動。隨著時間的推移，那囈語聲逐漸減弱，最終完全消失。

隨後克萊恩跟著老尼爾學習了靈視。同時，老尼爾嚴肅地告誡他，不要隨意使用靈視去觀察其他非凡者，尤其是不要嘗試用靈視去看安提戈閣下或其他“獵犬”成員。

克萊恩好奇地問起原因，老尼爾解釋道：“那是獵犬們信仰的主賜予他們的保護之一。擅長使用靈視的途徑如果用靈視觀察他們，有可能會遭受直視神明般的懲罰。越瞭解他們，這種機率就越大，無論是敵是友。”

這番話讓克萊恩對那位神秘的存在充滿了好奇。他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探索慾望，想要揭開這背後的秘密。然而，他也深知自己目前的實力還不足以去探究這些深層次的東西，只能將這份好奇暫時埋藏在心底。

當克萊恩在鍊金室跟老尼爾學習神秘學基礎以及準備晉升占卜家時，安提戈正在和本體極限拉扯。

起因是安提戈剛剛放下心中的重擔，舒緩了一口氣，卻突然之間，祂收到了來自本體的思緒。這思緒中，本體竟然以尚未想好如何面對克萊恩為由，做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決定。本體決定今日避免與克萊恩見面，而是打算直接將那些堆積如山的寶藏一股腦地丟給克萊恩，讓他自行處理。

這樣的決定讓安提戈感到有些措手不及，祂原本以為本體會有更為周全的考慮和安排，作為一個獨立性極高的分身，不能理解本體這是什麼心態，近鄉情怯？葉公好龍？什麼玩意兒啊這麼慫的嗎？

安提戈憤而唸誦本體的尊名“那來自遠古的幽魂，您是跨越時空的意志，是執掌源堡的詭秘侍者，我祈求您的注視，祈求您的回應，”接著話鋒一轉“這個問題你不是已經想了幾千年了嗎！伱那裝逼用的王座呢？一團灰霧捏臉捏了幾千遍不就是為了今天嗎？你不見克萊恩難道要我去跟他解釋嗎？沒有灰霧和同源的加持，以克萊恩的謹慎會浪費多少時間你心裡沒數嗎！”

。。。

本體在沉默了一段時間後，終於回應了安提戈。祂的話語讓安提戈感到有些意外，本體竟然將祂比作阿蒙，這讓安提戈感到有些好笑。

“我現在很像阿蒙嗎？”安提戈在心中反問。他們這些分身與本體的關係雖然與阿蒙們有些相似，但是他們不走量變的路子，分身總計也不超過五指之數，每一個分身都是序列四起始，都蘊含著本體一部分的靈魂，與阿蒙那種病毒式分身浪潮截然不同。

分割靈魂，看似是一個複雜且高風險的過程，但實際上，對於像本體這樣以半個靈魂為主導，輔以眾多靈魂碎片的存在來說，卻並非難事。甚至那些靈魂碎片對於祂本身需求的量來說有著一些溢位。

這些碎片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每個都帶著些奇奇怪怪的記憶。

不過隨著時間的消磨，作為主導的那一半靈魂會逐漸侵染那些碎片，將其磨削為空白，然後逐漸歸為主導靈魂的一部分，迄今為止，不算分離出去的部分，本體身上應該不剩太多碎片了，祂在逐漸補完自己。

作為主導的那半個靈魂自帶很深厚的神性，這也算是一種汙染吧，除了安提戈這個分身，其他分身的靈魂都是以空白碎片為主，輔以少量的帶有奇特記憶的碎片構成。在和本體分離後可以免於被神性汙染消磨，但是因為獲取非凡力量而造成的新的失控風險則無法避免，只能掛靠在黑夜教會，分享阿曼妮西斯的錨。

當然，每一個分身都自帶對克萊恩的信仰，那是來自那些靈魂碎片本身的記憶。

本體可以主動讀取到分身的感官和思緒，但無法掌控分身的確切行為和意識。而分身只能被動接受本體傳達來的資訊，如果分身們有什麼急著讓本體知曉的事情，只能唸誦本體的尊名來傳達。同時分身之間是互相獨立的個體。

扯遠了，總之安提戈被本體給噎住之後，祂再次唸誦了本體的尊名，這次祂沒有在唸誦之後附加那毫無尊敬的祈禱詞。方才是因為祂預判本體肯定不會回應祂來讀取祂的思緒，而現在本體應該恢復冷靜了，安提戈保持著讓自己的思緒中充滿了怨念。

最終，這場鬧劇一般的爭吵以安提戈的獲勝畫上句號。

當克萊恩謹慎的佈置好家裡環境，再次登上源堡之時，迅速得到了灰霧溫柔的接引，沒有經歷前次那種刺痛大腦的囈語。很快他看見了瀰漫的、灰白的、無垠、朦朧的霧氣，在霧氣中，一顆顆深紅色的“星辰”閃爍著幽光，其中兩顆光芒稍顯明亮，與他似乎有著某種微妙的聯絡，克萊恩抽了抽嘴角，這也太智慧了些。

他向四周看了看，突然發現那原本如高牆般堅固的灰霧竟然散開了一角。那裡似乎隱藏著什麼物品，看起來彷彿是已經在這堆放許久的雜物，但此時距離下午三點只有不到一分鐘，他只好先為即將到來的塔羅會做準備。他迅速在灰霧之上變幻出一座恢弘的神殿，巧妙地將那一角遮擋住。隨即又具現出那張位於寬廣穹頂正下方的青銅長桌，以及那二十二把帶有不同星座象徵的高背椅。

隨著克萊恩輕觸那兩顆與他已有模糊聯絡的深紅色星辰，青銅長桌兩側深紅綻放，噴泉般上湧又紛紛揚揚下落，“雕琢”出了兩道模糊的身影。

塔羅會第二次召開會議記錄：

1.“正義”與“倒吊人”完成交易，“正義”即將踏上非凡之路。

2.“愚者”先生教導了塔羅會成員“扮演法”。

3.“愚者”先生頒佈尋找羅塞爾日記的長期懸賞。

4.“愚者”先生賜予塔羅會成員在灰霧上直接拓印自己記憶內容的許可權。

5.“愚者”先生共享資訊：極光會得到了密修會一直在尋找的安提戈努斯筆記。

6.“倒吊人”先生共享資訊：安提戈努斯是附屬於黑夜教會的地上天使。

7.“愚者”先生推動了魯恩王國公務員考試辦法的建立。

會議結束後，克萊恩並未像上次那樣直接墜入灰霧離去。如今已成為非凡者的他，精神依然旺盛，更因為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好奇心，想要探尋這灰霧之上的秘密。

當克萊恩散去神殿，望向先前有異常的那個角落時，他的瞳孔瞬間震顫，身形僵硬在原地，心跳的驟然加速彷彿要從口中躍出。

只見那裡的灰霧已經大面積散開，展露出成堆的財寶、奇特材料和一個鑄於七層臺階之上的高背王座。

那王座整體呈現灰黑之色，兩側扶手雕刻著繁複而瑰麗的圖案，左側是一隻八足魔狼鎮壓著一個由無數蛆蟲組成的怪物的場景，右側是一位穿著黑色長風衣，看不清面容的十二翼天使手持左輪射殺怪物場景。

而椅背則是彷彿由無數觸手雜亂纏繞而成，但卻清晰的勾勒出一個克萊恩十分熟悉的符號，那是在塔羅會上，他自己坐的長桌首位高背椅背後顯現的，由象徵隱秘的“無瞳之眼”和象徵變化的“扭曲之線”相互重疊著，形成的符號。

然而，令克萊恩心臟驟停的並非那詭異的王座或堆積如山的財寶，而是那王座之上，正端坐著一個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