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刑場,人頭攢動。

夏日悶熱使京城像一口燒了數日的乾鍋,燒的人心灼灼。

百姓們的目光全都放在刑場上的少年將軍身上,情緒激昂,目光擔憂。

“安遠將軍戰功累累,保護我們梁朝百姓和土地整整三年,請求聖上和三皇子赦免安遠將軍!”

“請求聖上和三皇子赦免安遠將軍!”

“請求聖上……”

楚北枳指尖動了動,她嘴唇被烈陽曬的乾裂,血液乾涸在唇上。

身上一道又一道的傷痕觸目驚心,破碎的衣服被幹掉的血液粘在身上,輕輕一扯,便能讓那駭人的傷痕再次裂開。

一道道求饒聲傳來,楚北枳終於勉力睜開眼睛,可她的眼前,是一片刺目的猩紅。

那是她的血,是她的父母的血,是她祖母的血,是她全族三百六十七口人的鮮血!

那血泊中的頭顱都是一張張朝夕相處的臉,而她只能被綁在這裡,看著自己親人一個個死去。

哪怕撕心裂肺的嘶吼,哭到雙目流血,仍舊無法阻止劊子手砍下去的大刀!

楚家對墨家皇室世代忠心,可是這滿門抄斬的命令卻是墨皇親自下令。

楚家守護的百姓們聲浪一陣接著一陣,想要求皇上饒恕,可換來的卻是監斬官越來越不耐煩的臉色。

楚北枳扯唇冷笑,她征戰三年,無數次死裡逃生,帶著士兵衝鋒陷陣,卻在大獲全勝、班師回朝之時以通敵叛國的罪名被抓到了大牢中。

大牢五天,她每一天都會遭受嚴刑拷打,打到滿身潰爛,白骨森森,逼迫她簽下那通敵叛國的認罪書。

她連見到皇上的機會都沒有,意識昏厥再醒來的時候,便是被推到刑場。

通敵叛國的罪名終究還是落在了他們楚家的身上。

到這裡,她如何還能看不明白。

她手下精兵五十萬,在戰場上屢戰屢勝,深受百姓的擁護和愛戴,成為所有人口中的少年天才將軍。

而楚家,也被推到了權力的風口浪尖。

功高蓋主,皇上想要除掉她,一如當年被毀掉的容王爺。

楚北枳雙眸猩紅如被鮮血侵染,她盯著監斬官,猶如索命的惡鬼,笑的恐怖。

“你回去告訴那狗皇帝,我楚北枳就算是做冤魂,也不絕對不會放過墨家皇室!”

百姓聞言瞬間緊張了起來。

“將軍切不可說這樣的話啊,或許將軍還能有一線生機啊。”

“楚將軍,我們會為你求情的,無論如何,我們都堅決不相信你會通敵叛國!”

現場甚至有百姓流了眼淚,看著楚北枳滿是傷痕的樣子,心疼的要命。

楚北枳心中一暖,看來不管墨家皇室如何,自己始終保護的百姓還是願意相信她的。

只是那坐在上位的監斬官,是她這麼多年的死對頭顧峰。

他怎麼可能放過她。

好不容易抓到的這個機會,將她徹底拉下神壇,他怕是求之不得。

顧峰此時嘴角上揚,看著狼狽的楚北枳無比得意。

午時已到,他目光已經是藏不住的興奮,“行刑!”

劊子手便面目猙獰的抬起手,彷彿眼前不是活人,只是一塊死肉。

百姓竟在此時一擁而上,想要衝上刑場將她救下來。

顧峰一驚,這裡幾乎聚集了全城的百姓,他們如此不顧一切的衝上來,若是執意砍下去,很有可能會傷及無辜。

楚北枳的死他求之不得,可是如果傷到了百姓,那他是九死難逃其責,皇上必定會怪罪。

“劊子手先停下!快來人,攔住百姓!”

顧峰喝止,可是此時人群已經湧上了刑場,卻有幾道身影不是朝著劊子手,而是朝著楚北枳的方向。

楚北枳眸光一暗,她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可是她被死死綁住,又身受重傷,根本無力閃躲。

而此時,她面前那笑容詭異的人卻只是朝她衣服伸出了手。

楚北枳一驚,一種慌張的羞恥感急速湧上心頭!

眾人只看到一道身影閃過,下一瞬,那傷痕累累、獨屬於女子的身軀,赤.裸裸的出現在所有人的面前!

一瞬間,圍繞在劊子手和楚北枳身邊的百姓猶如潮水般退散,再看向她的眼神不是心疼和敬意,而是複雜和些許厭惡。

男人們仔細打量著她的身體,即便厭惡卻也止不住眼底的興奮!

婦女們露出鄙夷的神情,好像這沾著血的身體是什麼噁心的不祥之物。

楚北枳深深的垂下頭,她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可是此時她竟然不敢面對所有人的目光。

此時的顧峰也收到了一張密令,看過之後臉色大變,有震驚,但是更多的是興奮!

難怪陛下一心要滅了楚家的族,原來楚家竟然犯下這樣欺君瞞上的大罪!

他走到百姓們的面前:

“諸位,本官剛收到來自聖上的密令,楚北枳女扮男裝,欺瞞我梁朝百姓已久。並且偷出我們的佈防圖,使得我朝士兵傷亡慘重!如此罪孽深重之人,必須立刻處死!”

偷出佈防圖?

楚北枳猛地抬頭,被萬人圍觀著赤裸身軀的羞恥感,都不能壓過此時心中的憤恨和震驚!

竟然汙衊她偷佈防圖,簡直可笑至極!

和她同吃同睡三年計程車兵們,她怎麼會去害他們的性命!

墨家皇室,喪心病狂!

此時的百姓中傳出一道聲音,讓正在判斷事情真假的百姓們徹底動搖。

“我們梁朝大旱,好像便是從三年前開始的。”

人群開始沉默了,因為楚北枳就是從三年前開始上戰場的。

這……這難道真是個妖物?

“這該死的妖物竟然殘害我們大順朝至此,快快處死這個妖物!”

“處死這個妖物!”

百姓齊心協力的吶喊,情緒激動比求情之時更甚。

他們原本最尊敬的人此時在他們的眼中竟然化身一個赤裸的怪物,一個不知廉恥、滿腹算計的妖物!

“女子本來就不配沙場征戰,如此不祥之物怎麼配和我們計程車兵同吃同住,她應該被碎屍萬段!”

楚北枳聽到這聲音冷笑的肩膀顫抖,因為這聲音的主人,竟是一個女子。

周圍的男人們朝著那女子投過來讚賞的眼光,是上位者對下位者俯視的讚賞,那婦女還驕傲的抬起了頭,露出得意的眼神。

顧峰再次抬手示意,劊子手手起刀落。

楚北枳的鮮血濺了劊子手滿臉,扭曲的面龐更猙獰幾分。

她的頭顱滾落在地,兩行血淚流下,破敗的身軀倒在地上的時候雙手仍然被綁在身後。

“如果能有重新來過的機會,不管要付出什麼代價,我都願意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