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錯誤判斷

布萊恩的鞋店，對唐城而言，是可能暴露身份的一個隱患，所以不管布萊恩的回答是否和唐城的心思，他都會開槍除掉這個隱患。唐城之所以一直在這裡耗時間，就是要等著天色完全黑下來，因為天黑之後離開這裡，才能有效降低被發現的可能。而且布萊恩已經看到了唐城的長相，不管如何，唐城都不會放過布萊恩。

至於英國人得知布萊恩失蹤之後，是否會抓狂發瘋，那可就不管唐城的事情了。一直等著身中數槍的布萊恩沒了氣息，唐城這才用床單和毛毯將布萊恩的屍體包裹起來，然後小心仔細的在布萊恩的住所裡翻找起來。入室搶劫殺人，是個不錯的掩護手段，可布萊恩是英國情報機構在上海的負責人，怎麼可能會死在入室劫匪的手裡？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唐城才修改了之前琢磨出來的計劃，他打算給布萊恩來一個神秘失蹤。夜色已深，開啟三倍目鏡的唐城將布萊恩的住所仔仔細細翻找了一遍，除了找到兩支手槍和一些子彈，根本沒有其他能被唐城看在眼裡的東西。凌晨時分，唐城發動輕身技能，從布萊恩住所的後窗悄悄繩降到了後巷。

藉助夜色的掩護，唐城根本沒費多少時間，就在租界裡看上了一輛轎車。上海之外戰事正濃，而在上海租界裡仍然是燈紅酒綠歌舞昇平，唐城盯上的轎車，就停在一家舞廳的外面。就在唐城藏在街邊暗自打量那輛轎車的時候，上海特高課總部的會議室裡，卻是燈光大亮，十餘名上海特高課的高層人物，正在這裡召開緊急會議。

“這半個多月以來，我們在租界的行動隊，相繼遭到襲擊，人員損失慘重。根據事後的現場痕跡勘察結果，我們有理由懷疑，襲擊這些行動隊的應該是同一夥人。”會議室裡此刻說話的這個中年男子，是上海特高課的一名痕跡專家。和特高課裡其他那些喜歡拉關係鑽營的痕跡專家不同，這個叫池田真一的痕跡專家，只是醉心於痕跡調查，是上海特高課公認的痕跡勘察高手。

在池田真一的身側，立著一塊大黑板，伴隨著池田真一的講述，一些現場勘察結果的照片，被池田真一的助手一一張貼在了黑板上。“大家請看上面這三張照片！”池田真一手中的指揮棒抬起，點著黑板最上方的三張照片。池田真一手中指揮棒所指的三張照片，內容都是不同口徑的子彈殼，參會眾人不明其義，紛紛看向池田真一。

“子彈看著是一樣的，同一種型號的手槍也看著一樣，可是打出子彈之後，在子彈殼上留下的痕跡卻是不一樣的。這是幾種不同口徑的子彈殼，是我在這幾次襲擊現場中發現的，根據比對這些彈殼的結果，我們目前能百分百肯定，這些不同口徑子彈殼全都是來自同相同的武器。換句話說，在租界襲擊行動隊的人，絕對是同一夥人。”

池田真一勘察現場的本事，在上海特高課裡絕對是高手那一波的，所以對於他說的這些，參會眾人中並沒有人持懷疑態度。見會議室裡沒有人提出反對意見，環視眾人的池田真一這才繼續往下說，“左邊這幾張照片，是新亞酒店頂層現場照片，現場勘察結果表明，襲擊者一共使用到三至四種攻擊武器，其中包括9毫米口徑手槍、9毫米口徑***、***、木柄手**和**。”

“黑板右側的照片，是法租界那晚的襲擊現場，我們在現場找到大量9毫米子彈殼，根據對比，和新亞酒店現場找到的9毫米子彈殼基本一致。而黑板下方的照片，是高木小隊襲擊現場的痕跡對比，只是很可惜，我們在現場只找到一些毛瑟手槍彈的彈殼，在新亞酒店和法租界襲擊現場，我們並沒有發現同樣的毛瑟手槍彈的子彈殼。”

池田真一的話，讓會議室裡原本以為有重大發現的眾人齊齊失望，可他們卻沒有想到池田真一併沒有把話說完。“高木小隊襲擊現場沒有發現直接的聯絡，不過我們並沒有就此放棄，法租界那晚的襲擊之後，和第一交火地點隔著一條街的位置，還發生過短暫交火。我們的人仔細排查之後，終於找到兩枚子彈殼，經過對比，子彈殼上留下的痕跡，和高木小隊現場找到的毛瑟手槍彈彈殼，痕跡一致。”

池田真一的話，讓會議室裡徹底安靜下來，能在場參加這個會議的，就沒有腦袋不夠用的。看過黑板上的那些對比照片，聽過池田真一剛才的對比分析，參會眾人心中都已經有了一個初步的判斷。“綜合我們目前所掌握到的這些情況，所以我們判斷，近期在租界襲擊我們的人，應該就是同一夥人，人數暫定為三到五人。”池田真一最後說出自己的推斷，但他並不知道自己的判斷有誤，甚至還誤導了參會的其他人。

在池田真一的認知當中，特高課的外勤便衣訓練有素，尤其那些被安排進租界的便衣小隊，絕對不可能是單獨一個人就能襲擊的。雖然高木小隊遭遇襲擊的事後，唯一倖存下來的隊長高木晴子一再強調襲擊者只有一個人，可是勘察過現場的池田真一卻固執的認為動手的襲擊者看著只有一人，可是在交火現場附近，應該有襲擊者的同伴提供掩護。

說到底，池田真一隻不過是一個醉心痕跡勘察的技術人員，他雖然自負，卻對於痕跡勘察之外的事情瞭解甚少。不過參會眾人，對於池田真一的併案推斷，倒是頻頻點頭稱是。因為按照池田真一剛才的那番分析和推論，這幾起襲擊事件中，的確有內在的聯絡。“我基本同意池田君的意見，現在看來，從武漢傳來的訊息是真的，軍統總部的確派了精銳來上海針對咱們實施報復行動。”

“我也同意，現在看來，新亞酒店的事情只是個開始，接下來的時間裡，咱們部署進租界的行動小隊，可能還會遭到不斷的襲擊。只是有一點很奇怪，這夥藏在暗處的襲擊者，是怎麼找到咱們那些行動小隊的？仔細回想這幾次襲擊事件，似乎襲擊者出現的都很意外，他們往往會出現在咱們意想不到的提防，然後突然發動襲擊。”

會議室裡陸續有人發言，但發言的中心思路，一直都圍繞著池田真一之前的判斷。被暫時剝奪了帶隊資格的高木晴子，也在這間會議室裡，畢竟她是從本土派來上海的。悄悄環視眾人之後，高木晴子輕咳一聲，然後開口言道。“我不是很贊同池田前輩的判斷，雖然現場遺留的那些子彈殼痕跡相同，但也不能說明襲擊者就是同一夥人！”

高木晴子一語驚人，在眾人都看向自己的時候，高木晴子並沒有顯得慌亂，反而加大了音量繼續言道。“相同痕跡的子彈殼，只能證明這幾起襲擊事件中，襲擊者使用了同樣的武器，但這並不能表明襲擊者就是同一夥人。”高木晴子的話語出現一個停頓，在她暗自留意眾人表情變化的時候，發現有人正贊同點頭。

“高木隊長說的也有一定道理，現場發現的子彈殼，只能說明襲擊者使用的是同一批武器。”此刻說話的人衝著高木晴子點頭輕笑，後者心中會意，此人和自己一樣，在本土也有著極大的背景支援。“所以我在想，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襲擊者有很多，但他們藏匿在租界裡的武器卻很少，所以這些武器才會頻頻出現在我們的視線裡。”

此人的發言令高木晴子眼前一亮，對方的發言聽著破綻百出，但她的話卻提醒了高木晴子。“山本前輩的話給我很大啟發，先不說襲擊者的武器是否匱乏，有一樣，他們在租界是避不開的，那就是彈藥供應。這幾次襲擊，按照池田前輩的判斷，襲擊者使用的武器基本一致，他們的彈藥消耗同樣會很大，補償就是個問題。”

現在距離上海戰役結束，已經過去2年多的時間，日軍雖說還不能全盤掌控上海，可是對上海黑市的掌控的卻日益增長中。那些襲擊者如果一直隱藏在租界裡，茫茫人海中想要找出他們會很困難，但如果襲擊者需要補充彈藥，就只會去黑市，而黑市卻正好是特高課一直嚴密控制的地方。

高木晴子自以為自己找到了一個找尋出襲擊者的捷徑和突破口，可她卻並不知道，正是因為她的這個判斷，使得上海特高課徹底失去了找尋出真正答案的機會。因為始作俑者的唐城，並不會去上海黑市裡補償彈藥，而漢斯為唐城提供的那些武器和彈藥，都是幾年前就囤積在租界裡的，不管是特高課還是租界黑幫，都沒有它們的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