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辛病危。這對於鐵手行省來說,可謂驚天動地的訊息,抽掉了當下岌岌可危局勢的最後一根樑柱。

往後的事,真不好說了。吳亙默默看著手中的密信,半晌不語,走到窗前,看著烏雲翻滾的天際,在一道道破空閃電的映照下,臉色有些晦暗難明。

天要變了,吳亙喃喃自語。

“把卓克叫來。”吳亙衝著身後的酈其吩咐道。不一會兒,卓克匆匆趕了過來,吳亙將兩封書信塞到他手中,

“火速發給妤好和水校尉。”卓克看到吳亙少有的嚴肅,臉色亦是凝重起來,

“明白。”

“通知寶象他們,各部曲即刻整軍,另外,就是從僕從軍中遴選人馬,隨時補入正卒。”吳亙接著吩咐道。

如今在由翼山上,無畏軍共有三個部曲,分別由圖丹、樂希和孟順領著,寶象和張武陽則是根據戰事,隨時可以領著各個部曲作戰。

至於義鶻軍,吳亙還是傾向於讓張武陽統領。寶象這些日子與孟順走得越發親近,所以吳亙準備讓他留在自己身邊,節制破陣兵,協助統領各部曲。

“寨主,咱的各個部曲剛填充了人手,新人甚多,這樣貿然下令可能會引來軍中恐慌,不如安個練兵的名頭。”卓克輕聲建議道。

吳亙轉頭看了一眼卓克,滿意的拍了拍他肩膀,這些日子卓克越發成熟了,

“就按你意思去辦,我去尋那孟青,多要些輜重,咱得做好應變的準備。”等吩咐下去,無畏軍各部頓時動了起來,在張武陽的統籌下,各正卒棄了生產,專門一心練兵。

同時,僕從軍中也抽組了兩千的人馬,與正卒一同訓練。吳亙規定,若是訓練好的自是可以入正卒,而正卒中懈怠的則要被貶入僕從軍,所帶來的就是俸祿會發生很大的變化。

一時間,由翼山上殺聲陣陣,旌旗飛舞,士卒常常多日不卸甲,彼此對陣廝殺。

吳亙坐在自己的虎皮大椅上,身前擺著一罈罈的酒,饒有興趣的看著山下兒郎廝殺。

若是有勝者出現,吳亙就會獎賞領兵之人一罈酒,而士卒則是直接撒錢。

敗者則是要頂著個尖尖的帽子,繞著營寨走一圈,遭受眾人的揶揄嘲笑。

圖丹和樂希已經戴了幾次帽子,這兩天臉色都有些不太好看。倒是孟順這裡,雖然破陣兵加了不少新人,但幾次對戰下來,這支隊伍的彪悍還是讓人刮目相看,屢屢取得勝果。

“安海,你個廢物,連個女人都打不過。”吳亙坐在椅子上,衝著一個長著絡腮鬍子的人族大漢喊道,方才他與樂玉摔跤,竟然是被直接扔出了人群。

“大人,真不能怪我,這娘們力氣太大了,要是比兵器,她斷不能勝我。”安海氣急敗壞跑到吳亙面前,臉上還沾著一些泥巴。

“滾,輸了就是輸了,咱無畏軍輸了可不允賴賬。”說著吳亙衝身後的牛超一招手,

“給安大將軍賜服。”

“好嘞。”牛超答應一聲,從身後袋子中掏出了一件女人衣服,送到了安海面前,

“看你長了副魁梧樣子,打起架來卻是娘們唧唧的,賞你了。”安海雙眼冒火、麵皮通紅,看著手中的衣服,卻是始終不肯穿下。

可憐巴巴看向吳亙,希望他能收回成命。

“怎麼的,打輸了就是輸了。女人衣服有什麼不能穿的,你家千戶我就穿過,只要能打贏,讓我光屁股都可以。一件衣服而已,丟掉的臉面以後靠戰功撿回來就是。”吳亙絲毫不為所動,手支著下頜,笑意晏晏。

“就是,大丈夫能屈能伸,連這個都做不到,還枉稱什麼狗屁大丈夫。”寶象也是生怕天下不亂,在一旁出聲揶揄道。

旁邊圍觀計程車卒大聲起鬨,不斷催促著安海。

“嗐,穿就穿。”安海也不是那種固執的人,兩隻大手一拍,竟然當眾就套上了女子衣服,還挽了個蘭花指,衝著四周的人飛著媚眼。

眾人頓時一陣惡寒,一時間招來了不少的喝罵。正在嬉鬧間,有人上來稟報,說山下來了幾十騎,要上山見吳亙。

如今無畏軍封了營寨,沒有允許是斷不準入營的。吳亙揮了揮手,能點名道姓要見自己,也是有些身份的,還是親自去看看為好。

等到了山下,吳亙一愣,來的人卻是陸烈,他怎麼回來了。將寨門開啟,吳亙大笑著走出了營寨,

“這不是陸少主嗎,不好好的在寒陸城待著,怎麼跑到我這來了。”陸烈翻身下馬,負手看了看沿著山勢向上的營寨,眉頭微皺,

“為什麼你放著留安城不入,偏要跑到這荒山野嶺紮寨。”吳亙神情一僵,卻很快掩飾了過去,笑著答道:“呆在城裡,士卒見到城中繁華,難免會受到諸般誘惑,耽於安逸,生了嬌驕之氣,如何能夠上陣殺敵。倒不如放在山中,磨礪一下他們的意志,也好管束些。”陸烈想了想,微微搖頭,

“隨你吧,走,上山看看這新無畏軍到底如何。”說著帶頭向山上走去,邊走邊巡視著山中的佈置。

待看到無畏軍士卒一個個面露殺氣,颯爽彪悍後,終是點了點頭,

“不錯,吳亙,看來你還真擅長練兵,不枉我費盡心思將你挖了過來。對了,巴家和慕容家的那一千人還好用。”

“原來是少主關心,我還納悶這兩家為何會平白無故將人送來,這些人自是好用,多謝少主抬愛。”吳亙笑眯眯陪在其人身側,身體落後了半個身位。

“他們兩家既然要與我陸家結盟,自是應當出些血,要不怎見誠意。”陸烈不屑的擺擺手。

結盟,吳亙心裡一動,值此風雲變幻之際,這三家結盟倒是耐人琢磨。

忽然,陸烈看到安海正穿著女人衣服在人群中招搖,不禁眉頭緊皺,

“這是何意,難不成無畏軍換了軍服。一個士卒穿著女子衣物,成何體統。吳亙啊,你既然入了我陸家,自是當嚴明軍紀,約束好手下,怎可如此放浪形骸。此人當罰,以儆效尤。”聞聽此言,四周的喧鬧聲頓時安靜了下來,眾人皆是一臉疑惑看著這個衣飾華美的青年。

安海眨了眨眼,悄悄的縮到了眾人身後。吳亙微微一笑,上前拱了拱手,

“少主,此事並不怪他,乃是我為了懲罰輸了的兒郎,才想出的這個法子。就如一些家族打輸了面上要塗灰一般,就是個激勵士氣的手段。若是少主實在要罰,我願意受罰。”陸烈被噎得面色難堪,瞪了吳亙一眼,

“治軍還是要走堂堂正道,弄這些兒戲手段如何能成。吳亙,我看你雖然能打,但治軍上還是差了一籌,這樣好了,我留一人在此輔佐於你。他是我陸家子嗣,性子方正,且多年領兵,自是有一套治軍之道。”說著,陸烈轉頭衝隨行的人喊道,

“陸賁,過來。”隨著其話音,有一名男子站了出來。此人身形瘦長,眼睛深深陷在眼窩裡,直挺挺的鷹鉤鼻下,唇形略薄,整個人透著一股冷峻無情之意。

“屬下在。”名叫陸賁的男人走到陸烈面前,大聲應道。

“你就留在此地當個監軍,輔佐吳千戶練兵,以後無畏軍的事,由你和吳千戶共同定奪,只有二人都同意方可放行,聽明白了嗎。”陸烈衝著男子大聲道,眼神若有若無瞟了吳亙一眼。

“屬下明白,不過還有一事請少主定奪。我在此地,是否受無畏軍軍規約束。”陸賁衝著陸烈拱手施禮,眼睛卻是看向了吳亙。

陸烈沉吟片刻,緩緩道:“你受陸家法度約束。”

“屬下明白,不知吳千戶可聽明白了。”陸賁轉身面向吳亙,下頜微微抬起,傲慢之意溢於言表。

旁邊的寶象等人見著此情形,俱是臉現怒意,一個個面色不善,就要圍攏了上來。

吳亙手放在身後悄悄擺了擺,臉上笑的卻是比花還要燦爛,

“明白的,請陸監軍放心,也請少主放心,凡事我與陸監軍多商量。”咳咳,陸烈可能覺得自己方才做得有些過,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當然了,無畏軍諸事還是以吳千戶為主。把陸賁留下來,也是讓無畏軍多些正氣,少些匪氣。你二人當精誠團結,同力協契,一起把無畏軍帶成一支強軍,不枉陸家對你們的器重。”陸賁大聲應下,見吳亙沒有出聲,不滿的轉頭瞥了一眼。

吳亙趕緊連聲答應,

“少主的好意我明白,我定以大局為重,早日把無畏軍帶出來,為陸家效犬馬之勞。”

“那就好,走,找個地方坐下,無畏軍主要將領都要參加。此次從寒陸城回來,有些事你們也要知曉,以早做準備。”陸烈轉身往山上走去,身後的一幫隨從緊緊跟上,如眾星拱月般將其圍在當中,倒是把吳亙給擠到了邊上。

等到了議事堂中,陸烈大大咧咧往主位上一坐,威嚴的看了一眼眾人。

見這些人都不落座,已經一屁股坐下的吳亙只得訕訕站起。陸烈滿意的點了點頭,手一擺,

“今日不算正式軍議,諸位不必拘束,都坐下吧。”

“姬家要變天了。”等眾人都坐下後,陸烈一開口就讓眾人震驚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