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北枳緩緩睜開眼睛,身上那撕裂的痛感全然消失不見,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她的頭顱竟還完好無損的在自己脖子上。

這是怎麼回事?

她打量著周圍,入眼之處是一片鮮紅,像極了刑場上楚家人流乾的血。

想到含冤而死的全族三百六十七口人,滔天的恨意再一次湧上心頭,讓她恨不得現在提刀就去殺了墨家皇帝!

素手剛要掀開轎子的車簾,卻聽到了外面嘰嘰喳喳的聲音。

“這顧大小姐竟然到現在都還沒能進門呢,可真是夠寒磣的,丟死人了。”

“二小姐現在應該已經和四殿下拜堂了吧,這才是名正言順的四皇子妃,至於轎子裡邊這個,誰認啊真的是。”

“連顧將軍自己都不得意的,我們也沒必要給她什麼好臉色,一個女人生了好人家罷了,只可惜啊還是沒那個好命。”

顧將軍?

平日裡和她最不對付的,在最後下令砍了她腦袋的顧峰嗎?

正想著,腦海中便急速鑽進來大量的記憶,原來她重生到了顧峰的嫡長女——顧南枝的身上。

顧南枝的孃親死的時候給她定下一個婚約,乃是當朝四皇子墨雲清,但是這墨雲清心裡卻只有她的二妹妹顧玥。

他不想違抗墨皇的命令,便在大婚的今天將她和顧玥一同娶了進來。

明明她是正妃,顧玥是側妃,結果現在正妃卻被關在大門外面而側妃顧玥正在裡面行拜堂之禮!

顧南枝承受不住這樣的屈辱和外面人的眼光,便服毒自盡。

簡直荒唐!

楚北枳低頭,她身上的衣服甚至還是黑色的,梁朝女子在外是不允許穿彩色衣服的,只能穿黑白色,只有大戶人家的女兒出嫁時候可以穿大紅色。

而所有的男子在大婚時,都可以穿紅色的衣服,不論身份高低貴賤。

楚北枳冷笑一聲,一生征戰沙場,到最後卻只是因為女子的身份,而被自己保護的百姓所唾棄。

多麼可笑。

顧南枝因為女子的身份,連一件紅色的嫁衣都不能穿。

多麼荒唐。

楚北枳回神,她的手撫上心口。

既然我用了你的身體,那便會為你報仇,今日開始,便是洗去你我身上屈辱之時。

楚北枳慘白的素手掀開喜轎的紅簾,入目一切皆是喜慶的顏色,是她最討厭的,血的顏色。

但是今天,她要讓這顏色,能夠出現在所有女子的身上。

她走出來,目光掃過所有帶著詫異、厭惡眼神的臉,然後一把扯掉了身上那礙眼的黑色衣裙!

紅色嫁衣宛如天邊流雲,白金線繡成的雲霧飛紋好像馬上就能迴歸天際,彷彿能夠透過衣裙看見背後之人素手間千萬條綵線在輕盈的穿梭。

這是顧南枝一針一線親手縫製。

顧府甚至沒有給她任何的首飾嫁妝,只被丫鬟束起一個飛仙髻。

即便是如此,她出現的那一瞬間,卻也晃到了所有人的眼。

她素若出水芙蓉,卻在散發著絕色光芒。

昂首間,身後彷彿有隻巨大的金鳳在閃動著翅膀。

周圍瞬間一片安靜,但是看著地上的黑色衣服,他們才緩過神,他們竟然讓這不受寵的廢物草包給迷了眼。

竊竊私語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顧南枝對於他們來說終究還是家族顯赫的,但是他們在她面前卻仍舊多了一些高高在上的鄙夷和不屑。

顧南枝的丫鬟小桃走過來悄悄的拽了一下她的袖子,聲音囁喏,“小姐,將軍不讓你穿紅色的,我們還是把黑色的衣服穿上吧。”

小桃心疼的看著顧南枝,她知道小姐心中一直都想要穿著紅色的嫁衣,和四皇子拜堂成親。

但是……將軍和四皇子還有二小姐他們全部都聯合起來欺負小姐。

她和小姐無依無靠,只能聽命,否則莫說正常過日子,就算是這條命也不一定保得住。

小桃順著方向看過去,竟然是容世子。

容世子是梁朝唯一的異姓王,戰神容北望的兒子。

容王爺幾年前死於沙場,只留下這麼一個世子,只是可憐了容世子終年疾病纏身,生的這樣一副好樣貌卻不能常見天日。

平日裡他極少參加宴會,今日不知怎的,竟然會來參加四皇子的婚宴。

圍觀的人也看到了容灼走過來。

“容世子竟然也過來參加婚禮嗎,自從那個人倒臺了之後,容世子好像一直臥病不出來著。”

“估計是叫那個妖物的魂魄給纏住了吧,畢竟現在容世子住在了那妖物曾經住著的地方,而且還是容世子帶兵抄了她的家,那妖物想必不會放過他。”

“還真是倒人胃口的東西,都死了還不讓人安生。”

楚北枳廣袖下的手微微顫抖著,貝齒緊咬。

容灼,是她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是她唯一選擇的,沒有血緣關係的親人。

她原本以為,哪怕皇室背叛,哪怕百姓背叛,但是容灼都還會是她的朋友。

可是現在卻有人說,是容灼帶兵抄了楚家,踩著楚家的人血,獲得皇室的信賴。

容灼,你簡直該死!

而此時的容灼走到了楚北枳的面前,拱手作揖,“灼見過四皇……”

“容世子可聽過一句話,好狗不擋路?”

一片死寂……

這顧南枝是瘋了嗎,竟然敢對容世子說出來這樣無禮的話!

“放肆!”

容灼身邊的侍衛昭林立刻拔劍橫在顧南枝面前,怒目而視。

這顧南枝屬實是無禮至極,主子不過好心行禮,竟然被這廝辱罵,簡直豈有此理。

顧南枝目光緩緩挪到昭林的身上,這小侍衛不過十五歲,從前一直跟在她的身邊學習武藝,甚至他認識的字都是她教的。

從前一直喚她師父,後來還是跟著容灼抄了楚家,現在還對她橫刀相對。

早知道,在他孩童時期就應該直接掐死。

昭林莫名的感覺到背後升起來一股冷氣,抬頭就看見顧南枝那像是要殺人的目光,緊接著就聽到了比剛才還要不耐的聲音。

“狗東西,滾開。”

昭林眨眨眼,這女子怎麼如此囂張,而且這感覺……好熟悉。

狗東西……

容灼輕咳了兩聲,臉色蒼白。

“昭林,退下。”

昭林抿唇,他實在是想要給這不知禮數的女子一點顏色看看,但是主子的命令不可違抗。

容灼拱手,聲音溫潤,“打擾到四皇子妃,是灼的不是,還請四皇子妃見諒。”

說罷,便給顧南枝讓開了地方。

顧南枝冷哼一聲,從前容灼這樣退讓的時候,總是她站出來給他出頭的,幫著容灼給對方教訓。

而現在,她竟然站在了對方的位置上。

她從容灼身邊走過,後者的眼神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一直留在她的身上。

眸色越來越深。

如此脾性,宛如故人。

顧南枝跨過臺階走到府門前,大喜的日子,四皇子府門卻緊緊關著,不是為了防刺客,而是為了防止她這個名正言順的四皇子妃,真是有意思。

守門侍衛將刀橫在門前,“顧小姐,殿下有令,不允許你進來。”

顧南枝目光轉向他,漆黑的眸子盯上他的瞬間,便讓他有一種被惡鬼鎖定的錯覺。

“若是我非要進呢?”顧南枝語氣陰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