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吳亙持刀對向了老者,神色有些凝重。縱然這個黃姓老者已是受了重傷,看著悽悽慘慘,但吳亙仍是沒有把握把對方拿下。

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來不及做任何佈置,盤點了一下身上的手段,吳亙發現自己只有硬剛這條路。

頓足,揮刀,嘯聲起處,吳亙如一隻大鳥,向著地上的老者撲去。老者冷哼一聲,看著吳亙的身影一動不動。一個才四境的武者,即使今天自己戰力十不餘一,也不是對方小小蟊賊所能抵過。

忽然,老者面色一變,已經躍到空中的吳亙驟然直直轉了個方向,踩著樹梢一溜煙向遠處奔去。

「豎子,哪裡走。」老者因失血而發白的臉更白了,雙手在地上一撐,亦是跳上樹梢追去。

奔行於林中,吳亙如同滑不溜秋的猴子,忽左忽右,上躥下跳,讓老者一時之間竟然無法追上。

看著撅著屁股奔跑的吳亙,老者不由有些無奈,這人是吃了多少兔子,竟然能跑得這麼快。想想自己一個五境中期,竟然追不上一個四境的小子,不免覺得有些滑稽。

只是他不知道,吳亙這麼些年浸Yin最多的,就是逃跑的本領。無論是神行術,還是摶風銘紋,都是為了跑路而來。

過了一炷香的功夫,老者漸漸覺著有些不妙,再這麼拖延下去,倒下的不是這小子,反倒可能是自己。畢竟在府中時,那莫名其妙的一擊幾乎毀了自己多半

的修為。重傷之下,氣血已是有些不繼。

打量了一下前方的吳亙,老者雙手用力在樹上一按,藉著彈力身體躍向空中。看了看身下,老者悶哼一聲,一拳擊向吳亙奔跑方向的前方,磅礴的拳力如隕石般砸向地面。

吳亙正在埋頭奔跑,心頭還有些小得意,忽然渾身寒毛直豎,神行術不要命的發動,摶風銘紋也是催動到了極致,身體急速向著右側轉去。由於轉得太急,半邊身子變得一片烏紫,血如箭一般射出。

身後出現了一個深坑,無數的碎石、木屑雨點般打在身上。

吳亙不敢停留,身體呈之字形前行,身後不斷傳來巨響,如同一個巨人緊緊跟隨,地面出現了一個個的深坑。

老狗,累死你,吳亙心中暗自嘟囔。從一開始,看到對方身受重傷,吳亙便存了打消耗戰的準備。縱然對方境界高,但這麼重的傷,人身世界早已破損,又有多少餘力支撐他連發如此重擊。

正得意間,身前又有拳頭落下,吳亙習慣性的變向,剛跑出十幾步,忽然見到身前不遠處有一個小小的身影,那黃姓老者不知什麼時候到了自己面前,正向自己飛來。

如此近的距離,再轉向已無可能,除非吳亙想讓自己全身的筋肉撕裂。驚駭之下,吳亙不退反進,一記天落斬向對方。

可刀氣剛一放出,吳亙就感覺自己如行走於沙石之間,每進一步都頗為艱難。只能催動

刀氣一波波的向前湧去,試圖斬開一條通道。

可刀氣越快,遇到的阻力越大,推進的也就越發困難。

正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不到三息,翻滾的刀氣終是力竭,沒有突破這層層的阻礙,慢慢消失於無形。

吳亙知道,以自己的修為,很難突破對方的勢場,便掉頭向外逃去。可面對這四面八方無形的阻力,又怎麼容易脫身。

黃姓老者面無表情,向著如蛾入蛛網,正拼命掙扎的吳亙挪來。情急之下,吳亙全力運轉意經,使出了六重斬的心法,血氣如怒濤般在身體裡一遍遍奔湧,一次更比一次迅猛。

等血氣奔行到最高點的時候,吳亙忽然使出金身之法,整個身體金光大作,如火炬一般閃耀於夜色之中。

吳亙揮刀向前斬去,這

次可是用了全力。

對方的勢場無形,既然能阻擋刀氣的進襲,便也能擋住刀的劈砍。可阻擋的同時,面對快如閃電的刀鋒,勢必會產生一定的斥力予以回應。

這就與吳亙用神行術行於水面一樣,快速的撞擊所產生的反彈之力,足以支撐起吳亙的體重。

一股強大的斥力從刀身傳到手腕,繼而傳到全身,藉著這道勁力,吳亙猛力向身前一蹬,身體向後飛出,終於脫出了勢場的範圍。

吳亙的脫困讓老者有些猝不及防,羞惱之下,不顧自身血氣不繼,老者倉促間打出一拳。拳不重,與方才空中的重拳全然

無法相比。

可就是這記讓老者頗不滿意的一拳,也讓吳亙感受到了高手的威力。如一塊巨石砸在身上,吳亙翻滾著向遠處落去,地上劃出長長的一道深溝,如同地裡的田壟。

活動了一下痠痛的身子,趕緊向著遠離黃姓老者的地方奔去。直接逃離很難擺脫對方,老者追蹤的速度太快了。既然如此,乾脆遠遠繞著對方兜起圈來,伺機尋找著破綻。

經歷了方才不間斷的重拳,再加上身體的重傷,強如老者也經不住這麼大的消耗。於是,老者並不再急於追向吳亙,反而是站在原地慢慢調息,好恢復體力。只要有自身這層勢場在,吳亙就無法攻入,自然立於不敗之地。

吳亙放心了些,邊繞著老者疾行,邊用刀氣斬向老者,邊觀察著對方的動靜。

但凡世間萬物,不論有形的還是無形的,或多或少都有其弱點。吳亙發現,每一次刀氣飛向老者時,都會裹挾一些沙土,老者的正面沙土遠遠便被彈開,而身後的沙土便會迫近許多。

看來這勢場也不是萬能的,都有其薄弱之處。若是從背後強力突襲,說不得能斬到對方身上。可發現了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老者始終把自己正面對向吳亙,讓吳亙著實有些無計可施。

正對峙間,吳亙眼神一動,身體急停躍起,一記夕照斬向老者。看著那圓月般的刀光,蒼涼悲憫的氣息傳來,老者

不由心頭一動,緊守的心防露出了不易察覺的縫隙。

對方的刀氣自己並不畏懼,入了自身勢場自會消融於其中,只是這奇怪的意境倒是有些古怪,讓自己心底生了一絲蕭瑟之意。

深吸了一口氣,老者竭力想把這種古怪的感覺趕出心神。忽然,老者臉色大變,身體快速向後轉去。原來一隻白色的貓兒不知何時到了自己身後,閃電般向著自己快速襲來。

「浣紗女,你找死。」老者怒吼一聲,一拳向著對方擊出。方才心絃一鬆之間,竟然沒有察覺到對方的到來,被其迫到了如此近的距離。

老者轉身時,白貓與其不過十步的距離,藉著衝勢竟然到了五步之內。淒厲的貓叫聲響起,如同春夜裡貓兒們求偶的呼喚,緊接著從貓兒嘴中吐出一片藍色的流光,覆在了老者的臉上。

老者麵皮一陣痙攣,很快變得猙獰起來,雙手抱著頭痛苦哀嚎。白貓亦是被擊得飛出,遠遠滾落在草叢中。

吳亙盯著老者的動向,幾步來到了白貓落下的地方。草叢中,浣紗女已化了人形,口中不斷湧出鮮血。

吳亙趕緊將其扶起,拉著浣紗女就要跑,以防老者追來。

「不必如此,他一時半會清醒不過來了。」浣紗女苦笑著解釋道,靠在吳亙身上大口喘氣,面色蒼白如紙。

「這老頭怎麼了。」吳亙探頭盯著老者的動靜,猶自有些不安。

「他被我種了諸多殘魂,恐怕

此時正與主魂相互廝殺。牧人的萃噬之法就是有這麼一點不好,容易亂了神魂。」浣紗女喘息著道。

吳亙

點了點頭,將浣紗女扶著走出草叢,忽然覺著有些不對,「既然牧人知道自己的要害,定然會有各種的防備法門,怎會讓你一擊即中。」

浣紗女看了吳亙一眼,目光有些猶豫,「我是貓妖化形,你可知道,貓本就是通靈之物,可以看得見遊魂離魄,修煉到一定程度,還能捉拿這些殘魂。」

頹然坐到地上,浣紗女自嘲道:「你以為黑塔家將我留在府中,可真是看上了我的美貌和舞姿,這麼一個大家族,豈會為了美色而破了祖訓,他們看中的正是我的這一能力。

我每次到府中,正是為了給他們剔除人身中的殘魂,不過這也並不是一件易事,就如同從一團亂麻中挑出一兩根線,需得水磨的功夫。」

吳亙這才知道,為什麼浣紗女在黑塔家的地位這麼超然,原來其中竟有如此隱情。

「這些殘魂我會收集起來,想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派上用場。」浣紗女喘了一口氣繼續說道:「他們這些人防護神魂的手段我都清楚,再次種入殘魂自然也不是什麼難事。

這個死老怪是莫支家的供奉,用我用得最多,還看不起我的出身,今天正好一把還給他。驟然進入這麼多的殘魂,他即使不死,神魂也得受損,變成白痴也不是不可能。」

二人交談間

,老者的動作越發古怪起來,時而哭泣,時而大笑,有心想離開,可左手剛一用力,便被右手死死拉住,只能在原地打轉。

情急之下,老者的左右手打了起來,一記記重拳相擊,雷鳴般的聲音此起彼伏,身邊飛沙走石,讓吳亙二人都看不清裡面的情形。

足足一炷香的功夫過去,周圍方才漸漸安靜下來。吳亙和浣紗女小心翼翼上前,等到了老者近前一看,不由得目瞪口呆。這黃衣老者竟然自己把自己給掐死了,力氣之大,脖頸幾乎已被掐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