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做狗的自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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潔白的雪山上,一高一矮兩個身影聯袂而行。四下玉宇無塵,積玉堆瓊,飛霰隨風而舞,銀峰藍瑩如鏡,顯的二人如神仙眷侶一般。
「我要走了。」吳亙鼓起勇氣開口道,頭低低垂下,看著腳下的冰階。
「哦。」巫漪仍是那副慢半拍的樣子,半天才輕輕的回了一個字。
「我真的要走了,尊者那裡,我留了一絲神魂,他以靈居之力幫我化了一個小世界,有空你可以幫著照看一下,順便讓他立個誓,不要隨意造化另一個我出來。」吳亙緩緩道來。
從靈居中出來的時候,耐不住那幾個北洲人和巫庸的攛掇,忍著神魂分裂的劇痛,終是生生扯了一絲神魂下來,被巫庸化為靈居中一顆不起眼的小世界。
吳亙看了,裡面還是混沌一片,不要說生命,連天地都未出現,也不知道要多少年之後,才能化為一個真正的世界。按著吳亙的本意,原本是不想將神魂留在此地的,可想到與巫漪的牽連,還是轉變了心意。
巫漪抬頭看了吳亙一眼,眼皮輕輕抬了一下,「嗯。」算是應了下來,接著面色又恢復了漠然。
已經習慣了這種交流方式,吳亙不管不顧繼續開口道:「我總覺著巫庸這老傢伙有些不地道,拼命忽悠我留下什麼神魂,還說要接替他的位子。我懷疑啊,當初我能解下牽念也是這老東西搞的鬼。」
「我知道,他有他的考慮,我有我的想法。」巫漪好似早已知道其中緣由,並不顯的十分驚訝。
「果然,這個老幫菜搞的鬼,看我下次不在靈居上撒泡尿,臊死這個老東西。」說著撿起一塊碎冰,惡狠狠扔了出去。冰塊如彈丸般飛出,卻被風吹的拐了一個彎,撞到了一側的冰岩上,反彈回來砸到了吳亙的額頭。
「誒呦。」吳亙痛的捂著頭蹲了下來,直呼倒黴。
看著吳亙的狼狽模樣,巫漪的嘴角微微抿起,「在浮玉山辱罵一位尊者,你可是第一位。幸好巫庸尊者性子好些,若是遇到其他尊者,說不得此時早已被扔入雪窟中凍成冰屍。」
「哼哼哼,莫欺少年窮。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等過些年,還不知道誰把誰扔進雪窟呢。他巫庸不是喜歡變幻成老頭模樣嗎,到時候本寨主施展通天神通,把他變成個女子樣貌,天天給本寨主跳豔舞。」吳亙兇巴巴說道,只不過聲音小了些,眼睛不住向四周亂瞟。
「你整日裡竟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難不成你在外面也是此等模樣,到處禍害女子。」巫漪眉頭微蹙,臉上帶了一絲嗔意。「存瞭如此惡毒的想法,就不怕巫庸尊者拿你問罪。」
吳亙訕訕的摸著頭,「這不是有你在身旁嗎,方才敢放些狠話,圖個嘴上痛快。」
「唉。」巫漪輕嘆一聲,自顧自往前走去。
吳亙捂著頭趕緊跟了上去,提心吊膽的看著四周,生怕巫庸再出什麼手段。
「你這個小傢伙倒是有趣。」巫漪忽然指向吳亙手腕上的臂韝。
吳亙一愣,自入浮玉山以來,這暮就如同死了一般,躲在魂晶中不肯露面,沒想到卻被巫漪給點了出來。隨手將壁韝摘下,遞給了巫漪,「你摸摸,挺舒服的。」
暮的身體漸漸立了起來,氣急敗壞的瞪了吳亙一眼,轉頭面向巫漪時,卻已是換了一副討好模樣,「小子拜見歸真者大人。」
巫漪伸手將暮放在手中,手指輕輕拂過其後輩,暮只覺著自已的心都要跳了出來。
親孃嘞,別看自已平日裡在外面吆五喝六,可到了玩魂的祖宗這裡,還不老老實實裝死,生怕對方注意到自已。可吳亙倒好,還把自已給人家往面前送,等離開此地後,定要給這個沒眼力見的東西好看。
暮心下正在咒罵,巫漪的臉色
漸漸難看起來,「一個看門的食夢獸也敢如此囂張噬主,看來是缺了管教。」
暮感覺自已好像一下子掉進了冰窖,不住的顫抖。巫漪看著無害,可在食夢獸的眼裡,那是多少恐怖的存在,輕輕一口氣就能將自已給壓死。怪不得這些天那該死的細腰奴一副裝死樣,連一點神念也不敢發出。自已也就是好奇探了探頭,就被人家給盯上了。
巫漪手上泛起一陣白光,白光中出現了一道道絲線,絲線如活了一般,向著暮的身上纏繞而去。很快,絲線成了一張大網,緊緊纏繞於暮的身上,連神魂也無法脫出。..
「吳亙,你念訣將牽念召了出來。」巫漪開口吩咐道。
吳亙聞言,按照巫漪所教,輕聲念訣。很快,自已左手手腕上,紅繩再次出現,繩子上繫著的鈴鐺微微晃動。
「晃動青鈴。」巫漪再次吩咐。吳亙依言而行,輕輕晃動手腕,小巧的鈴鐺中傳出一陣清脆悅耳的聲音。
「啊......」暮忽然慘叫起來,纏繞於身上的大網不斷向裡收縮。暮越是掙扎,大網就收的越緊,漸漸連動也不能動彈半分。大網不僅將暮的身子緊緊纏繞,連神魂也被罩上了一層。
暮眼睛翻白,連話也無法說出,只覺著下一刻,自已就要身死魂飛。
吳亙嚇了一跳,趕緊捂住手腕上的鈴鐺,「這,這是怎麼回事。」
巫漪冷笑道:「一條狗,也敢不聽使喚,我弄了些手段在它身上。只要不聽話,念訣即可,它必會疼痛難忍。若是還敢造次,多晃幾下鈴鐺,足以讓它膽裂魂散。」
隨著鈴聲停止,暮身上的大網便鬆了開來,化於無形。暮癱軟在巫漪手心之上,心中暗暗發誓,等離開浮玉山,自已第一件事就是逃跑,跑的遠遠的,看他吳亙還怎麼念訣。這性命隨時掌控於他人的感覺,實在是太不爽了。
巫漪冷冷盯著手中的暮,「不要想著逃,這手段已經種入你的神魂,即使逃到天涯海角,只要鈴鐺一響,還是會發作。當狗就要有狗的自覺,以後對主人要忠心恭順,若是讓我發現再有悖逆之舉,不用吳亙出手,我自會將你挫骨揚灰。去,與主人道歉去。」
吳亙臉皮不自覺抖了兩下,巫漪平日裡看起來這麼清冷嫻靜,出起手來竟是如此的狠。現在想想,當初自已還扒人家衣服,真是作死作到家了,險險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
暮可憐巴巴的從巫漪掌心飛起,懸到吳亙面前,抽噎著說道,「主人,小的錯了,以後再不敢放肆了。」如此慘絕人寰的遭遇怎麼就落到了自家身上,暮越想越傷心,越想越絕望,說著說著嚎啕大哭起來,聲音悽慘,悲聲載谷,直讓聽者傷心,聞者流淚。
「閉嘴。」巫漪一聲輕叱。
「好的。」暮立馬收了眼淚,乖乖立到吳亙肩上。頭頂是不敢再去了,免得招來毒打。
牽念緩緩消失於吳亙的手腕,巫漪慢慢向山下走去,風中飄來不鹹不淡的聲音,「你性子憊賴了些,對於手下,懷柔要有,必要時也須行雷霆手段。」
「是是是,您說的對。」吳亙破天荒用上了敬語,趕緊跟了上去。不過想想,這緊身術用來對付暮,還挺好用的。
走到半山腰的位置,遠處傳來驚天動地的打鬥聲,吳亙抬頭一望,兩個黑色的身影在潔白的雪山上相互追逐。身形矯健,長髮飛起,戰意昂揚奮發,顯的二人氣勢十足。
「這又是幹什麼呢。」吳亙疑惑的指著兩個正在爭鬥的水從月。方從靈居中走出,自然不知道水從月所求之事。
「他想夯實根基,突破本身,所以便央我觀想了另一個本人出來。」巫漪看著遠處打鬥的二人,淡淡說道。
吳亙觀察半晌,不由有些頭皮發麻,這兩人的出手都
是剛猛至極,招招見血,全然不顧已危的那種。偏偏又手段相同,體力相當,所以打成了僵局。你打我一拳,我還你一腳,破空之聲如雷鳴般在山谷中迴盪,點點血斑如冬梅般點綴於瑩瑩白雪。
按著二人打法,只有一方神意崩潰方才能決出服負。可看二人的架式,距離極限還差著很遠。不過吳亙也發現,隨著打鬥的持續,水從月身上那勃勃的拳意,卻是一點點沉斂,原本風起雲揚的氣勢,現在卻是圭角漸隱,頗有了一番沉穩味道。
吳亙目不轉睛盯著二人對戰,垂於身側的手指微微抖動。
武夫對戰,往往很短時間內就會分出勝負,有時一招即可見輸贏。根本不像話本中那樣一打打上千招萬招,鏖戰幾日幾夜,除非那是鐵打的人身方能受的下來,即使銅筋鐵骨,錘個幾千下試試,不錘成個箔片才怪呢。
今天水從月與對手實力相當,這才打了這麼長時間。看著遠處戟影重重,拳腳相交,吳亙漸漸陷入了一種奇妙的狀態,前些日子在幻境中與成百上千個自已廝殺的積累,一點點釋放出來。
周圍的風雪聲漸漸遠去,素白的雪山模糊起來,唯有那大戟相交、拳腳觸肉的聲音在耳邊迴響。
吳亙盯著水從月對戰,眼神卻是飄忽不定。心跳聲如擂鼓般大作,額頭的青筋突突暴跳,氣血如滿月大潮,奔騰洶湧,以席捲千軍之勢,一遍遍沖刷著體內穴竅。
咚咚咚,身體中響起有節奏的敲擊聲,如有重錘敲擊,天爐鍛體法不催自動,身體周圍罩上一層青朦朦的罡氣,隨著敲擊聲如浪般起伏。
巫漪詫異的回頭看了一眼,身體輕輕後側幾步,站到吳亙身後。手輕輕一拂,漫山的風雪頓止,讓雪霧飛霾再無法阻擋吳亙的視線。
過了快半個時辰,水從月的打鬥漸漸進入尾聲。那個以他精血幻化而出的對手,雖然手段和體力與其分毫不差,但畢竟不是本人,神意終是難以媲美。時間長了,不知不覺間竟生了一絲怯意。怯意一生,出手便猶豫了一些。被水從月抓住時機,一把磕飛大戟。
其人轉身欲走,水從月幾步追上,卻是扔了大戟不用,竟然用拳將其生生砸死,化為一股清氣不見。
水從月此時也已是油盡燈枯,只憑著一股氣苦苦支撐,眼見對手已敗,眼前一黑竟然暈了過去。隨著水從月獲勝,吳亙也從那種玄妙狀態中脫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