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減馬誘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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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亙站在河的下游,踩著一塊堪堪露出水面的礁石,默默注視著幾丈外、正拉著馬勉力渡河的手下。說是水淺,其實也已沒到了人的脖子附近。
水底積有淤泥,十分溼滑,偶爾有人會因滑倒被水沖走。吳亙就會上前連人帶馬拉起,護送到對岸。這些人都是自己帶出來的,可以戰死,但不能選擇淹死這種憋屈的死法。
對岸,卓克等人正在一個個接應渡過河的同伴,等所有人都安全過了河,吳亙方腳尖一點,輕輕落在了岸上。
索吉悄悄的走到卓克身邊,低聲問道:“大人平日也是這樣的嗎。”
卓克有些不解,想了想方恍然道:“那是寨主,經常替我們擋刀,這算什麼。”白了對方一眼,卓克轉身去幫一名嗆水的同伴擠出腹中河水。
索吉愣了愣,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劍,忽然有些羨慕這些人腰間弧度優美的彎刀。
過河後隊伍沒有停歇,一直走到天黑時方停下腳步。
圍攏在篝火旁,吳亙認真打量著地圖。軻井關已被甩在身後,但黑塔家的人呢,看著地圖上此起彼伏的山峰,以及各個分叉的路口,吳亙不禁有些撓頭。
過了軻井關,多是連綿起伏的山丘,真正的大路並不多,很多時候是枝枝杈杈的山路。這也意味著,無論是吳亙還是黑塔家的人,都可以有很多的選擇。
索吉湊了過來,小心看了一眼吳亙,“大人,可是發愁走哪條路嗎。”
吳亙點了點頭,將地圖遞給索吉,“你有什麼好的建議。”
索吉掃了一眼地圖,“我想問大人,是想遠遠避開黑塔家的人,還是想與他們打一仗。”
“哦,這裡面可有什麼說法。”吳亙眉毛一挑,正色道。
索吉想了想問道:“大人此行去往哪裡。”
“鐵手行省。”吳亙招了招手,讓薛信等人都圍攏了過來。
“鐵手行省嘛。”索吉撓撓頭,辨認著地圖上的字,用手在上面丈量了一下,“大人,這些路我大部分都走過。若是想避開黑塔家的人,咱就往東而行,穿莽山,切著烏龍山前行,再折向北。走這條路,黑塔家除非飛了過來,否則根本追不上我們。”
“若是想與他們打上一打呢。”薛信看了一眼吳亙的神色,介面問道。
“那就貼著莽山向北,再渡一次泿水,這樣的話,我們可以抄近路在山中設伏。而且這裡山路都極窄,只要黑塔家敢離開大路進山,來一千人與一百人沒什麼區別,因為地形布不開,只能一個個前行。而且,這些山路岔口極多,他們很難確定我們到底去了哪裡。”索吉站起身,指了指北邊。
吳亙低頭死死盯著地圖,旁邊的人也是緊張的看著他。
過了許久,吳亙方抬起頭,手重重往下一劈,“往北走吧,終是要露個臉的,告訴黑塔家我要離開佐衡路了。這樣的話,楚喜他們以後的壓力也會小些。”
決心已定,第二日天方矇矇亮,隊伍便再次出發。由於少了不少馬匹,行軍多隻能靠腳,戰馬反倒成了馱馬。
走到中午的時候,天空中忽然出現了兩隻當扈鳥,在隊伍的上空不斷盤旋。
索吉急急走到吳亙身邊,指著天空道:“大人,此鳥應是黑塔家所派,來偵察我們行蹤的。小的雖然善於馭獸,但這種馴過的鳥卻是沒有辦法的。”心裡真是懊悔自己的烏鴉嘴,黑塔家真派人飛了過來。
吳亙抬頭看了一眼,又掃視了一下週邊的地形,“不管他,繼續前行。”
走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空中的一隻當扈鳥掉頭離去,應是回去報信了。眾人的臉色都是十分難看,這麼高的距離,箭是射不著的,難不成就這樣被人家給死死盯著。
吳亙一言不發低頭趕路,等到了一處山頂,方一揮手,“休息。吃飯。”
一百餘人當即停下,各自埋鍋做飯。天空的當扈鳥飛得低了些,似乎是想看清這幫人在幹什麼。
吳亙嘴裡叼著根草,抬頭打量著當扈鳥的動靜。忽然,吳亙眼睛一眯,吐掉口中的草莖。嘭的一聲,身邊灰塵大作,地上出現一個凹坑,如一支箭般射向當扈鳥。
天空中的當扈鳥沒想到有人會這麼直直奔自己而來,嚇得掉頭就往高處飛去。
摘弓,拉弦,吳亙如鷂子般扶搖而上,仰頭看著慌亂的當扈鳥。雙腳用力一蹬,身體在空中一頓,猶如找到了一個支點。
一支白色的箭矢帶著長長的尾跡,向著當扈鳥飛去。鳥上的人在竭力操縱著鳥兒,試圖避開這怪異的箭矢,甚至忘記了放箭還擊。
呲呲,又有兩支白色箭矢接踵飛出,在空中不停旋轉,白色的尾流相互纏繞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長長的網,就如漁夫在塘裡下的地籠一般,將當扈鳥牢牢困在了裡面。
轟隆的聲音響徹天際,當扈鳥連同身上的人,被撕裂成大大小小的碎塊,殘羽夾帶著血肉,如雨般從天空落下。
吳亙輕巧的翻了個身,身體向著地面落去。咚的一聲,雙腳和沒有持弓的手撐在地上,連山頭都似乎顫了一顫。
索吉看著天空長長的流雲,不由目瞪口呆,竟還有這種打法。
身後傳來哈鷹傲嬌的聲音,“這身法和弓箭我們都有,都是寨主傳的,只不過修為未到而已。”
咕咚,索吉嚥了一下口水,屁顛屁顛跑到吳亙身邊,遞上了一塊烤好的麵餅,“大人,您請用。”
隊伍繼續不緊不慢向前,過了半日,索吉派出的小獸斥候送來訊息,黑塔家的人追了上來。
入夜時,行至一個岔路口,吳亙看了看周圍地形,“卓克,你與哈鷹再帶二十匹馬,往左邊那個路口去,把馬放了。剩下的人,繼續走右邊的路口。”
馬兒是騎兵最重要的夥伴,失了馬兒,騎兵就剩下個兵了。儘管如此,卻是沒有一個人質疑,卓克和哈鷹也利索的趕了二十匹馬,很快融入了夜色之中。
索吉默默的看著這一切,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說,這種決策有些粗暴。可看看身邊那些人,理所當然的交出了自己的馬,將沉重的輜重扛在身上,整個過程圓潤自如,沒有半分的晦澀。
看著夜色中坐在篝火旁低頭思索,年紀甚至沒有自己大,白日裡一路步行的那個青年,索吉有些明白了,明白後便有些嫉妒。
自己也是個寨主,什麼時候才能有這麼一群打心裡相信,無條件執行的手下。
隊伍繼續在山中穿行,但更多的是在林中,藉著樹木的隱蔽,以防被天上的當扈鳥發現行蹤。至於天上的當扈鳥,又被吳亙射落了一隻,便再沒有出現過,以至讓手癢難耐的張武陽等人失了用武之地。
“大人,追兵上來了,人數少了一些,約莫有五百人。”索吉忠實的執行著偵察的任務,不得不說,這手馭獸的本領,在這片山林中還是頗為實用的。莽莽大山裡,最多的就是這些無處不在的小獸。
吳亙沉默了一下,話說這些天他沉默的時間越來越多。一百多人的性命,皆操之於自己一念之間,縱然吳亙再心大,此時也是謹慎又謹慎,盤算又盤算。
當初凌雲八騎死了六人,吳亙就斬了百里蘇和哈大,又端了黑塔家的老窩,伏擊了百里家的重騎。平心而論,他真不是一個大氣的人,反而有些銖錙必較。
這麼多人的生死都操之於己手,說沒有壓力那是扯淡。
薛信看出了他的心思,緊走幾步跟了上來,“寨主,對手人還是太多,我們再分一些馬出去吧。”
“好。”吳亙點了點頭。很快,在下一個路口時,吳亙又分出去了三十匹馬。
“怎麼樣。”一天後,吳亙坐在一棵樹下,伸手接過卓克遞過來的野果,在衣服上擦了擦,想了想又扔給了索吉。
索吉忙不迭接過野果,“大人,黑塔家的人還有兩百餘人。”
伸出一隻手,吳亙虛握成拳,鬆了又緊,過了半晌方才道:“當扈好久沒見了,為什麼他們還是能跟上來。”
索吉趕緊答道,“他們應是用了犼犬,這畜生的鼻子很尖,在山裡只要留下一些味道,就會死死咬住追了上來。”
吳亙手拄著腮,坐在地上若有所思,“能不能想個法子,把犼犬引開。”
索吉面有難色,手裡抓著野果,蹲在了吳亙身旁,“大人,引是可以引開,隨便找些我們的衣物扔到別的地方就成。但扔少了不行,犼犬還是會嗅得著我們的氣息。可扔多了,得派多少人出去,在這大山裡,歸攏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吳亙點了點頭,“你說得對,我們是不是馬上要再渡泿水。”
再這裡就得提一下,由於莽山山勢多變,泿水在山裡繞了一個大大的幾字形,吳亙一行人向北,也就得二渡泿水了。
“是的大人,再翻過兩座山,我們就到泿水河邊了。”索吉趕緊答道。
吳亙站起了身,對薛信下令,“把剩下的馬都分出去,到了泿水河邊,全員出動,沿著河岸散開,把不要的東西都扔了。然後整軍渡河,在泿水對岸設伏。馬上就要出佐衡路了,該打一場了。”
“遵命。”薛信乾脆利索答應道。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