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宰相夫婦已經是夜深,縢宴爍輕咳兩下,才覺得身體並未完全康復。

他命人去叫楚婠。

侍女回話:“楚婠姑娘說……”

縢宴爍眼冷:“說什麼了?”

侍女回憶剛剛,楚婠姑娘躺在熱氣繚繞的浴桶裡,左手一杯葡萄美酒,右手一塊滷牛肉,振振有詞的拒絕,便不自覺蹙眉。

斟酌半晌,她才有樣學樣重複了楚婠的話:“姑娘說她今天身體不適,不便……不能服侍……”

面前一眾侍女偷偷鱉見自家主子表情青白不接,頓時嚇得全跪在地。

那邊樓閣之內卻是歡聲笑語,楚婠沐浴之後仍覺得不過癮,故意叫來其他師兄弟圍坐在飯桌前。

“三局兩勝,這塊金葉子能不能贏走看你們的了!”

面對重金誘惑,一開始畏懼國師動怒的師兄弟們漸漸壯起膽子玩了起來。

誰想到幾輪之後,還是落在楚婠手中。便有人不服氣。

“小師妹是不是作弊了?”

他們懷疑楚婠這是用了什麼障眼術法,要不然怎麼都是她贏。

楚婠笑笑,攤開手:“我身邊既沒有桃木劍也沒有符紙,哪裡變出個障眼法?”

大家這才不好繼續追究。

忽然樓閣的門被開啟,縢宴爍一身銀白色長衣走到眾人面前。

屋內的氣氛也瞬間降了好幾度。

“把國師府當賭場了?”縢宴爍看向面色微紅的楚婠:“要不要我再給你開個萬花樓,吃喝嫖賭來個全套?”

楚婠笑起來:“好像也可以。”

身旁的小師弟連忙捂住她嘴,順帶將她拉著一起跪下來。

“師尊饒命,我們再也不敢了。”

這下楚婠也不吭氣了,周圍安靜如斯。

良久縢宴爍道:“她命格比一般人好上萬倍,逢賭必贏,逢凶化吉,未來術法可以強到呼風喚雨,點石成金。你們和她玩什麼?”

周圍人包括楚婠都驚了,她緊皺眉頭怒氣衝衝看向縢宴爍。

有大病吧?

只是她並不知縢宴爍能力有多強,他自然可以看清未來楚婠要走的一條路和她心之所向。

她心底沒有仇恨,沒有嫉妒和哀怨

和自己終歸不同。

小師弟最先反應過來:“楚婠你還我銀錢啊啊啊啊!”

天生好運的人,他們怎麼可能賭贏嘛!

一聲高呼引來大家都爭相圍著她要錢,這下更是將閣樓鬧得不得消停。

最後還是國師一把七星銅錢劍順勢而出,將庭院裡的石山擊碎。灰飛煙滅間,屋裡眾人做鳥獸狀四散逃開。

只剩下兩人。

楚婠沒敢站起身,剛才飛劍的方向可是很近距離從她耳邊穿過的。

速度嚇人,來不及反應。

又過小會,見縢宴爍還不肯說話。

楚婠只好道:“師父,我剛想起來了一件事。”

“什麼事?”

“你的寒毒……還未痊癒。今晚又在外面吹了許久冷風,我為您施針好不好?讓您,讓您一夜好眠。”

“嗯。”

終於得到應允,楚婠狗腿似的請縢宴爍坐在自己最愛的毯子上。一面拿出金針,一面熟練的替他脫衣服。

縢宴爍與她四目相對時,並沒有如以前那般有些意猶未盡的眼神。反而這次對方壓根就眉目清明,甚至下手時還會有些微微用力。

“你什麼意思?”

對方笑:“師父~我剛玩篩子手有點酸,這會怕力道不夠,只好另一隻虛扶著,難免力道不均勻。”

“……”

楚婠見勉強矇混過去,於是便自己計算起來。

透著原身的記憶,國師府和宰相府是大齊的左膀右臂,縢宴爍收了自己做弟子,又收了楚瑜。如此交好的關係是自己之前太單純了。

哼,既然都不想自己好,那我也不會做傻白甜。楚婠心裡已經有了計劃。

她先趕緊把縢宴爍這寒毒徹底根治,以後跑路也好找藉口。

既然在大齊有家人,那她就找親生父母,沒回去之前好好善待原身的親人,盡一點孝心也是不錯。

良久,縢宴爍發現身後沒了動靜,皺眉道:“別偷懶。”

楚婠回過神,笑著將他衣服穿好,治療之後對方面色比剛才好多了,還生出了一點點桃紅,人比花嬌,尤其平日裡不生笑意,此刻卻如沐春風。

連她都忍不住讚歎:“太帥了!哥哥殺我!”

縢宴爍又是一陣無語。

楚天明得了國師府的點撥,回去之後心情極好,楚瑜卻一直心裡不順。

明明自己才是真千金,楚婠有什麼資格和自己平起平坐,這麼多年來,哥哥們的疼愛,父母的關心全都被楚婠一個人所得。

如果不是自己被找回來,那她的一生是什麼?

貧苦的農家女,頂多嫁給一個書生秀才過著清貧的一生。

而楚婠呢?

宰相之女,哥哥們的疼愛……

國師的愛徒……

楚瑜越想越生氣,恨不得現在就將楚婠碎屍萬段,拿出去餵狗。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斃!”楚瑜惡狠狠道:“一定要拿回屬於我的東西,完完全全屬於我!”

郊外,七尺高臺之上,縢宴爍正在為即將遠征的將士卜卦祈福。

楚婠和楚意遠站在一起,互相都並未搭話。

和往日不同的時候,反而格外引人關注。

楚意遠看看她:“楚婠,你今日見我連招呼都不打?”

楚婠從小乖巧話少,可也為了幾個哥哥盡心盡力。

楚意遠喜歡研究兵器,她就到處蒐羅奇門遁甲之術百般討好,以前倒也受用,但是現在楚瑜出現,他總是對楚婠敬而遠之。

可不代表他能忍受忽視。

就像現在,楚意遠說完,楚婠也不過就是面無表情看他一眼,然後繼續看天……看他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