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抉擇

無論是他還是我，總之隨著他的降生，這世界便會迎來一位詭秘之主。

——安提戈努斯

克萊恩沉浸於對未來道路的種種設想之中，不知不覺間，腳步已將他帶到了黑荊棘安保公司的接待室門前。他的目光不經意地掠過羅珊的背影，心中一動，覺得或許能從她那裡探聽到一些關於安提戈的途徑，為自己的面臨的選擇增添些許指引。

他信步走到前臺，只見羅珊正反向拿著報紙，試圖藉此掩飾她那打瞌睡的尷尬。

克萊恩輕輕敲了敲櫃檯，羅珊猛地驚醒，手忙腳亂地湊近報紙匆匆掃了幾眼後，又略帶尷尬地將報紙倒了回去。她抬頭看向來人，發現是克萊恩後，眼中閃過一絲嗔怪：“克萊恩，你走路怎麼跟貓一樣，一點聲音都沒有。”

“像貓嗎？”克萊恩思索了一下道“比起我，安提戈閣下說不定更像。”

羅珊似乎想起了什麼，點了點頭道：“你說得對，安提戈閣下今天確實給人一種貓的感覺，那種神秘又詭異的氣質。你知道嗎，就在你告訴他有人跟蹤你之後，還不到十分鐘，那個穿著工人制服的男人就走了進來。我問他有需要什麼委託的，他卻只是對我笑了笑，那種笑容，是真的很像安提戈閣下。然後他說：‘不用管我，我只是在這裡等克萊恩指證。’”

克萊恩聞言，心中一陣驚訝。他回想起安提戈那始終未變的坐姿，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好奇：難道他真的沒有動過？這種遠端控制的能力，他是怎麼做到的？

想到這種足不出戶便能掌控全域性的力量，克萊恩心中不禁湧起一陣強烈的嚮往。

羅珊不等克萊恩回應，繼續道：“我當時聽到‘指證’這個詞，心裡確實有些擔心。但安提戈閣下似乎看出了我的擔憂，他安慰我說：‘別擔心，他已經不再具有危險性了。’”說到這裡，羅珊突然湊近克萊恩，小聲說道：“我懷疑當時那個人已經死了，是安提戈閣下在控制他。”

聽到這句話克萊恩打了個冷顫，他想起了方才在暗室中，那個極光會的成員躺在彷彿是手術檯上的樣子，那個臺子，或許是用來驗屍的。他對安提戈的能力與手段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看到克萊恩震驚的表情，羅珊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嚇唬你的啦，其實也沒有那麼陰森，那個人雖然之後就沒說話，但是還幫我打掃了接待室的衛生呢。”

克萊恩回過神來，苦笑一聲道：“安提戈閣下，真是個複雜的人啊。”他的心中對安提戈有了全新的認知：這是一個既強大又複雜的存在。他在面對敵人時殺伐果斷，哪怕只是面對跟蹤者，也會為了安全而選擇直接抹除危險。但在面對自己人時，卻又能展現出耐心、溫柔與對細節的注意。

這樣的存在，只能說好在是自己人。

隨後克萊恩輕聲問道“那伱知道安提戈閣下是什麼非凡者途徑的嗎？”

羅珊微微一愣，她發現自己與安提戈的談話總是圍繞著她的瑣事，從未深入探討過此類話題。就在這時，接待廳通往公司內部的門口傳來了安提戈的聲音，他平靜地陳述：“我所走的途徑，序列九的魔藥名為占卜家。”

兩人聞言，急忙轉身向安提戈行禮。然而，安提戈卻輕輕擺手，側身避開了他們的禮節，微笑著說：“無需如此拘謹，我們之間的關係無需這些繁文縟節。”他悠然走到沙發旁坐下，繼續說道：“我所能使用的能力之一便是控制目標，一般來說這需要一個過程，完全控制以前目標只是感到身體晦澀不聽使喚，思維速度降低，而這個過程是很容易被打斷的。如果未被打斷完成了控制，目標就將成為一具彷彿沒有靈魂的人偶。”

安提戈看了克萊恩一眼，補充道：“極光會是一個偏向邪惡的隱秘組織，他們的成員不是在作惡，就是在策劃作惡。”他之所以將那個傾聽者變為秘偶，是出於本能的防禦反應。但在行動之後，他也意識到這樣的果斷可能會讓克萊恩對他產生誤解，畢竟克萊恩還年輕，閱歷尚淺。於是，他選擇主動解釋，以消除克萊恩的疑慮。

克萊恩好奇的追問道：“那您控制他，究竟用了多長時間？”

安提戈微微回憶，感覺這個時間的描述確實難以用言語準確表達。他伸出右手，用拇指輕輕在食指上比了比，大約半個指節的距離，然後說道：“大約，半秒鐘吧？”

克萊恩聞言，臉上露出震驚之色。安提戈見狀，又補充了一句：“當然，面對越強大的對手，所需的時間也會相應增長。”

這種關於高序列能力的透露，讓克萊恩對占卜家途徑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突然想起鄧恩曾經說過，教會只掌握著占卜家魔藥序列九的配方，於是他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安提戈聽後，輕鬆地笑了笑，說：“你或許聽說過，我屬於‘獵犬’部隊，我們的信仰並非黑夜女神。與教會也非直屬關係，所以沒有上交魔藥配方的義務。但這並不妨礙我們與教會用已經調配好的魔藥進行交易。”

克萊恩的好奇心被徹底點燃，他真的很想知道安提戈所信仰的那位存在是誰。然而，按照隊長的說法，即使是他也沒有許可權瞭解這些秘密，他甚至不知道要達到什麼層次才能知曉這些秘聞。

安提戈看著克萊恩，臉上依然保持著微笑，但語氣卻變得凝重起來：“克萊恩，當你達到序列四的時候，你就有權知道這一切了。”

克萊恩愣了一下，這，這是我能知道的嗎？

巧的是羅珊在安提戈開始說第一句話時就有這種感覺了。

克萊恩有些心虛地說道：“我距離序列四應該還有很久很久。”現在的他覺得自己離那個層次似乎遙不可及，或者說，他並未設想過如此遙遠的事情。

安提戈回憶起一句話，三年成神瞭解一下？他忍不住笑出聲，語氣柔和地安慰克萊恩：“只要有足夠的動力，遲早能達到的。”

安提戈的思緒飄回了那個遙遠的時代，祂清晰地記得自己是如何糾纏著拉上當時已經是祂合作者的阿曼妮西斯，一同提前投資愚者先生的。

那時，世界正處於第二紀元，那是一個古神遍地走天使多如狗的混亂時代。安提戈與阿曼妮西斯並肩作戰，與遠古太陽神合作，一同斬殺了那位名義上的父親——魔狼之王弗雷格拉，那時正是祂們合作的蜜月期。

戰鬥過後，祂毫不顧忌儀式與輔助材料，直接吞噬了占卜家途徑序列一詭秘侍者的非凡特性，在生吞即消化的現場，祂面對阿曼妮西斯的震撼，毫不猶豫的對阿曼妮西斯進行了一次傳教。

“我主從踏入非凡世界到成就序列0，只用了三年，當天，祂成就半步舊日。而我要做的，是做出更多的鋪墊與準備，改變那個未來，讓主在成神當天直接晉升穩定舊日。”這是祂一開始就為自己定下的宿願，儘管後來隨著祂對自身存在的構成越來越瞭解，這個宿願的內涵和目的多少有些改變，但是隻要克萊恩選擇了，那祂會傾盡一切去輔助。

當然，在這之前，阿曼妮西斯關於舊日這一層級的瞭解也是由祂告知的，在阿曼妮西斯透過各種方式與渠道多方證實了這個層級的真實性後，阿曼妮西斯其實已經較為信任祂。但安提戈那次的傳教依然以失敗告終。

不過以阿曼妮西斯的謹慎，安提戈也沒指望一次就能拉祂入夥。

之後，在第三紀元初期，安提戈巧妙地從烏洛琉斯那裡獲取了關鍵資訊，直接容納了唯一性，成為了掌握唯一性和能調動源質力量的天使之王。雖然那時祂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愚弄了時間、命運還是歷史，但這一切的發展都異常順利，並沒有任何遠古的存在在祂體內甦醒的跡象，祂也並未陷入瘋狂或者失控。

那時的祂，戰鬥力和位格已然達到了與序列0真神相當的程度。憑藉著這份力量，祂成功促成了黑夜教會的雙神時代，阿曼妮西斯同意這項提案是因為祂覺得愚者這個位子，興許未來是安提戈自己坐在上面呢。但祂也沒想到，安提戈竟然以自己則作為愚者的代行者，一代就代到了第五紀元。

當然了，從最初到現在，安提戈都並未將愚者的完整尊名傳頌，畢竟，這尊名怎麼看怎麼覺得百分百直指那位前任詭秘之主。

雖然祂體內沒有詭秘之主的意志甦醒，但是祂也擔心這信仰傳輸到死而不僵的前支柱身上時，天尊會直接揭棺而起，所以在確定克萊恩能有足夠的位格成為這個尊名的指向以前，祂並不打算將其說出來。

關於讓阿曼妮西斯投資未來的愚者先生克萊恩，使其成為新任詭秘之主這一決策背後還涉及了更多的拉扯與試探，這位世紀棋手在漫長的歲月中始終保持著審慎的態度。

直到第四紀元，伯特利-亞伯拉罕因遭受無法逆轉的汙染，不得不將其驅逐出地球之後，阿曼妮西斯才將對於詭秘之主的賭注全壓在克萊恩身上的。或者說祂別無選擇，因為祂其實更傾向於讓安提戈成為新的支柱，但早就已經可以輕鬆成為序列0的安提戈始終拒絕在克萊恩誕生之前成為詭秘三途徑的序列0，就更別提成為詭秘之主了。

讓我們將視線拉回現代，剛剛被安提戈安慰了的克萊恩心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於是他試探著對安提戈說“安提戈閣下，您瞭解其他非凡者途徑嗎？”

聞言安提戈心頭一喜，這可是引導克萊恩選擇的好機會，於是祂立刻點頭，然後詳細的給克萊恩介紹了“不眠者”、“窺秘人”和“收屍人”途徑。當然，著重講述了弊端，比如不眠者因長期缺乏睡眠而導致禿頂，工作時長也因此被拉長；窺秘人時常被隱匿賢者玩弄，被迫接受知識的灌輸。然而，對於收屍人的描述，他並未過多提及負面訊息，畢竟這一途徑並不符合克萊恩的期望。而且留一個途徑不怎麼編排的話，能巧妙地掩蓋掉他其實是在極力推薦占卜家途徑的意圖。

隨後安提戈開始將自己或者另一個占卜家途徑的分身所經歷的種種故事拿來講述，充分展現了占卜家途徑的淵博知識，以期在克萊恩面前刷滿占卜家途徑的好感度。

其他值夜者小隊成員聽到這邊的動靜，也紛紛聚攏過來，加入這場茶話會。而羅珊則識趣地離開，去尋找其他文職人員聊天。

隨著這次突如其來的茶話會逐漸進入尾聲，羅珊也到了下班的時間，今天並不輪到她值夜班。

安提戈注意到克萊恩已經對占卜家途徑產生了明顯的興趣，考慮到明天是週日，克萊恩週一才需要做出最終選擇，他決定不再過多地介紹，以免適得其反。

眾人散去後，鄧恩史密斯從內間走了出來，他的表情顯得頗為複雜。安提戈對他微笑，卻並未解釋什麼。祂想，或許等克萊恩離開廷根之後，祂會告訴鄧恩，自己在年初偽造的神諭中關於克萊恩的那部分內容。

這頭克萊恩辭別安提戈後回到家，徑直進入房間，躺在床上。

他躺在那裡，睜著眼睛，靜靜看著沾染了淡淡緋紅的上鋪床底。

窗外醉漢踉蹌路過，遠處有輛馬車在空曠的街道上飛快行駛，這種種雜音沒有破壞掉夜的寧靜，反倒使它更加幽遠更加深沉。

克萊恩的情緒沉澱了下來，想起了地球上的種種往事，想起了喜歡鍛鍊身體，說話總是大嗓門的父親，想起了有慢性疾病卻喜歡為自己忙東忙西的母親，想起了從小一塊長大，從一起踢足球打籃球進化到戰遊戲搓麻將的死黨們，想起了那位已模糊了長相的告白失敗物件這些就像沉靜流淌的河水，沒多少漣漪，沒太深感傷，卻無聲無息淹沒了心靈。

他又回憶起班森獨自一人肩負起照顧兩個年幼弟弟妹妹的重任，不僅讓他們得以接受教育，走進學校的殿堂，還堅持不懈地支撐著自己完成大學學業。而梅麗莎，那個本該是被呵護的妹妹，卻如同母親般無微不至地照顧著自己這個書呆子般的兄長。她明明年紀尚小，卻展現出了超越年齡的成熟與關愛，生生活出了母親的感覺。

想要平衡這一切，克萊恩只能寄希望於那神秘古奧的非凡力量。

當緋紅如潮水退去，月落星沉，旭日初現時，克萊恩已經做出了選擇。

第二天是週日，克萊恩與梅麗莎、班森一同忙碌起來，他們租下了新的住房，又選購了嶄新的正裝，直到傍晚時分才稍作休息。這一天，他們為了即將開始的新生活做了充足的準備，滿懷期待地在新家中憧憬著未來的日子。

而在他們忙碌的時候，安提戈早先安排在莫雷蒂家附近的那個序列二秘偶也在暗中行動。祂成功地說服了莫雷蒂新宅的隔壁鄰居，將房子讓給了祂。嗯，別誤會，是用金鎊說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