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栩開著一輛最新的寶馬進入海漁灣別墅區,車子七拐八拐,行駛到一棟獨棟別墅前停下。

王栩解下安全帶,側身看向副駕駛室的劉亦真:“到了。”

劉亦真下車,進入眼眶的是一棟氣派的別墅,院牆四周是剪裁適宜的花草,走近去看,裡面栽培的花草都是高階貨。

海漁灣是本市最高檔的別墅,住在這裡的都是第一批富人。像張永那種後富起來的,想買這裡的別墅都沒機會。這也就意味著,王栩的家庭就算不是富到流油,也是殷實之家。

王栩牽著劉亦真的手,兩人像是熱戀中的情侶進了別墅。開門的人是陳欣怡,見到他們笑意盈盈,宛如知心大姐姐。

“姐,這是我女友,劉亦真。”

“這是我姐,陳欣怡。”王栩做著介紹和解釋,“我爸媽早年離婚,我們一個跟爸爸姓,一個跟媽媽姓。”

劉亦真環顧四周,別墅裡裝修盡顯奢華,傢俱大多數是實木,牆上掛著的畫像屬於非主流審美,一眼看去,正常人根本就看不懂。可也正是因為如此,才被有錢人追捧,他們擱這些叫做高階藝術。胸裡有貨的人才能欣賞,下里巴人只能看個熱鬧。

陳欣怡打量著劉亦真,她穿著樸素,張永買給她的奢侈品都沒戴上。

這說明,她是來“見家長”的。

眾所周知,見家長時,不宜穿得花枝招展,以生活氣為主,以防對方家長覺得這個人“不會過日子”、“不老實”。

這也透露了另外一個資訊,那就是劉亦真對王栩很滿意,是衝著討好他家人的目的來的。

陳欣怡熱情的打招呼,又是拿水果,又是準備小零食。

劉亦真侷促不已,她坐在沙發上,目光都不敢與陳欣怡對視,生怕被看出什麼不好之處。

陳欣怡挨著她坐在一邊,削著蘋果:“小劉,你今年多大了呀?”

“23歲。”

“剛大學畢業啊?”

“嗯。”

“什麼學校啊?”

“J大。”

“211學校,不錯。”

劉亦真挪了挪身子:“聽王栩說,姐姐是Q大研究生,跟你們比……我這點學歷不夠看。”

“要學歷夠看幹啥?臉好看就行。”陳欣怡看向王栩,“我這弟弟平時調子高,老大不小了也不結婚,這會兒能被你拿下,我這做姐姐的也就放心了。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啊?”

陳欣怡把削好的蘋果遞給劉亦真。

劉亦真訕訕地接過蘋果,再怯生生地看了一眼王栩。

王栩急道:“姐,我們還年輕,說啥結婚啊。這剛戀愛呢,別嚇著人家。”

陳欣怡翻白眼,語氣帶著長輩的訓誡:“那是人家小劉年輕,你都快三十歲了,還想什麼時候結婚?不早結婚生子,像你前姐夫一樣,吊著我……等我年齡大了,生不了,就在外面亂搞?”

王栩不好意思地看了劉亦真幾眼,又面向陳欣怡:“姐,你又來了。姐夫不著調,後面還不是哭著求你原諒,是你一腳把他蹬了。”

聽著他們的話,劉亦真詫然。

半晌,她鼓起勇氣問道:“姐姐離異無孩?”

劉亦真雖是小年輕,但跟著張永這麼多年,混過不少飯局,也不是沒有眼見力的人。她很清楚,這種問題特別敏感,稍不注意就是踩著火藥桶。

只是,她對這個話題太感興趣了。

畢竟,某個腦滿腸肥的老男人,無數次跟她承諾,時機成熟了就跟家裡的黃臉婆離婚,沒有離婚是因為有孩子,涉及財產多次分割問題,因此只能一拖再拖。

每次她問,他會說“快了,快了”,就是不給具體的時間。

所以,她想知道,像她們這樣的有錢人,到底是怎麼對待婚姻的。

陳欣怡冷哼一聲,慶幸道:“幸虧沒孩子,所以斷的乾淨,否則我會被這樣的男人套牢。這有了孩子,離婚就沒那麼容易了。”

“有錢人也會因為孩子不好離婚嗎?”

窮人不好離婚,是因為需要有個人和他們搭夥過日子,一起撫養下一代。有錢人沒有金錢上的考量,最多顧慮財產分割問題。一旦轉移了財產,離婚就會被提上日程。

張永也是這麼跟她說的,她也深信不疑。

“什麼愛情,到了最後都變成柴米油鹽。孩子是維繫夫妻關係的樞紐,也是牽制一方的有力武器。你想想,我們要是有了孩子,前夫帶走一個,我想不想她?想,就要見面。日子久了,就會想著,將就著過吧,省得來回跑。”

劉亦真嘴唇翕張,醞釀了許久,才繼續問道:“也就是說,有了孩子,離婚了也會複合?”

陳欣怡狀似無意道:“我身邊大部分有孩的離異家庭,兜兜轉轉還是為了孩子復婚了。”

“如果再婚生子了呢?”

陳欣怡拍手,做出一拍兩散的手勢:“那就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劉亦真心事重重的哦了一聲,啃了一口蘋果。蘋果是甜的,可吃在嘴裡,卻是酸的,一如她的人生。

如果有的選擇,誰會當小三呢。

她來自農村,家裡兄弟姐妹六個,前面有四個姐姐和哥哥,下面還有一個弟弟。前四個都是讀了初中後,早早輟學打工。哥哥和姐姐們每隔一段時間就往家裡寄錢,她和弟弟靠著這筆錢過得也算衣食無憂。

當然,這種衣食無憂是相對於同村的孩子而言。上了大學後,她才知道,自己所在的地方有多落後,家裡有多窮。同寢室的室友,有人揹著名牌包,有人動不動旅遊,有人化妝品每天不重樣,有人第二年就去海外留學。

而她呢,只能解決基本的溫飽。

室友們偶爾會帶她見世面,一次兩次還好,久而久之她感覺自己就像個乞丐,跟在她們後面討要食物。

以前影視劇,主角不是灰姑娘就是普通人,世家子弟都是紈絝子弟,用來襯托普通人主角。善良的普通人主角靠著勤勞、努力、踏實、善良來逆襲,成為人上人。

現在呢,大小姐和公子才是主角,窮人家的孩子,最終都會因為各種原因而黑化。有時候,她在寢室裡,聽著室友們嘟囔著“這個保姆家的孩子,就是沒格局,後面肯定要變壞”、“就他這德行也想跟女主角談戀愛,他也配”、“太窮,自尊心就強,你幫她,她們覺得你可憐她,你不幫她,她們覺得你瞧不起她,和這種人相處很累的”……

她們談論的都是影視劇內容,可作為旁觀者的劉亦真,彷彿站在針尖上,往上沒有退路,往下就是深入骨髓。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和室友們相處。

國家的義務教育,給了她與別人同臺競技的機會,讓她跟各個階層的人成為同學。而學歷,不能立刻解決貧富差距、思想差距。

再後來,姐姐和哥哥們都結婚,對家裡的扶持越來越少。她的生活捉襟見肘,下面還有個弟弟眼巴巴的看著她。

她是全家學歷最高的人,也是全家的希望。爸媽常唸叨,弟弟以後結婚要很多彩禮,她最有出息,要幫襯著弟弟。當然,哥哥和姐姐們生活緊巴巴的,都是為了供養她讀書,她以後要是飛黃騰達了,也不要忘了報恩。

爸媽還停留在上了大學就是出人頭地、不缺錢的時代,而她踏進大學校門那刻起,就看到了自己的未來。

她生來是普通人,將來還會是普通人,拿著普通的薪資,和芸芸眾生一樣,在快節奏的城市裡,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

那時候,全家人會怎麼看她?

就在她茫然之際,張永出現了。那時,他說他是離異單身,又出手大方,她不疑有他。

能帶著她跨越階層的,只有婚姻這條路了,哪怕張永的個人形象不符合她的擇偶。

張永對她出手大方,對她家人也是有求必應,哥哥和姐姐們都安排了不錯的工作,弟弟的彩禮錢也有了著落。漸漸的,她被感動了,愛上了金錢以外的他——善良和包容。

直到前段時間,她偶然間發現張永並未離婚,家裡還有三個孩子的事實。她質問他為什麼騙自己,張永安撫她,說家裡的母老虎不依不饒,拿著孩子脅迫他。真要離了,她帶著孩子能分走大部分財產。

她想著,家裡哥哥姐姐們生活穩定,弟弟也娶上了媳婦,如果他的前妻要錢要孩子,那就都給她吧。她只想安安靜靜的和他在一起,不至於被人戳脊梁骨。可張永不答應,他表示自己賺錢不容易,這些年母老虎除了給他氣受,並沒有給家庭帶來任何好處。

他窮的時候,她嘮叨。他有錢了,她要分走一半以上的財產。他不甘心,他要轉移財產,再和她雙宿雙飛。

為此,她同意了。

卻沒想到,從陳欣怡這裡,她得到了另外一個答案。或許,張永從未想過離婚,那些話都是為了穩住她罷了。

他和那些出軌男人沒什麼兩樣,只不過想著家裡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也許,她只是其中一面顏色而已。

帶著這種心情,劉亦真坐立難安,用餐時,也味同嚼蠟。

這種心情持續到她回到了張永買給她的金絲籠裡。

晚上,張永來得晚,看起來匆忙。他扒了兩口劉亦真做的飯,拿著衣服就要走。

劉亦真從後面抱著他:“你什麼時候離婚,我不想過這種偷偷摸摸的日子了。”

張永拍了拍她的手:“很快。”

她追問:“很快是多快。”

這個問題劉亦真問了多次,每次他的回答不合她的意思,她就要撒潑。

他喜歡她,就是因為她年輕漂亮又溫順聽話,和家裡只會嘮叨的黃臉婆不一樣。可現在呢……她除了一張臉,和黃臉婆沒什麼兩樣。

張永很是不耐煩:“我不知道。”

劉亦真鬆開手:“我們生個孩子吧!”

“你瘋了?我還沒離婚,這時候生孩子就是婚內出軌,也是重大過錯方,到時候不利於我爭奪財產。”

劉亦真看著他,眼尖的發現他後背上貼著兩塊娃娃貼紙,很明顯這是孩子貼上去的。

一想到白天陳欣怡的話,劉亦真心潮澎湃,無法自抑。

“我不要錢,我只要跟你在一起。”

她為什麼會接觸王栩?就是因為在張永這裡得不到回應。他給了她很多錢,卻給不了她名分。這時候,身邊有合適的高富帥,她憑什麼不心動?

此時此刻的劉亦真,希望張永能給自己一個準確的答覆。

如果他能放下一切,那麼她也可以拋下一切。

“你不要,我要。”

“我看你不是要錢,你就是捨不得離婚。當初你騙我,你是離異單身,結果呢……你嘴巴都沒擦乾淨。你是不是為了穩住我,坐享齊人之福?”

“又在發瘋了,不可理喻。”張永臉色很不好,丟下這句話後,就要走。

可劉亦真不許,她扯著張永的衣服,兩人激烈的爭執了起來。本來只是嘴上的交鋒,後面就演變成了互毆。

理論上,女性和男性因生理因素,力量上相距太大。論動手,女人只有被動挨打的份,幾乎沒有還手之力。比如張永單方面毆打王媛。

但這不適用於劉亦真。

劉亦真個子高,又自小在農村做重體力農活,具有一定的力量。兩個人打起來時,畫風突變,變成了劉亦真單方面施暴,張永被動防守。

正在用望遠鏡偷窺的王栩嘴角一抽:“……”

他收了望遠鏡,把簾子拉了起來,看向了坐在後面看電視的陳欣怡。

“老闆,如你所料,他們打起來了。”

陳欣怡目不轉睛地看著電視,表情平靜如水:“哦。”

王栩不可思議道:“劉亦真殺瘋了。”

“哦。”

“老闆,這你都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