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先送古裡等國使者回國,帶領船隊來到了木骨都束、卜喇哇、麻林等國……”

鄭河的故事娓娓道來。

一旁。

“怎麼樣,見到聖人,心裡激動嗎?”

朱瞻基調笑道。

“嗯,是挺激動。”

李馗頷首回答。

只是這張幾近面無表情的臉龐,側面告訴了朱瞻基真實回答。

“嘿,你這人可真夠奇怪的。”朱瞻基撇了撇嘴,忽然注意到李馗的目光看向側前方,瞄了一眼,疑惑道:“怎麼了?你找陸國師有事?”

“陸國師?!”

李馗訝異地挑起眉鋒,沒忍住瞥了一眼在朱高赤身邊的年輕男子,這傢伙看過去比他還小上幾歲,竟然是陸師道!

這一刻,月餘的謀劃,終於讓他見到正主了。

驀地!

兩道目光對上!

陸師道微斜著腦袋,饒有興趣地盯著李馗,隱晦的神光悄然閃爍。

李馗心中莫名一寒,只是朝陸師道頷首示意。

“我說你怎麼老看那邊,原來是不知道陸國師長何模樣。”朱瞻基忍俊不禁:“陸國師天縱奇才,實力高深莫測,以他的實力想要青春永駐,輕而易舉。”

“嗯。”

李馗有些心不在焉地應了聲。

‘剛才那眼神不太對勁,什麼意思?看出我身份了?不能吧?!’

接連的疑惑從心中掠過。

倏然,場上的動靜吸引了李馗的注意。

“諸國王進貢獅子、金錢豹、鴕鳥等珍奇異獸,臣也有一份禮物獻給皇上。”

鄭河從袖兜裡掏出一捆泛著玉光的竹簡,雙手呈於朱第面前:

“這是西洋諸國的修煉之法、不傳之秘,臣特意為永樂大典收集。”

“好!”

見此,朱第眼睛一亮,龍顏大悅。

“賞!”

永樂大典是朱第的野心之作。

覆蓋天文、地誌、陰陽、醫卜、釋藏道經等於一體,可謂是古今第一奇書,堪稱寶貴的知識財富,其中就包含武道編錄。

因鄭河的西洋之行,世界進入了大明眼中,諸多外邦的修煉之法,隨著船隊,被鄭河帶回了大明,如今自是取長補短。

就在這時。

“兒臣也有喜事稟告。”

出聲的不是別人,正是朱高熙。

他踱步而出,來到朱第跟前,拱手道:“如今倭國的殘餘勢力皆被我大軍消滅,兒臣聽聞東山各地等地乾旱,百姓吃不飽飯,特意拉了一百萬石糧食回來,已便賑災東山各地!”

“好!”

喜訊連連,

朱第心情甚好,拿起桌前的美酒一飲而盡,“此次漢王功勞不小。”

然而就在這時。

李馗敏銳地注意到朱高燧的目光,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朱第手中的酒杯,些許思緒泛起。

“說起來,也不知道太孫查的案子怎麼樣了?”

驀地,朱高燧似想起什麼,眼睛直直看向朱瞻基,笑容玩味。

“哦?什麼案子?”

朱高煦好奇道。

兩人一唱一和,直接把朱瞻基給架了出來。

於是。

朱第瞥了一眼兩個兒子合作的戲碼,隨即似笑非笑地看著朱瞻基,“太孫,那名叫林東東的暹羅翻譯,他的案子,進展如何。”

“砰。”

酒杯落桌。

朱瞻基嚥下美酒,起身揮動袖袍來到朱第面前,拱手施禮:“尚未找到行兇邪祟。”

“哦~”

聞聽此言,朱高燧陰陽怪氣地拉長語調,“太孫,眼下可就剩下七天時間,連兇手的蹤影都沒有查到,到時候怎麼給皇上跟暹羅國王交代?”

砰!

杯盞齊齊一震。

朱第手掌拍在桌子上,目光森寒,“朕倒要問問你這個錦衣衛指揮使,朕的北平城,為何會出現邪魔妖祟,趙王,你給朕說說。”

“……”

朱高燧怪笑登時僵在臉上。

“錦衣衛、東緝事廠,皆有武當弟子助其誅邪蕩魔,若是人為行兇也就罷了,但是妖魔……”

朱第手指輕敲著桌面,突地出聲:

“國師。”

“臣在。”

陸師道起身來到朱第跟前,稽首施禮。

“你,如何看待此事。”

“敢在北平行兇的妖魔,實力估計不低,若是一心潛藏,確實不容易找到。”

飄渺的話音從陸師道口中而出。

“太孫。”

朱第睨了朱瞻基一眼,目光深遠,“國師所統的東廠,聯合調查此案。”

朱瞻基一愣,連忙應是。

另一邊。

朱第幾人的對話讓李馗心覺古怪,但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勁。

他先是悄悄看向朱高赤,這位太子爺持著筷子,細嚼慢嚥,時不時抿下一口美酒,悠然自得的模樣,就差哼起小曲。

儼然穩坐釣魚臺。

緊接著,又看向朱高煦,這傢伙嘴角的笑意忽地有些陰沉,而朱高燧則是面無表情。

‘這一家人,有趣!’

李馗心裡想道。

……

“國師,隨朕走走。”

朱第起身離座,雙手負於背後。

“是。”

陸師道自是無不可。

兩人的身影漸行漸遠。

“國師閉關的時間越來越長了。”

朱第似有感嘆道。

陸師道只是笑笑不言。

朱第並不在意,他們認識快四十年了,深知對方性格秉性。抬眼遠眺,偌大的宮殿映入眼簾,“我仍記得當年張道長帶你來燕王府時的情景。”

朱第口中的張道長,即是張全一,武當道派的祖師爺。

當然,他還有個名字,叫做張三丰。

“回想起來,歷歷在目。”

陸師道微微一笑,“兩年前,臣去慶壽寺見了道衍最後一面,他走得很安心。”

“哈。”

說起黑衣宰相姚廣孝,朱第撫著美髯,不禁輕笑一聲,“這傢伙一身抱負所學盡皆施展,當然走得安心。”

古往今來,想要造反的人,背後都有各種利益訴求,但道衍不同,他不是為了榮華富貴,他只是單純地為了造反,從而一展胸中抱負。

“時間過得真快。”

陸師道忽有感嘆。

“是呀,自朕登基到現在,已經過去二十九年,試問當時誰能想到大明有如今的恢弘。”

朱第頓足腳步,扭頭看了眼陸師道,“有些事,朕做完了,後人就輕鬆了。”

嘭!

絢麗的煙花在頭頂轟然綻放。

光照徹兩人的面孔。

深邃;

漠然;

“陛下,臣先回欽安殿了。”

“去吧。”

人影逐漸被宮殿一角的黑暗吞沒,直至消失。

朱第抬頭看向天空的煙花。

些許思緒湮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