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滿六與寧珂感慨過後的幾日裡,馬不停蹄地趕往嶽州,值得慶幸的是這幾日再沒遇到像揚風谷當時的大雨,兩人的行路速度也沒有受到阻滯。

這些時日裡清晨還未動身時,短衫少年就練習自己所學的劍術劍招,等到寧珂醒了便就繼續趕路。

白天趕路途中給馬匹歇息的時候,林滿六又從自己包袱裡先是摸出兩塊烙餅和從墨先生那裡借的聖賢經典,或是一些其他書本,隨後丟給了身旁的窮酸書生一塊烙餅後,自己便開始翻閱這些書籍。

到了晚上就算是休息前,短衫少年也要將這幾日路過村落、鎮子時聽到的訊息,抓著寧珂覆盤一遍,以便推測如今局勢變化,才肯歇息。

今天是趕赴嶽州的第三天,七月十四日,路途過半。自從清晨御馬而行,一直到了正午太陽高懸也未曾停步歇息。

“我說林兄...多少歇會?”寧珂在林滿六身後氣喘出聲說道,因為無人在側的緣故,自然換回了原本的稱呼。

“那便前面尋一處溪澗歇息吧,也好讓小黃吃些水”林滿六沒有回頭,應聲之時正在左右探尋著哪裡有溪水。

已經進入江南道,林間山道自然傍水而生,沒多久的功夫便尋到一處小溪,流水潺潺,一片寧靜祥和之景。

林滿六行至溪畔翻身下馬,將小黃牽到了溪澗一處淺水窪的地方,便放任著小黃自行吃水。

小黃馬頭低垂口鼻一同沒入溪水之中,林滿六從包袱裡掰出一點烙餅,坐在一旁衝其吆喝了一聲,小黃聞聲扭轉腦袋看向了少年。

短衫少年手中的那塊烙餅便丟擲而出,小黃張嘴便將烙餅咬入嘴中開始緩緩咀嚼,待咀嚼完畢之後,又開始在溪中吃水,不時還因為喘息在水中噴湧出一連串的泡泡,可愛極了。

而寧珂則是將馬隨意地牽至溪澗旁,便找了處樹蔭下休息根本沒有管馬匹怎樣,她靜靜地看著少年與馬的這一幕,良久沒有言語。

“林滿六,你就連對一隻牲畜都這般的嗎?”寧珂實在無聊,便出言說道。

“待人待物,自然不是所有都這樣,只是一些親近些的,當然是加以照拂”少年隨意答道。

“你與這小黃馬親近?”寧珂疑惑出聲。

“那可不是嘛,這是月姑娘當時給我的小馬駒,跟著我從江南走回南疆,如今又從南疆走到這裡,之後可能會走更遠的路,見更多的人...”短衫少年轉過身來,帶著爽朗的笑聲說道。

又是月姑娘,真不知道這小子時常掛在嘴上的那月姑娘,到底是何模樣,讓他這般入迷。

“你先前可不是這般對我一個傷病人員的啊!”寧珂想起先前自己腿傷之時,在這呆子手上的待遇還沒眼前的這隻小黃馬好。

“防人之心不可無,初識寧兄時,自然多有提防,還望見諒...”林滿六見自己眼前的這位窮酸書生舊事重提,只得無奈解釋道。

少年言語完後,又開始自顧自摸著自己包袱,像是在找尋什麼。

“那如今我們這般熟絡了,什麼時候也給我端茶送水一下呢?”寧珂閉目養神,雙手枕著腦袋,笑言出聲說道。

原本預想著少年又會跟自己掰扯些什麼理由道理的寧珂,等來的卻是林滿六說了一句:“傷好了,沒手沒腳嗎?怎麼娘們唧唧的”。

寧珂整個人瞬間黑臉,隨即彈跳起身,還沒看向林滿六位置便出聲喊道:“林滿六你!!!”。

她正準備呼之欲出的下文,再看到少年模樣戛然而止,她看到溪澗旁的少年正在翻看著一本小冊子,根本沒有看向自己。

“你手上這是什麼?怎麼不是前幾日墨先生的手札和那些典籍了?”寧珂疑惑出聲。

“一個老騙子賣給我的武功秘籍咯!”少年帶著玩笑話的語氣出言說道。

寧珂走近幾步,在少年面前蹲下看向了冊子當中的內容,見林滿六也不躲避,又一次疑惑出聲說道:“不是武功秘籍嗎?曾都不讓我回避一下嘞”。

“老騙子事後說只是本尋常的山水冊子,無妨”短衫少年出聲應道。寧珂也看清了小冊子上面的內容,這兩頁寫的便是嶽州湖夏景,頁頭批註有那

“八月湖水平,涵虛混太清”。隨後便是言說那夏時遊歷嶽州湖的見聞,約莫意思這般:嶽州一帶湖水有云夢澤之稱。

夏時渡船遊於湖中,湖岸的那些草木繁茂、鬱鬱蔥蔥皆是被這雲夢澤的湖水滋潤哺育。

而湖中水也是涵渾靈動,汪洋浩闊,與天相接,時有風動起,湖水也能驚濤拍岸,波撼湖畔山林高樓,就連那風雪大觀樓也只能成為這雲夢澤當中的一方景色。

“還真就是本山水冊子啊,叫啥啊,還能把你嚯嚯地以為是武功秘籍?”寧珂興致來了,便出言像少年詢問道。

林滿六輕笑一聲,合上冊子,寧珂便看到了封面上寫到的那《尋山問水》四字,在四字的末尾有人接上了三字

“養劍決”。

“所以這冊子叫...尋山問水養劍決?”寧珂看著這極為隨意的書封說道。

林滿六點頭說道:“老騙子說叫山水養劍決,聽著順口”。寧珂尷尬出聲:“...好名字”。

不過寧珂立即警覺到,林滿六這個人斷然不會浪費時間到翻看這些,莫非...

“你除卻那些劍術劍招,自身調整內息之法,就是這山水養劍決...?”寧珂帶著極為懷疑又不敢置信的眼神看向了少年。

林滿六默不作聲,只是點了下頭,然後繼續翻看起了自己手中那本《山水養劍決》。

“即便只是一本尋常山水冊子,之後也不要隨便與人觀看了”寧珂突然出聲說道。

像是在提醒少年,不要輕易的將這本冊子給別人看。林滿六扭頭問道:“何解?”。

寧珂指了指少年手中的小冊子說道:“或許對於你口中的那名老騙子,於他覺得這只是他平日裡隨意記錄的一些見聞心得,而於你便是領悟其心境變化的契機,之後調整鞏固你自身內息之法的根本,想必你那內息走氣之法定是依循著書冊當中一條線,透過這條線讓自己走氣換息異於尋常”。

少年聽著寧珂的話語開始點頭。回想起那日習得夏炎斑駁影的時候,那次詢問老騙子,他還出言嘲笑自己想著看遍山川草木、日月星辰便能一步登天了。

當時葉當聽坐在自己身旁,為何這般說,他定是比寧珂更加清楚。

“是不是開始想著交予你這本《山水養劍決》的人,為什麼要告訴你這只是一本尋常冊子”寧珂見少年不言語,便又繼續出言說道。

“是讓我不受困於書中景象,到底山水養劍、山水養劍,並不是將前人山水走遍,而是走出自己的山水路?”林滿六似是恍然大悟道。

“正解!”寧珂一拍手說道,心中感嘆到底這呆子還算不太笨。

“多謝寧兄解惑!”林滿六感謝出聲說道。

“那將你這小冊子予我看看?”寧珂玩笑說道。

“給!”短衫少年絲毫沒有遲疑,就直接將這本《山水養劍決》遞給了寧珂。

寧珂看著這林滿六怎麼剛說的話就忘了,抬手立即將遞過來的冊子拍回給少年,有些惱火地出聲說道:“不是剛跟你說了,不要隨意予他人看嗎!是不是腦子都是漿糊,說什麼都不聽啊!”。

“寧兄看看,無妨的”少年只是笑言答道。寧珂看著眼前這名短衫少年的笑容,神情有些呆滯...這呆子在想些什麼啊...什麼叫我看看,無妨的,倘若以後遇到壞人怎麼辦,就林滿六,你這老好人模樣,遲早是要被人嚯嚯騙了去的。”不看了、不看了,歇息好了沒,歇息好了繼續趕路

“寧珂直接起身朝自己馬匹位置行去。

“嗯,早些趕往嶽州,將事情處理完,或是查探清楚便儘快往回找尋墨先生”林滿六應聲說道。

言語完的短衫少年便將自己的這些書本整理好,重新放回包袱裡,順便拍了怕小黃的馬腹,歇息好了的小黃快活地搖晃自己腦袋,像是告訴少年,隨時可以出發。

兩人全部東西收拾完畢後,便一同翻身上馬,繼續循著山道往東面行去。

“依照我們這個腳程,最快也要三日才能達到嶽州”行路上寧珂看著前方的山路說道。

“趕在大暑之前到嶽州,已是很快了...就是不知到時候,南疆那邊會發生怎樣的情況”林滿六應聲說著,但臉上已是面露憂色。

“你與師伯都知曉那屠惡門可能動向,師伯自然會從中佈局,讓天地盟能夠儘可能追趕上屠惡門,無需擔心了”寧珂安慰出聲。

“只怕又遭逢那些賊人暗算...”短衫少年還是會不由自主地便想起,揚風谷一事的慘狀。

只有真正經歷過揚風谷一役的人才知道,天地盟黔州一行,並不是這幾日鎮子、村莊內那些說書先生所說的名門正派大獲全勝、倒戈之輩全數伏誅,彷彿在尋常百姓或是一些江湖客眼中,天地盟所屬已經給予了那擾亂江湖武林安定的屠惡門迎頭痛擊。

天地盟如今已在整個南方江湖當中傳開,說是繼半百之前各派共同協助炎陽王朝一統中原的又一佳話。

更有人言這一次的天地盟共剿屠惡門的壯舉,定也會流芳百年,受江湖武林中的各派傳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