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行人收拾營地準備出發。卻發現對面的榮奚等人今天離自已遠了些,相互嘀嘀咕咕,似是在商議著什麼。

「榮奚啊,大清早的說書呢,走不走啊。」吳亙腆著個大肚子,嘴裡叼著根草莖,衝著對面嚷嚷。

榮奚並不理會,與李益又咬了半天耳朵,方才負手向前走了幾步。

水從月忽然出聲提醒,「吳亙。」

吳亙輕輕擺擺手,示意自已看出來了,回頭交待道,「叫咱們的人也準備好傢伙,萬一對方敢下刀子,咱也不客氣,直接攮了這些狗東西。」榮奚等人今天不知為什麼,突然俱是手執兵器,面色有些不善。

「吳亙。」榮奚笑眯眯走到距吳亙三十幾步遠的地方,大聲喝道:「你可知你招惹了什麼。」

吳亙一頭霧水,「我招惹誰了?」對方一大清早冷不丁來這麼一嗓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唱戲的開嗓子呢。

榮奚衝著水從月等人拱拱手,「諸位有所不知,吳亙已是身染沌形。沌形大家都是應該清楚的,一旦附於人身,時間長了就會為其所控制,再不能稱為人的。

吳亙已被沌形附體,此物若是成熟,還會另尋他人附身。所以,為了諸位人身安全,還是早些脫離吳亙為好。榮某不才,願意與各位和衷共濟、戮力齊心,共探大遺洲。若是回了趙國,也定會向朝廷大力保舉,少不了個富貴前程的。諸位,你們看如何。」

一時之間,吳亙與水從月等人都有些發懵,相互看了半天,不明白榮奚這一出唱的是哪門子戲。

寶象撓撓頭,衝著對面喊道,「喂,姓榮的,你說吳亙有沌形附身,有何證據,總不能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自然是有證據,否則我又如何敢當眾指出。蘇剪雨,出來吧。」榮奚手一揚,指向山丘上某處。隨著其話音落下,半山腰上出現了一個身影,正是蘇剪雨。其人今天倒是換了一件乾淨衣裳,只是露了一面,便用黑紗匆匆將臉覆上。

吳亙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如何不知道,自已昨晚被這個女人給騙了。

「蘇剪月,且把由來一一說清。」榮奚有些得意,負手睥睨吳亙。

沉默片刻,蘇剪雨還是開口道:「我已被沌形附身,昨日夜間,召來臨近的沌形,已經入得吳亙體內。等過些日子,吳亙亦會如我這般模樣,人不人,鬼不鬼,化為行屍走肉,成為沌形的傀儡。」

原來那些形如蒲公英的光團就是沌形啊,吳亙心頭一股無名火起,「蘇剪雨,枉我昨夜還可憐你,想著給你一條生路。沒曾想,你竟然狼心狗肺,夥同榮奚來陷害我。」

一陣風吹過,蘇剪雨身上的衣衫獵獵飛舞,只是由於隔著面紗,看不出其人表情如何。

往前走了幾步,蘇剪雨對著吳亙斂衽一禮,「對不住了,吳亙,榮奚答應我,等回到趙國,就幫我除去身上沌形。如此大的誘惑,我怎能不從。他能給我的,你給不了。要怪,只能怪你的好心吧。」

「諸位,你們看,吳亙已是為沌形所染,此次我趙國來到大遺洲的人本來就少,不如與我合流,也好相互有個照應。留在吳亙身邊,只怕自身難保。」榮奚趁勢趕緊勸道。

寶象不以為意,抱著個胳膊,連連搖頭,「榮奚,這沌形附體後到底是何種情形,咱都沒有見過。隨便來一個人就敢說自已被附體了,那如何服眾。要不然我也說我被附體了,你信還是不信。」

橋班也跳了起來,其人興奮難言,「對啊對啊,沌形附體到底是什麼情形,不看上一看怎麼相信。」

這些人怎麼這麼死腦子呢,榮奚有些氣惱,但還是和煦相對,「諸位質疑我的說辭,這也理所當然,畢竟你們與吳亙相處日久,但我真是為諸位考慮,罷了,

蘇剪雨,你來證明一下吧。」

「榮奚,答應我的事別忘了。」蘇剪雨冷冷掃了一眼榮奚,將自已的面紗除下,露出枯瘦的臉,眼中俱是黑色,不見一點白眼仁。又將自已的左手伸出,看著如枯枝一般長長的手指,眾人俱是有些驚疑。

不僅如此,蘇剪雨用右手攥住左手食指,用力向後一掰,咔嚓一聲,食指被掰斷,向後緊貼在手背上。接著蘇剪雨又一一將其他左手手指掰到手背上,清脆的骨頭斷裂聲響起,眾人只感到牙齒髮酸,頭皮發麻,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這女人對自已也忒狠了些,真下得了手。

過了一會,令人驚異的事情出現了,那些已經被掰斷的手指慢慢蠕動,漸次抬起,竟然又恢復了正常。一時之間,眾人議論紛紛,皆是有些不可思議。

「怎麼樣,諸位這下子信了吧。沌形附體,極為耗費宿主的血氣,但同時,沌形未成熟前,也會保護宿主不受傷害。蘇剪雨在此沼澤中不幸染了沌形,但由於當***中沌形尚且弱小,所有自已意識未失。」榮奚大費口舌為眾人做著解釋。「被沌形附體的人還是少接觸為佳,畢竟若是看到新的宿主,說不定會召來其他沌形。現在,諸位還願意跟著吳亙嗎。」

吳亙與水從月等人面面相覷,心中未免失笑,這榮奚費盡心思,恐怕沒料到幾人早已吃下金鱬,卻是不怕這沌形的。

寶象笑嘻嘻走到吳亙身邊,緊緊抱住其人,「來來來,我倒是想嚐嚐這沌形的味道如何,快來附身啊。」邊說邊挑釁的看著對方。

水從月則是將大戟提起,正色對吳亙道:「與這種人還客氣什麼,既然已經做到如此地步,當速殄滅,免得遺禍人間。」

齊合也是提劍上前,「吳亙,該打還是要打的,當斷不斷,反受其害。」

榮奚有些急了,「你們怎麼就不信呢,我真是誠心相邀各位。我榮奚在此發誓,只要諸位加入,等出了大遺洲,我定會向長公主美言,送諸位一個大大的前程。」

吳亙聞言不由失笑,「榮奚啊,你和豬的區別就在於,豬不能變成人,但是你卻隔三差五就變成豬。怎麼做事這麼拙劣呢,以為小小的挑撥離間就能破了我們兄弟情義。況且,不用你保舉,只要出了大遺洲,誰還不是個貴人,需要你腆個毛臉去求嗎。

我要是你,就撒泡尿把自已淹死了,省得在世間丟人現眼。今天是個好日子啊,咱倆之間的恩怨,就來個了結吧,省得你一路上暗戳戳使些不入流手段,雖然無害吧,但也噁心哪。說吧,你想怎麼死。」

榮奚眼見無法勸動眾人,不由惱羞成怒,「不識抬舉的一幫混蛋,吳亙,就是打,你以為我會怕了你嗎。你我皆是六人,打起來,鹿死誰手還一定呢。」.

鳳兒冷哼一聲,對著對面叱道:「血勇,你還不過來,當臥底還當上癮了。」

一時之間,眾人的目光都瞅向站在九娘身旁的血勇。其人不慌不忙掏了掏耳朵,懶洋洋開口道,「門主,這裡是大遺洲,不是天道門,別擺你那門主威風。是,我是受你密令隨了榮公子。可是,我現在卻是不想回去了。門主你好自為之吧,只希望呆會出手時,你我不要對上,免得彼此都不好看。」

門主?寶象眼睛瞪的溜圓,上上下下打量著鳳兒,這位難道是天道門的門主,自已可是還做過一段時間人家的手下,沒想到一直未曾謀面的門主大人,這些日子竟然一直在自已身側。

齊合亦是一愣,有些緊張的看向鳳兒。

鳳兒臉色漲的通紅,死死盯著對面的血勇,血勇卻是毫不在意,反而向九娘靠的更近了些。

「血勇,這騷狐狸給你吃了什麼***,竟然不聽我的命令。再問你一次,過不過來。」鳳兒咬牙切齒,幾乎是一字一句的說了出來。

血勇哂笑連連,朝著鳳兒擺擺手,「門主,我就是喜歡九娘,過是不可能過去了,而且。」說著其人臉色冷厲,「誰敢傷九娘,我就要誰的命,你也一樣,門主大人。」

鳳兒氣的渾身微微顫抖,情知對方再不會轉意,用力將自已的柳葉刀抽了出來。

吳亙眨巴眨巴眼,看看血勇,又看看鳳兒,雖然自已一直懷疑鳳兒的身份,但沒想到鳳兒才是真正的天道門門主,那裘進看來只是為她作掩護罷了。

這下子難辦了,看來只有將對面的人殺光,鳳兒的身份才不會暴露出去。心思已定,吳亙轉頭對身側幾人說道:「呆會我來對付榮奚,剩下的你們挑,能群毆不要單打,能巧打不要死打,總之,不要手軟,護好自身。齊合,呆會出手要狠些。」

齊合看了吳亙一眼,稍稍猶豫卻是又重重頷首。

往上託了託有些下墜的肚子,吳亙笑眯眯對著一臉鐵青的榮奚道:「榮大公子,這些天修為下降的滋味不好受吧,來吧,把頭伸過來讓我砍了吧,少受些皮肉之苦。」

「吳亙,少囂張,雖然我修為不進,但也不是你這種小人所能媲美的。上次白檢心那個蠢貨橫插一腳,你我二人未能交手。今天也正好做個了結,讓你知道我榮某的手段。

告訴你吧,我雖然在歸元宗修行,但拳腳卻是從小打下的底子。你害我險些失了貴人身份,如此大恨大辱,每每想起,不免嚼顎搥床。今天正好在此將你滅了,以解我心頭之恨。」

榮奚說著從身側抽出一把劍來,此劍劍身如青玉,上有點點紅斑如血,甫一出鞘,錚然而鳴,劍尖一點寒光不停流動,殺氣頓時瀰漫開來,四周似乎也冷了一些。

看著手中寶劍,榮奚眼中皆是得意,「此劍名懸翦,乃趙國成名古劍,家父好不容易求來,今天倒是要以你的血濯其鋒。」說著劍尖指向吳亙。

吳亙一把拔出斷刀,刀身在衣服上擦了擦,「此刀名砍柴,乃不出名鈍刀,無論砍柴殺豬俱是在行,今天遇到你正好恰逢其用。」

「吳亙,殺你之後,定然會將你頭顱留下,到時扔給朱淺畫,看她如何表情,到時......」話音未落,斷刀已至眼前,猝不及防之下,只能用劍擋下這一擊。

巨大的撞擊聲後,吳亙的聲音傳來,「蠢人就是矯情,打就打嘛,哪裡那麼多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