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萱背上的雙肩包滿滿當當,裡頭都是些吃的,全是我平日吃不著的。

我有些心疼我的銀子,紫萱卻叫我不用擔心。

“姨娘給了奴婢五兩銀子,奴婢統共才花了二兩。”

我驚訝得合不攏嘴:“二兩銀子能買這麼多?”

紫萱笑話我天真。

“姨娘不知道外頭是個什麼情形,一兩銀子兩吊錢,二兩銀子四吊錢,這已經夠五口之家好生過一個月了,奴婢買這些點心吃食都是往好了買,才花了這些錢,若是買那些便宜的,還用不了這麼多呢。”

她被揹包裡的東西都掏出來,從最底下掏出一個小布包,紅著臉塞給我:“姨娘收好了,這些是姨娘要的羊泡、魚泡、豬泡,賣奴婢這些東西的婆子說,叫姨娘洗乾淨了再用。”

我捧著這些東西差點哭出來,有了這些,我就不用喝避子湯了。

我忙吩咐紫萱打一盆溫水來,仔仔細細,把這幾樣東西都洗得乾乾淨淨,只等幹了收起來,留給二爺用。

“我叫你打聽的事情,你可打聽清楚了?”

紫萱點頭:“奴婢回來時,特地繞到鬥金坊那條巷子裡瞧過,鬥金坊的門關著,上頭有兩道封條,奴婢不識字,問了一個過路的讀書人,那人說,是千戶李大人親自帶著人查封了鬥金坊,上頭兩道封條,一道是登州衛的,一道是登州府的。”

“姨娘想,這千戶李大人可不就是咱們二爺嗎?那讀書人把二爺好一頓誇,說二爺是個為民做主的好人。”

我低頭莞爾。

鬥金坊就是二奶奶跟張太太、張會安合開的賭坊。

那晚二爺在二奶奶那裡用飯,二奶奶獻殷勤,將我整理好的送禮單子直接給了二爺過目。

可那送禮單子被春蘭記錯了,拿成了鬥金坊裡放印子錢的單子。

二爺看了單子便勃然大怒,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岳母、大舅兄以及枕邊人,竟然合起夥來,瞞著他做下了這樣的勾當。

我原以為二爺雖然生氣,但為了聲名著想,肯定會瞞下此事,沒想到二爺竟有此等大義滅親之舉。

倒是讓我刮目相看。

知道了鬥金坊,二爺肯定會順著這條線查下去,二奶奶放印子錢的事也必定保不住。

怪不得那日二奶奶說,以後我都不必盤賬了。

無賬可盤,自然不用我盤了。

我估摸著,二爺大概是知道了二奶奶不識字,以後府中的賬目一概會交給前院的管事。

至於二奶奶的私產嘛,自然是交給張家的管事。

說來可笑,張家是登州府首富,二奶奶又是這一輩唯一的女兒,在家時受盡寵愛,出嫁自然也是十里紅妝。

可二奶奶的陪嫁鋪子、田莊等處的地契等物還捏在張老爺手中。

管事也都是張老爺的人,到了年底,各處的管事只是把銀子和莊子上的產出送來即可,至於這鋪子一年到底賺多少錢,莊子上一年到底有多少產出,二奶奶一概不知。

二奶奶跟我一樣,喉嚨都被人捏住了。

我要是二奶奶,就一定抱住二爺這根大腿,跟孃家決裂。

但二奶奶不是我,她有自己的考量。

我收下各種泡泡的第二天,高媽媽便上門了。

“奶奶最近身子不便伺候二爺,今晚二爺會來浮翠居歇著,姨娘可要好生伺候二爺,最好是叫二爺鬆口,放了張家舅爺。”

原來張會安被關起來了。

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便拉著高媽媽的手求她。

“媽媽替我在奶奶跟前說幾句好話,我……二爺自有考量,我……我怕是做不到啊。”

二爺那個人,我一看便知,事業心很重,野心很大,他是決不允許後宅婦人對他的公務指手畫腳。

何況,張會安是他自己抓進去的,外頭人都傳他鐵面無私,大義滅親,是個好官。

這會兒二爺要是再把張會安放出來,豈不是白得了好官的虛名?

百姓們不罵死他才怪。

二爺是個聰明人,不會做這樣的糊塗事。

我自認為我也算是聰明,所以我也不會沾染這種得不到好處還沾染一身騷的事。

高媽媽嘆口氣:“姨娘盡力便是,奶奶心中有事,無論成與不成,都不會怪罪姨娘。”

我心中有數了。

二爺很晚才來,我把紫萱買的點心零嘴擺了一桌子,興沖沖地給二爺介紹。

二爺很給面子,竟然還嚐了幾口。

“外頭的東西不乾淨,以後想吃什麼,叫廚房的人做便是了。”

我搖頭:“叫廚房另作點心,得花錢打點,自己出去買,只需要二兩銀子,就能買好些,我吃得還自在。”

二爺閉著眼點點頭,看起來很疲憊。

我便繞到他身後,輕輕地為他按著頭頂的穴位。

二爺很快便打起了輕鼾。

小半個時辰後,二爺才醒。

“我睡著了。”

二爺很歉疚,招招手叫我過去。

我順勢坐進二爺的懷中。

“你方才那幾下很舒服,我好久沒有睡得這樣舒服過了,從哪兒學的?”

我垂眸:“以前做丫頭的時候天天伺候人,自己琢磨出來的。”

其實我是專門去學過。

我爸爸偏頭疼,經常睡不好,我就去學過一段時間的中醫按摩手法。

也不知道我走了之後,那個小老頭兒的偏頭痛有沒有好一些,睡覺還安穩麼。

二爺似乎看出我情緒不佳,就握緊了我的手:“以後只伺候我一個人便好。”

我倚進二爺的懷中:“我是二爺的人,伺候二爺是應該的。”

二爺很累,沒表現出想要我的意思,我也就很乖巧地不提。

我靜悄悄地依偎著二爺的胸膛,在二爺的手心上寫我的名字。

他的手常年握著兵器,因此有一層厚厚的繭子,沙沙的,摸上去很舒服。

二爺盯著我的手,一遍又一遍,才輕聲唸了出來:“辛夷……你會寫字?”

我忙從二爺的懷中掙脫出來:“在張家時,奶奶不喜歡讀書,就叫我頂了她的名義,跟先生讀書認字,順便幫她應付交差。”

二爺愣了半晌,才冷笑兩聲:“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