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無數的“沙蠶”附著在斑鱧王腹腔的內壁上,正在拼命地啃食著屍體的血肉,發出成群蠶寶寶吃桑葉的“沙沙”聲,腹腔中的肉已經被它們吃掉了不少,坑坑窪窪的,有的地方骨頭都露出來了。一個個原本鉛筆粗細長短的“沙蠶”,此刻都變得大小跟擀麵杖差不多了,更有甚者,不知哪裡伸進來幾條“安第斯阿隆索原蟲”的觸手,紮在斑鱧王的皮肉上,就像是插了吸管兒似的拼命抽吸著,看起來很是噁心。

凌浩沉聲對雪婷道:“你所擔心的環境問題應該不會發生了,想必這‘安第斯阿隆索原蟲’就是靠吃湖裡的腐肉為生的,照現在這個速度,用不了兩天時間,這裡就會只剩下一堆骨頭了。你們去看看漂在水面上的死魚,如果也是這個情況,那麼估計一週之內就會全部被我們腳下的這只不死怪物吃個乾淨,我們就真的要面臨食物危機了。”

話一說完,雪婷和田勇就向水邊跑去,不一會兒,每人拎著兩條死魚就往回跑,眼見著死魚上面一條條的沙蠶簌簌落下,顯然情況和凌浩預料的一模一樣。

這回所有人都不敢歇著了,將所有能利用的器皿都利用了起來,然後將劍冢裡的鮫人“蠟燭”大卸八塊,開始焙烤魚乾,若非燃料是鮫人屍體,感覺太噁心,說不定還會有毒,用炭火直接熏製魚乾進行儲存還會更快一些。焙好的魚乾被放進陶罐中,用塑膠袋加上田勇破碎的潛水服密封,確保沙蠶絕對鑽不進去。就這樣,一場與不死原蟲爭奪食物的競賽開始了。

事實上,凌浩的估計還是保守了。有更多的原蟲觸手肆無忌憚地自湖水中伸出,戳在斑鱧王身上抽吸,這個龐然大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變得乾癟,水面上就更是嚴重了,漂著的死魚已經少了一多半,而剩下的也沒有幾條是完整的了。地下世界沒有白天黑夜,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一天24小時,凌浩他們都被吸管吸空酸奶盒的聲音縈繞著,吵得人幾乎要發瘋。

看著逐漸變小的斑鱧王屍體,凌浩他們的心情也是複雜的。他們有能力阻止原蟲繼續碰這具屍體,但留著這具屍體又意味著一場生態災難,不阻止吧,用不了多久,他們唯一能吃的便只有那些噁心的沙蠶了。

兩天之後,“小島”上只剩下一具森白的巨大魚骨和一顆鯢皇的頭骨,湖面上別說是死魚了,連血汙都沒有了,湖水恢復了清澈,似乎連水中的有機物都被過濾了一遍似的,乾淨得讓人害怕。吸空酸奶盒的聲音終於消失了,整個地下世界安靜得可怕,只能隱約聽見遠處從上層空間滲漏下來的“嘩嘩”水聲。

凌浩和水靈星下水確認過了,深達近300米的湖底,所有龍王鯢的屍體都已經成了白骨,無數根長長的觸手自上方垂落,縱橫交錯的彷彿就像是叢林一般,還活著的那些斑鱧已經一條都看不到了,湖中再無一個活物,就如同是一潭死水一般。

“這原蟲瘋了嗎?把能吃的一股腦都吃了,以後它吃土嗎?”雪婷焦躁地絮叨著。

“它就是個低等的蟲子而已,只有神經系統,連腦子都沒有,瘋什麼瘋?”田勇大大咧咧地回答道。

雪婷立刻沒好氣了,懟道:“聽著怎麼跟你一樣呢?”

田勇假裝沒有聽懂,岔開話題道:“我估計是兩個族群血腥的廝殺刺激到它了,這個湖就是一個生態系統,原來很平衡,偶爾生老病死的斑鱧和龍王鯢屍體維持著這個怪物的最基本生存,反正它是不死原蟲嘛,稍微有口吃的就死不了。偏偏一場大戰給它創造了大量的食物,它就跟食物鏈中的一環似的,上一環突然加大供給量了,它這一環自然拼命繁殖,你們瞧那些觸手,比我們剛下來的時候多無數倍,食物鏈就這麼失衡了。等食物吃完,我相信這些觸手就會萎縮,這不死原蟲沒吃的了,就會陷入休眠,等待生態系統恢復。你們說我講的有沒有道理?”

凌浩聽了對這廝頗為刮目相看,沒想到他還能想明白這麼複雜的道理。不過水靈星卻是嗤之以鼻道:“你們作為食物鏈頂端的人類,太習慣站在生態系統之外看生態系統了。別忘了,我們在這裡,也是食物鏈的一環而已,這原蟲如果真的會餓到休眠,那麼在這之前,我們必將會是它最後的一道菜。”

所有人都沉默了,陰影籠罩在每個人的心頭,他們從事的是非常危險的工作,死於鯊魚之口,被淹死,被水壓壓扁,甚至是被許多稀奇古怪海洋生物咬死的可能性他們都曾經想過,可如果是身上插滿吸管讓人家當做飲料一樣吸乾,這場面只要想想便會覺得毛骨悚然,無法接受。

接下來的七八天,所有人都在膽戰心驚中度過,即便是睡覺,都是大家輪流,總有一個清醒的人留下放哨,不過卻是什麼都沒有發生,就好像所有人都是在杞人憂天似的。

“會不會是這原蟲對活物不感興趣啊,這都好幾天了吧?一點兒動靜都沒有。我們是不是有些小心過頭了?”田勇坐在地上嘟囔著。

“你懂個屁,小心無大錯,知道不?這幾天下水多少次了,你可看到一個活物來著?那些活下來的斑鱧哪兒去了?你倒是跟我解釋解釋。”雪婷柳眉一豎,大發雌威。

凌浩對二人的動靜充耳不聞,只是默默地坐在水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水靈星從劍冢裡鑽了出來,緩緩來到凌浩身邊坐下,小聲道:“我這兩天一直在下面研究地龍膽和凝血珠,一個聚生氣,一個凝血氣,都對邪毒有很強的剋制效果。我覺得吧,或許對你老爹的巫毒會有奇效哦,不過我也不敢十分肯定,你不要把期望全放在這……”水靈星的話戛然而止,因為此刻凌浩已經激動得蹦了起來,兩隻眼睛綻放著興奮的光彩,兩隻手緊緊攥住了她的雙手,這副樣子,就跟是要表白似的。

水靈星怔了一下,然後兩頰一紅,難得矜持地說道:“我雖然是個靈體,就地推倒也不是不行,不過咱們背後還有兩個人呢,你不會是打算表演給人家看吧?”

凌浩滿臉黑線,怒道:“你丫想什麼呢?我只是想替我父親感謝你而已!”

“嘁,沒勁!”水靈星意興闌珊地撇撇嘴繼續說道:“你先別急著謝我,你們能不能活著出去還是個問題呢,我剛才在下面,看見你們罈子裡的魚乾兒可是沒多少了,怕是用不了兩天你們就得吃蟲子了。”

雪婷耳朵尖,聽到水靈星說起“存糧”的事情,也湊了過來,無奈地說道:“老大,雖然這兩天每天也就喝一頓魚湯,不過就算是這樣,剩下的魚乾也就只夠我們再撐三天的了,三天後,要麼我們動用最後應急救命的野戰口糧,要麼就得動手抓蟲子吃了。”

凌浩嘆了口氣問道:“你那份野戰口糧還真是經吃啊,都吃了幾次了吧?還剩下些什麼?”

雪婷翻了翻攜行袋,然後說道:“350g牛肉蕎麥飯一袋、250g午餐肉一罐、50g包裝的餅乾三包、50g的肉醬和肝醬各一罐、5條巧克力、5條能量棒,此外就是些速溶飲料、紅茶、咖啡,還有些胡椒粉、白沙糖、維生素片和兩個淨水片,關鍵是,鹽已經很少了,沒有鹽我們也無法保持體力,要動用這些儲備糧嗎?”

凌浩堅決地搖了搖頭道:“看這裡的地形,就算救援我們的人從頂上開啟缺口,哪怕是放下一具繩梯,也需要我們有足夠的體力才能爬得上去,還是儘量省著點吃,把足夠的食品留到最後吧。尤其是鹽,沒有鹽我們就會患上低血壓,渾身無力,甚至肌肉痙攣,失去最後活著出去的機會,最後的這點鹽和含鹽食品一定要等到萬不得已時再吃。還有,我這兩天也一直在想,腳下的這隻‘安第斯阿隆索原蟲’到底對我們存不存在威脅,會不會對我們發動攻擊?或許它就只是一隻非常簡單的食腐動物,只對開始發臭的動物屍體感興趣,因為我們都活著,所以它才沒有對我們輕舉妄動。”

田勇一直在一旁聽著,這時才開口說道:“這事好辦啊,只要是猛獸,總會露出獠牙的,我下去試探一下,它要是敢跟我呲牙,我就一劍劈了它。”

田勇擺出一副絕世高手的風範,抱著他的劍,一個瀟灑地轉身就要下水,雪婷立馬杏眼圓瞪,怒喝一聲:“身上傷疤還沒拆線呢,又開始嘚瑟了是吧?你要是皮癢了,我來給你鬆鬆骨!”

田勇立馬慫了,訕訕道:“你看你,急什麼眼啊?皮癢了你松骨,這也不對症啊。”這話把眾人都逗樂了。

水靈星嘆了口氣說道:“你們也都別浪費體力了,我去試試,看看這不死原蟲到底真是隻傻蟲子,還是一頭隱藏著獠牙的兇獸。”

說著,她便跳下了湖,凌浩苦笑,也跟著下了水,雖然憑水靈星的本事,有危險的可能性不大,不過相處了這麼長時間,也共同經歷過了生死,說沒有一點情誼那是不可能的,凌浩又怎麼放心讓她一個人去呢?

水下,原蟲的觸手已經是縱橫交錯,多到了一個令人頭皮發麻的恐怖程度,就如同是熱帶雨林中到處都是的藤蔓似的。水靈星看了凌浩一眼,猶豫沉吟了片刻,手中三叉戟陡然變長,一戟揮出,削斷了其中一根比較粗大的。那觸手吃痛,收縮顫抖著,一股暗紅色的液體湧出,也不知是血液還是什麼。而其他觸手卻是並沒有什麼反應,跟砍斷一根樹枝一般,樹木並沒有能力作出任何反抗。

等了半晌,再無其他動靜,那根被削斷的觸手就像是皮筋一樣快速萎縮,彷彿是被原蟲吸收掉了,它還真是一點營養都不會浪費。水靈星陸續又砍斷幾條觸手,結果依舊是如此。

“看來是我們多慮了,說來也是,這就是個只有低等神經系統,連大腦都沒有的原始生物,生命力或許很強,但攻擊性卻是沒有什麼。”水靈星自嘲地笑了笑,轉身向岸上游去,凌浩沉吟了片刻也跟著離開了。

當晚,沒有人再留下值夜了,大家都安心地睡去,在漆黑的地底,晝夜沒有界限,照明全靠一支“鮫人蠟燭”,大家的生物鐘早就錯亂了,加上沒有什麼事情可做,每天睡十個小時以上已經是常態,因為飲食營養單一,大家都開始出現了一些營養不良的症狀,維生素片已經吃完了,田勇的傷口開始有些紅腫發炎,全靠醫藥包裡的那點抗生素撐著,這兩天已經開始發低燒了,大家雖然每天睡眠時間很長,但依舊是一副睡不醒的樣子,而且睡醒之後仍然感到疲累,體力已經開始不斷下降了。

燭火昏暗,不時詭異地搖曳幾下,所有人都睡得很沉,甚至有輕微的鼾聲傳出。

也不知是什麼時辰,凌浩被雪婷搖醒,後者一臉凝重地說道:“老大,出事了,快跟我過來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