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主,距此一百二十里外,有一個小的城池,據說歸一個姓程的家族所有。此城距山只有五十里,若是有什麼危險也可快速返回山中。最關鍵的是,城中有許多的糧食和藥材。”哈鷹艱難的嚥了一下口水。

這兩天他與索吉等人尋覓了周邊多處,才尋到了這麼一座小城,又偷偷潛入城中摸了一下底細,方才匆匆趕回向吳亙稟報。

“糧食啊。”吳亙喃喃囈語,眼神中竟然透出一絲滄桑。已是多少日子沒有吃過清香的餅了,哪怕來串穀穗讓自己嚼嚼也成。這麼些天來,天天吃肉和野果,吳亙忽然發現,世間美味萬千,唯有谷香味最勾人。

從小在大風寨長大,吳亙小時候吃的最多就是大餅,那可真是吃到吐的那種。後來漸漸有了些錢,也曾發誓以後再不碰什麼餅子,可卻悲哀的發現,小時候習慣的東西,一輩子恐怕都改變不了。

人的胃就是這麼怪,剛開始接納了什麼,就固執的為其留下一處空間。無論龍肝鳳髓、山珍海味路過,恐怕都沒有資格進入。

也許平日裡會忘記這處空間的存在,但身體會執拗的提醒你,這裡才是你的根,這裡才是你能活下去的本源,只有將其填滿,人生才是豐滿的。

抹了一把嘴角的口水,看著身旁人渴望的目光,吳亙有些尷尬的問道:“城中有多少人,又有多少人看守。”

哈鷹終於勻過氣來,在地上簡單的畫了個小城的輪廓,“寨主,雖說是城,其實倒不如說是個加固的集市。

這座城由於靠近大山,山中的物產、山外的鹽茶都在此城交易,所以才會有這麼多的糧食和藥草。當下因為處於淡季,城中的人並不是很多。我與索吉打聽了一下,守衛的人只有七八十人,城中居民約有不到千人,除了少量本地人外,其他都是商戶。”

“商戶?也就是說,我們只要控制了這七八十人,城中一切就予取予求,而且物資豐厚。”吳亙點指著面前的城池輪廓,抬頭看向哈鷹。

“大人,我覺著還是要防備那些商戶作亂。這些人常年行走於各地,難免會遇到有人打劫,所以多有武力。只不過,只要他們不擰成一團,倒也不用太擔心。”索吉在一旁補充道。

吳亙用手輕輕敲著膝蓋,若有所思,忽然抬頭問道:“城有幾座門,守城之人修為如何。”

“門有四座,守城之人修為應不是很高,因為我粗粗看了下,有一些就是凡人,還有一些一二境武夫。縱使藏有一些高手,我估計再高也不過三境。”哈鷹皺著眉頭,回想著自己看到的一切,隨手在地上畫了一下幾道門的位置。

“寨主,可以一試。”薛信湊了過來,指著城中佈局,“按著哈鷹所說,奪城不難,但考慮到兄弟們需在城中歇息幾天,就得考慮萬一有變如何守城的問題。

此城雖不大,但我們的人手實在是少,若是面面俱到恐怕不可能。只要封住其他城門,只留面向大山的東門,應是能夠守得住。”

沉吟片刻,吳亙終是點頭,“讓大夥飽餐一頓,我們即刻出發。另外哈鷹帶上索吉,先混進城去,等晚上我們裡應外合拿下此城,能巧打不要死打。兄弟們一路走來,已是十分疲憊,這種時候對戰很容易造成無謂死傷。”

第二天臨近黃昏的時候,吳亙站在一棵樹上,遠遠打量著遠處的小城。這哪是城啊,倒好像村寨加了個城圍子。城牆只有兩丈多高,有的地方還有豁口。偶爾會有一兩個人在城牆上晃悠,應是守城的兵卒。

按著與哈鷹的約定,此次準備攻城的門就是東門,城門處連個巡邏的人都沒有。

如此稀鬆的防衛,吳亙都想現在就帶著人衝過去,也不是不能打下來。可看看身後樹林裡面色疲憊的手下,還是嘆了口氣。

現在打過去,肯定會驚動守衛的人,而且城中那些商戶說不得也會協助守城,那自己手下的傷亡就會增多。

吳亙實在捨不得讓自己一手帶出來的手下無謂死在這座破城,只得按捺下蠢蠢欲動的心思,靜靜等待天黑。

繁星漸漸鋪滿天幕,今夜無月。

看了看遠處黑漆漆的小城,吳亙揮了揮手,休息了半天的無畏軍在薛信的帶領下,腳底纏了一層乾草,向著東城門的方向奔去。

吳亙行在隊首,不停關注著手下的動靜。按說這麼矮的牆,於他而言幾乎相當於不存在,輕鬆就可入城。

但作為一名領軍之人,所考慮的就多了,手下這麼多人能不能入城,亂戰起來如何應對,萬一對方藏著高手如何對付。

距城門只有兩百步時,薛信手一揮,所有人都停了下來,安靜的伏於地上,再往前就會進入箭矢的射程之內。

幸好,城牆上並沒有人巡邏,只是零零星星掛著幾個燈籠,想來這些守夜的人不知跑到什麼地方去偷懶了。

城頭上傳來了夜梟叫聲,吳亙曉得索吉他們已經到了城頭。衝著薛信示意了一下,自己先帶著凌雲八騎剩下的人向著城門衝去。

黑夜中,幾人都棄了盔甲,免得發出聲響,眨眼間就到了城門處。吳亙衝著身後人擺擺手,腳尖一點,已是到了城牆之上。

並不寬敞的城牆上,只有一盞燈籠隨風輕輕晃盪,四下一片寂靜。遠處的望樓裡,隱隱傳出此起彼伏的鼾聲。

哈鷹從暗處躥出,到了吳亙身前,壓低聲音道:“寨主,您來了。”

“怎麼樣。”吳亙輕聲問道。身後,有飛爪落在城頭上,凌雲八騎剩餘的人也陸續爬了上來。

指了指遠處的女牆,哈鷹有些興奮,“抓了兩個活口,剩下的人都在睡覺,並沒有驚動。”

等來到牆根下,索吉正在看著地上的守夜軍卒,這兩個倒黴鬼早已被捆的結結實實,連嘴也被堵上了。吳亙衝著其點點頭,“可問清防守的佈置了。”

索吉趕緊答道:“大人,城牆上計有四十餘人左右,其中崗哨十人,其餘的人都在睡覺。另外還有些人在城中住宿,並不在城牆上。”

“好,小心把城門開啟,讓我們的人進來,凌雲八騎分為三隊,配合其他的弟兄突擊其他三個城門。動作要快,不要發出聲響。記住,能不打就不打。”吳亙簡單交代了幾句,讓哈鷹和卓克去開門,聯絡城外的人,而自己則是與索吉等人來到了城樓前。

輕輕開啟木門,屋中鼾聲大作,吳亙示意了一下,幾個人如猛虎般撲了上去,不待這些人反應就給摁在了床上。

“什麼人。”從裡面的一個小隔間傳出詢問聲,緊接著有一個人影走出。等看到屋中的情形,剛要叫喊,卻已是被吳亙給掐住了脖子。

順利解決了東城門的守衛,此時薛信已帶人入城,分成三隊沿著城牆向其他城門潛去,吳亙則是去了距離最遠的西門。

清晨時分,遠處的原野上霧氣尚未消散,如白衣般輕裹著沾帶露珠的泥土。城牆上卻已是熱氣騰騰,有做飯的,有押解俘虜的,一片喧騰。

吳亙坐在城頭,正貪婪的吸溜著一碗菜粥。一口熱乎乎的粥入肚,整個天地都溫煦起來。用筷子夾了一小塊鹹菜,鹹味配上粥的清香,吳亙陶醉的眯上了眼。這簡單的粥飯,當下可比任何異草靈丹都要美味。

一夜辛苦,吳亙帶人拿下了這座名為盞流的小城。由於行動迅速,再加上出其不意,這座城拿下竟是如此的容易,讓薛信到現在都有些瞠目。若這些守衛是他的手下,估計他能把他們的皮都剝了。

大部分守衛都是從被窩中被捉住的,只有少部分進行了反抗,在付出輕傷幾人的代價下,盞流城就落入了吳亙的手中。等入了城,吳亙才知道此城為何名盞流,原來附近的山中盛產桐油,所以便得了如此名號。

等四下一安定,吳亙當即叫人給做了一鍋粥,好好款待一下自己的五臟廟。

遠處,薛信身披鎧甲,大步流星走了過來。

“來來,薛信,嘗一嘗這粥,味道絕對沒的說。”吳亙指了指面前的一個大鍋,招呼著一身露水的薛信,“還是人間煙火氣,最撫凡人腹。”

薛信在一旁蹲了下來,從鍋裡舀了一大碗出來,先深深吸了一口香氣,小心溜邊吸了一大口。

“寨主,城中的守衛都已抓了起來,俘虜也關在了牢中,其餘三個城門已封,安排了人值守。”薛信言簡意賅,把自己的佈置簡略說了一下。

拿下盞流城後,薛信半刻也沒有休息,按著原先的計劃,有條不紊的組織人手完善城池的防禦。

這些事都不用吳亙操心,自有薛信統籌,不得不說,帶著他在身邊,吳亙確實省了不少心。

“好,門關了,咱就可以找些肥羊補充一下軍資。今日你派人,在城中多尋些糧食和藥草。金銀能不要就不要,那些玩意又沉又不能吃喝,弄得狠了怕那些商賈狗急跳牆。”

看了看薛信的大碗,吳亙趕緊又給自己舀了一些,邊吃邊吩咐道,“我們在這休整的這幾天,不準人出入盞流城。若是有人膽敢反抗,出手要狠,不能讓他們以為我們可欺。”

“寨主放心,殺雞儆猴嘛,小的自會安排。把索吉借我用一下,我怕那些肥羊把東西藏了起來,有他的手段,藏到哪裡都能被尋出來。”經歷這麼多事,薛信已經完全適應了吳亙的性子,成功完成了從官軍到土匪的角色轉換。

很快,薛信帶人衝入城中。由於吳亙等人行動太快,很多商戶還沒有覺察到城池易主,依舊按部就班的起來準備吃飯、開市,街上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等看到這些殺氣騰騰的軍卒,一些人還準備開個玩笑。

也有細心的人,發現這些軍卒中有不少的人族,這些精明的商戶就覺察到了不對,在昆天洲哪有裡這麼多全副武裝的人族。

都是長年行走於外的人,很多人掉頭回去取了刀槍,神色不善的打量著無畏軍。很快,便有小規模的衝突發生。

只不過,這些商戶多來自各地,每個商隊的人都比較少,在卓克等人和其他軍卒的彈壓下,城中很快安定下來。

這也難怪,盞流城說是城,其實城中也就只有七八條街,吳亙站在城頭就能一覽全貌。這麼小的城,無畏軍很快就將全城捋了個遍。

眼見大勢已定,吳亙終於放下心來,找了個躺椅,懶洋洋躺在東城門城頭,享受著難得的悠閒。

正迷糊間,忽然聽到城樓下有喧譁聲。睜眼一看,張武陽等人押著一個身材魁梧、鬚髯如戟的漢子走了過來。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