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說服

經歷過一戰的漢斯，自然知道戰爭的殘酷，也更加知道一旦戰敗，德國將會面臨如何的境地。唐城剛才所做的那些分析，漢斯實際並不能全都認同，畢竟現在的東線戰場，還是德軍佔據優勢。可是唐城對後勤補給和遊擊破壞的分析，還有即將到來的冬季，令漢斯的心中越發變得沉重起來。一言不發的漢斯在暗自沉思，唐城卻在觀察他的反應，兩人都沒有說話。

稍頃之後，還是唐城先開口，打破了書房裡的安靜。“漢斯，我知道你是個愛國的人，要不然也不會在上海待了那麼多年！可是這場該死的戰爭，總是要落下帷幕！一戰的時候，你們德國成為輸家，最後被其他參戰國聯合制裁。如果我是你，現在最應該考慮的，不是怨天尤人或者想著回過參展。你現在最應該考慮的，是如果德國戰敗，你能為戰敗的德國做些什麼。”

唐城最後那句話，令漢斯露出一臉的疑惑，國家戰敗，那是軍隊的失職，戰敗後的事情，那是政客的責任，跟自己這個普通人有什麼關係？面對漢斯那雙探究的眼眸，唐城咧嘴輕笑，“難不成你以為我是在跟你開玩笑？你是經歷過一戰的，應該知道戰敗被制裁是個什麼結果！失業者到處都是，物價飛漲，治安混亂，罪案頻發，你覺著戰敗之後的德國，會是什麼樣的？”

唐城沒有經歷過一戰，不過後世的網路中，有不少關於一戰德國戰敗之後的描述和資料。當他說道物價飛漲的時候，就明顯看到漢斯的眉毛開始抖動起來，依照唐城對漢斯的熟悉和了解，他知道這是漢斯心情激動的表現。“你們那位元首為什麼敢於直面整個歐洲還有蘇聯？我個人覺著，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因為你們德國擁有當今世界最好的軍工企業和相關人才。”

唐城這一點說的到是沒錯，如果德國沒有一流的軍工基礎，柏林的那位元首大人，也不敢直面整個歐洲，最後還來了個兩線作戰。“軍工基礎，是德國最大的優勢，也是德國的原罪之一。一旦德國戰敗，不管是斯大林還是英美法三國，都不會對德國的軍工企業無動於衷。到時候，只怕德國又會上演當初的魯爾危機。”

唐城此刻所說的魯爾危機，是一戰之後，作為戰敗國的德國揹負了戰爭賠償。可德國政府卻以通貨膨脹、財政危機做藉口，請求延遲賠付所謂的戰爭賠償。可法國卻聯合比利時，以德國政府不履行賠付戰爭賠償為由，直接出動十萬軍隊佔領了德國的魯爾工業區，這就是所謂的魯爾危機。魯爾區是德國最大的工業基地，是德國的命脈所在，法國聯合比利時佔領魯爾區，便是遏制住了德國的工業命脈。

身為德國人的漢斯，怎麼可能不知道魯爾危機，此刻聽到唐城提及此事，漢斯心頭一跳，他終於明白唐城想說的是什麼意思了。“我現在正在做一個計劃，這個計劃裡，你可是主角！”不等漢斯開口說話，唐城便繼續言道。他這句話果然引起了漢斯的注意，唐城笑著言道，“我計劃先靜觀其變，一旦東線的戰事，真的就像是我預測的那樣，那我的這個計劃也就有了用武之地。”

在漢斯的再三追問之下，故弄玄虛的唐城終於說出了他那個所謂的戰後計劃，“你現在明面上的身份是美國人，所以就算戰後你回到德國，也不會引起佔領軍的注意。香港今後會是咱們事業的.asxs.，但香港沒有礦產資源，更沒有重工業基礎。所以，咱們能做的，只有紡織和服裝這樣的勞動密集型產業。德國同樣有紡織企業，你去德國收購紡織裝置，一定不會引起注意。”

“先用收購紡織裝置打入德國，然後小規模的僱傭跟紡織有關的相關人員，等你在德國站住腳之後，就開始秘密僱傭和轉移，德國國內其他行業的技術人才。咱們可以先在香港，建立相關的研究機構，等新技術研究出來之後，咱們再去其他國家建立相關的生產企業，比如戰後失業率大增的德國。”唐城的這番話，自愛漢斯看來只是自說自話，不過唐城最後那句話，到是令漢斯眼前一亮。

唐城今晚所說的這些，聽著太雜太亂，心神不寧的漢斯回家之後，幾乎一夜沒有閤眼，只是翻來覆去的思量唐城所說的那些。漢斯身為德國人，自然不願意看到德國戰敗，可是唐城對東線戰場的那些分析，也並非沒有道理。柏林那位元首大人，是個合格的演說家和政客，但他絕對不是一個合格的指揮官，否則國防軍的高層們，就不會對那位元首陰奉陽違了。

一直到天光放亮都沒有閤眼的漢斯，立馬來了唐家，他要跟唐城繼續昨晚沒有說完的話題。漢斯這麼早就來找自己，唐城心裡明白，他知道漢斯這是被自己說動了。還是在後院的書房裡，兩人身前的桌上擺著還算豐盛的早飯，兩人一邊吃飯一邊聊著昨晚的話題。“漢斯，你要明白，為自己掙錢，和為國家奉獻之間，並不存在矛盾。”

“換句話說，如果你連自己的家人都沒有辦法養活，你還有什麼能力為國家做奉獻？”看著一臉糾結的漢斯，心裡憋著笑的唐城放下手裡的碗筷。點了一支菸抽了一口之後，唐城才繼續言道，“國家國家，先國後家是沒錯的，可那是在國家面臨危機的時候。戰爭一旦結束，經濟發展就會成為復興國家的主要手段，一個連錢都不會掙的人，怎麼復興國家？”

“你來重慶這麼長時間，應該瞭解我是怎麼做事的！我當初跟著張叔南下重慶的時候，手裡幾乎沒有多餘的錢財，身邊更是沒有可用的人手。可是現在如何，我手下有幾十個可以排上用場的好手，城外還有一座農場，城裡有幾十家店鋪。所有這些，並不是我用強取豪奪得來的，而且農場和店鋪的收入，也不是我一個人所有。”

“軍統從來都沒有給過我所謂的經費，我從他們手裡拿錢，是我們積極蒐集情報和線索，抓獲日偽特務的賞金。我跟你說這些，並不是在向你炫耀，而是為了說明一件事。只要肯幹，肯想辦法，生活就一定會被改變。”唐城頓住話音，留給漢斯足夠的考慮時間，歸根究底，漢斯是否要參與進來，都還需要漢斯自己拿主意。

唐城等了一會，一直將那支菸抽完，都沒有等來漢斯的表態，他只能開口繼續言道。“我做事向來講究雙贏！我的這個計劃，我這邊的確能獲得足夠多的好處，但如果這個計劃能夠成功，德國那邊同樣能獲得更多的好處。至少戰後的德國，失業率的問題，能夠得到很大改變。”

“咱們甚至可以用產品，去其他國家換取糧食，走海運送去德國，以此來遏制物價飛漲的麻煩。只要戰後的的德國人，先能填飽肚子，其他的問題就都不是麻煩。你來重慶這麼長時間，街邊的潰兵和乞丐，是不是一天比一天少了？城外那些新建的農場，不但能容納這些無處可去的潰兵和乞丐，還能源源不斷的給城裡，提供糧食菜蔬和肉類，這就是雙贏共存。”

漢斯南下重慶之後，沒少在城中和城外轉悠，他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城外的農場和那些新建的工廠。所以，唐城現在說的這些，漢斯並不懷疑。但德國不是重慶，如果德國戰敗，勢必會跟一戰那樣受到制裁。到時候，德國境內不但有海量的失業者，還有大批的佔領軍，唐城所說的那個計劃，並不像他說的那樣簡單。

一夜沒睡，讓漢斯的反應有點遲鈍，不過很快就回過神的他，快速開動腦筋，思索起唐城計劃中的漏洞和缺失。漢斯這幅冥思苦想的表情，看的唐城只想發笑，所以唐城並沒有說話打擾漢斯，而是悄悄出了書房，帶著兩個妹妹在後院玩耍起來。漢斯獨自一個人，呆坐在書房裡差不多一個小時，才慢慢醒過味來。

等他回神之後，卻發現書房裡只剩下了自己，唐城卻已經不見蹤影。“你要是覺著沒意思，不如咱們出城釣魚如何？”看到漢斯從書房裡出來，正坐在後院亭子裡，陪著兩個妹妹玩翻繩的唐城，笑著對漢斯言道。“那個計劃到實施的時候，至少還有幾年的時間，咱們還有大把的時間去完善計劃。”

儘管漢斯嘴上不承認，但他不得不說，唐城做事喜歡提前佈局，而且幾乎沒有出現過差池。冷靜下來的他，表面不情不願，卻還是被唐城拉著去了城外釣魚散心。唐城這邊整日不是出城釣魚玩鬧，就是躲在家裡不出門，暗中留意他的局座，就有點不樂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