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樓中,吳亙、寶象與孟朔相談良久,才搞清楚了孟家這盤根錯節、錯綜複雜的關係。

原來當代孟家家主孟浩有五個兒子,分駐五座大城,主城白崖城由老大孟乾駐守,也是家主所在之地,其他城池則由四個兒子分別駐守。

五個兒子中,有三個兒子與家主立場一致,倒是不願隨陸家與姬家對抗,但三兒子孟卓與五兒子孟祈卻是被陸家給拉攏了過去。這次孟家與姬傢俬下溝通的事,就是這二人洩露給陸家的,才招來如此橫禍。

其實孟家也不是全然倒向姬家,只是覺著跟陸家一條道走到黑,說不得會落個身死族滅的下場,所以才給自己留了一條後路。

不過連孟浩也沒有想到陸家這麼狠,直接遣了無畏軍這條惡犬殺了過來,一時間都有些措手不及。

按著孟朔估計,這次事後,陸家並不一定會讓孟家消失,說不得會奪其一部分地盤,再從孟卓或孟祈中擇一人立為家主,免得姬家那裡不好交代。

聽完這些內幕,寶象長嘆了口氣,“這破爛事,鬧心,家族大了怪事也多。”

吳亙眨了眨眼,心中倒是有了一些主意,原本陸家讓自己拿下青槐、滾石和白崖三座大城,既然孟朔可以招降其四弟,那滾石城拋開不算,這白崖城拿不拿還有待商榷。

三人正在閒談,忽然張武陽闖了進來,“啟稟寨主,斥候來報,有狼兵在五十里外出沒,應是孟家派出的斥候。”

來了,吳亙霍然起身,既然陸家要檢驗自己的忠心,那就必須會一會這些狼兵。

“吳亙,族叔為人忠正清白,素有威嚴,頗有戰陣之能卻不張揚,你對上他,恐怕討不得什麼好。”孟朔起身鄭重勸道,“狼兵長野戰卻不擅攻城,不如守在城中,以待他變為妥。”

吳亙不置可否,起身向外走去,走到門口方轉頭道:“孟兄好意吳亙心領了,只不過,若是你族叔統御的騎兵,我尚且有些撓頭,但對上狼兵嘛,我倒頗有幾分心得。”

幾人出了城樓,吳亙掉頭衝張武陽道,“看緊他,咱以後還要靠他誆其他人。”

既然得了狼兵要來的訊息,吳亙自然是下令全城戒嚴,關閉城門,抓緊檢修戰車。

等了半日,坐在東城門上的吳亙,終於看見遠處塵煙滾滾,有數不清如夔牛般大小的青狼,正嚎叫著奔湧而來。在這些青狼背上,都坐著兩名士卒,一人持弓,一人持戟。

“這狼兵足有一千兩百人哪,不好打啊。”吳亙轉頭看向寶象,方才他粗略數了數,對方足有六百多頭狼。按著陸家情報所說,孟家只有不到四百頭狼,少算了不少。而且,這一頭狼身上就有兩人,再加上這些惡狼,這下子有些不好打了。

很快,從這些狼兵兩側又出現了兩支步兵,這些人都是披甲執盾,手握長刀。很快從兩翼湧出,護住了狼兵的側方。

牧人擅騎兵,步兵在昆天洲極為少見,這孟家竟然藏了這麼多的步兵,可見有其獨到之處。

吳亙數了數,這些重灌步兵足有八百人,配合上這些狼兵,真可以說是難得的一支勁旅。

“要不咱守守。”寶象也是撓頭,兩千人的對手,若是野戰的話,自家這些初出茅廬的手下真吃不下。

“守守。”吳亙連連點頭,原本還想著自家戰車出城與對方浪戰,這下子徹底息了心思,還是老老實實呆在城裡當個鎖頭烏龜來得妥當。

一聲令下,無畏軍大部分人都是上了城牆,擺上各式勁弩強弓,做好了守城準備。

過了一會,對面的狼兵奔出三人,其中為首的漢子麵皮黝黑,身材高大,手持大刀奔了過來。

“賊人聽著,我家孟鎮撫要與你家頭領說話,速速叫他出來。”漢子旁邊的親兵對著城頭大吼道。

吳亙示意張武陽等人做好準備,自己則是到了城頭,探出半個身子大喊道:“我是無畏軍千戶吳亙,對面的可是孟順孟鎮撫。”

漢子催動身下的青狼往前走了幾步,沉聲道,“正是本鎮撫,你為何擅起兵戈,無故犯我孟家。今日我大軍到此,還不速速下城投降,或可留下一條性命。”

吳亙仰頭大笑道:“孟順,給你個面子叫你一聲鎮撫,不給你面子叫你一聲孟賊又當如何。你孟家逆了陸家,我乃是奉命征討,你說,誰是賊子。”

“不可能,我家家主與陸萬戶正在春狩,陸家並無出兵計劃,定是你這賊子假冒陸家之名,行劫掠之實。”孟順斷然反駁。

“有什麼不可能,你好歹也是孟家鎮撫,這裡的彎彎繞繞難道不清楚,何必自欺欺人。”吳亙見對方死活不承認是陸家派自己而來,不由嗤笑連連。

“少廢話,我大軍到此。限你半日內帶兵出城,如若不然,休怪刀槍無眼。”孟順知道不能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乾脆直接威脅道。

“嚇我哪,有本事你上來,說這些狠話有意思嗎。”吳亙一臉不屑,衝著對方勾了勾手指。

“賊子冥頑,我看你是找死。”城下的孟順怒道。

“你來打我啊。”吳亙掉轉了身子,把屁股露出城頭拍了拍。

“對啊,有種就上來,沒種的話你也別姓孟了,姓子吧,當我的乖兒子可好。”一個尖細的聲音響起,牛超頭頂著一個碩大的頭盔,兩隻手拔開自己的嘴,伸出舌頭衝著對方示威。

城頭上響起一片鬨笑聲,更多的人學著吳亙模樣,將自己的屁股對向城外。

孟順麵皮不住顫抖,他帶了這麼些年兵,打了這麼多仗,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無恥的對手。

一聲不吭轉頭,孟順向著自家隊伍走去。正在此時,吳亙身體重重在城牆上一蹬,如離弦之箭般射向孟順。

孟順好似能看到背後情形一般,身體一擰,手中大刀呼嘯著向後斬去,正好與斷刀相撞。

一聲巨響之後,孟順身下的青狼哀鳴一聲四肢趴伏在地,口鼻中有血滲出,已是當場喪命。

吳亙被這一擊之力反震,也是飛了回去。一溜煙跑到牆邊,單腳跳上了城頭。他本就受了傷,這些日子傷勢未愈,自不敢與對方硬拼。

孟順大怒之下剛想追趕,嘩啦嘩啦,城頭上出現了一排弓箭手,黑幽幽的箭簇如毒蛇一樣吞吐不定。

他自是不想冒著承受成百上千支箭的風險,去找回被偷襲的面子,所以只是冷冷看了一眼那個宛若痞子般的青年,掉頭向自己的隊伍走去。

孟順是個很理智冷靜的人,儘管受了這樣的侮辱,他也並沒有昏了頭向城頭進攻。自家的狼兵和破陣兵遠道而來,人狼俱疲,斷不可猝然發起攻城。

況且,這一路行軍雖然是在自家地盤,但青槐城這個重鎮被奪,失了重要的補給基地,軍中的糧秣都須從別的地方運來,也需要等後續補給。

所以,這一日兩軍相安無事。孟順在構建營地,吳亙在補充城防,兩方默契的都沒有再挑釁對方。

入夜,吳亙將孟朔請來,一見面就抱怨道:“你家族叔帶的那些重步兵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看起來比狼兵還要兇悍。”

孟朔面帶微笑,略顯自得,“沒想到族叔把自己的親兵都帶來了,實不瞞吳統領,這些步卒名叫破陣兵,乃是族叔親自打造,足有八百之數。

這些悍卒乃是百裡挑一而來,不僅修為好,裝備也是極為精良,而且一半以上的人都習有如意通之法,加上族叔的秘術,對上任何兵馬都毫不遜色。

昆天洲多騎兵,誰也沒想到族叔會打造這樣一支步卒出來。剛成軍的時候曾有許多人笑話,可族叔卻毫不為動。

直到有一次,有幾千馬賊犯境,族叔帶著這八百人去攔截,五千馬賊連續衝殺十次,絲毫未能撼動破陣兵陣腳,反倒是馬賊被殺得只剩下不到千人,被嚇破了膽的馬賊四散逃去。從此以後,便有了寧碰萬匹馬,不戰破陣兵的說法。”

“這麼厲害。”吳亙與寶象等人面面相覷,白日裡只是遠遠看著這些步卒兇悍,沒想到竟然如此厲害。不過想想也是,在昆天洲盛行騎兵的情況下,這支步卒能打出威名,絕對有其獨到之處。

“這破陣兵可擅攻城。”張武陽皺著眉頭問道。

“這我就不曉得了,破陣兵自成立後多野戰,還未有攻城先例。”孟朔手一攤,一副愛莫能助模樣。

吳亙見對方不願透露過多訊息,便將其送走,幾人在屋中議了起來。

議來議去大夥都是覺著有些撓頭,對方雖然人少,萬一有什麼手段,再主攻某一段城牆,還真不好防。畢竟一千無畏軍撒開放在城牆上,其實兵力並不多。

而且最關鍵的是,吳亙等人都沒打過守城戰,一時間都有些茫然。

倒是圖丹提出,既然不知對方有什麼神異,乾脆按著最笨的法子,把戰車的弓弩全部擺到城頭上,再準備桐油滾石石灰之類的物事,統統放在城牆之上。

攻守城池都是呆仗,沒有什麼花裡胡哨的手段,只能靠人命耗。

“行吧,今夜從城中抓一些民夫,全力往牆上搬運防城器具,此事由圖丹負責。樂希統一掌握弓弩,儘可能遠距予敵殺傷。”最後吳亙只能下了個簡單的命令。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