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曉希接過蘇城遞過來的紙巾,胡亂擦了一把臉。

“大人怎麼樣都可以。”

小孩子不行。

穆旭之才三歲。

她沒能在一個真正幸福的家庭生活過,也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去做一個孩子的媽媽。

甚至要怎麼和這麼大的孩子相處,其實也完全不懂。

沒人教過,也沒親身感受過。

就是忽然得知自己的孩子並沒有在出生的時候就死掉,她只是憑藉本能憋著一口氣兒,要把孩子找到,帶走,然後陪著他,好好長大。

可是具體要怎麼做,全得她自己一步步摸索。

“哥,你要是我,你會怎麼辦?”

蘇城一下子就心塞了。

他這輩子就怕女人的眼淚。

眼下蘇曉希倒是沒哭出來,那眼淚就在眼眶裡轉呀轉,這比哭出來還讓人難受多了!

可這司機,雖然算是心腹,但畢竟是家裡的司機,人多口雜。

蘇城想了想,還是說:“誰是你哥!別瞎叫!”

蘇曉希也沒反駁,靠在車窗上,眼睛看著外面,卻沒什麼焦距。

蘇城端著沒多看她。

沒法兒看。

他這堂妹,原來就瘦,但就是普通年輕小姑娘的那種苗條。

現在怎麼好像跟紙片兒似的,那單薄的,風一大都能給吹跑了。

“還以為你多有本事,離我們都遠遠兒的,合著這也沒把自己養多好!”

蘇城滿肚子都是氣,嘀嘀咕咕半天,拿著自己手機就想給她轉賬,結果發現,自己那手機摔壞了,這臨時拿來的備用機還只有五千的限額。

不夠吃頓飯的。

蘇城暗罵一聲兒,問蘇曉希:“你手機呢?怎麼一直打不通。”

蘇曉希愣了下,想了想才說:“可能在我醫院呢。剛忘在那兒了。之前我去我朋友家裡,剛充上電沒多大會兒,發現有人在醫院,就趕緊過去了。”

“你就不能先給我回個電話?”蘇城沒好氣地抱怨。

“嗯,下次一定……”蘇曉希軟軟地應,“不是,下次我一定注意著電話,儘量不漏接。”

蘇城目瞪口呆地看著蘇曉希。

這妹妹怕是個假的!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過!

“哥,你別這麼看著我,你對我這個妹妹有多好,我是後來才知道的。”

蘇曉希才哭過,聲音有點軟綿綿的脫力感,“人教人教不會,事兒教人,一次就教會了。以前我不懂事兒,你別跟我計較!”

“停車!停車!”蘇城衝司機嚷嚷。

這妹妹真的不能要了!

再這麼紅著眼睛軟著聲音跟他說下去,他能把命都給填裡頭去!

最後就是司機把蘇曉希送回去了,蘇城自己又腿兒著上山。

他是去找穆懷年的。

反正穆懷年前幾年經常不當人,大半夜把他吵醒的事兒就沒少幹。

輪也要輪到他一回!

但蘇城沒想到,穆懷年壓根兒就還沒睡。

不光是他,整個穆家,都正被他折騰得燈火通明。

蘇城一去,就被人很快帶到主樓,帶路的傭人滿臉一言難盡,態度倒是殷勤得很。

蘇城和穆懷年關係好,但老宅這邊兒,來得次數不算多。

穆懷年成年後,就很少在老宅住。

今天這是破例了

蘇城倒也不是第一次來,算得上熟門熟路。但一進主樓客廳,還是被嚇了一跳。

“這是……要搬家?”

蘇城目瞪口呆地看著滿屋子凌亂。

也沒聽說穆家破產呀!這連夜要打包跑路的架勢是要幹什麼!

“坐。”穆懷年讓人搬了把椅子,坐在屋子正中間。

別人的忙亂,被他這麼氣定神閒的一坐,就顯得更加狼狽。

蘇城懵歸懵,但還是拎了把椅子,挨著他坐下來,看著滿屋子的傭人被他指揮的團團轉,把整個大廳裡所有的傢俱擺設都拆下來。

“阿年,你這是在做什麼?”

一個穿著貴氣整齊、大半夜也化著精緻妝容的貴婦急匆匆從外面趕過來,語氣裡帶著嗔怪,卻不是氣急敗壞的,反而有幾分像是長輩對著頑劣的晚輩。

“大嫂……好。”蘇城下意識起身打招呼,結果剛站起來一半兒,被穆懷年按著肩膀頭子給按下去了。

一句禮貌性的問好被摁得跟便秘似的。

“辛苦蘇少了,大半夜的,還陪我們家阿年胡鬧。”胡澤蘭面上掛著歉意的笑容,語氣完全是給自己家熊孩子收拾爛攤子的長輩。

“我已經吩咐人燉了湯,待會兒蘇少喝一點補一補,熬夜到底傷身體,年輕的時候不覺得,到了我們這個年紀就知道了。”

穆懷年眼皮都不抬一下,“我們可不像我那好大哥,沒被酒色掏空身體。大嫂你要是這麼閒,不如讓他多喝點兒!”

這話可夠扎心的。

穆伯安夫妻比穆懷年大了二十多歲,現在也是奔五的人了。

而且穆伯安風流了一輩子,這話屬實扎心。

可胡澤蘭的笑容硬是紋絲不動,“今晚上他在蘭苑那邊兒呢,有人照顧,不用我操心。我呀還是先顧著眼皮子底下,照看好你們這倆孩子再說!”

蘇城乾笑著不知道該說什麼。

蘭苑住著的是穆伯安的小五還是小六小七他也不清楚。豪門裡頭不缺睜隻眼閉隻眼的正室,可大度成這樣兒的,也是罕見。

不僅穆懷年小時候才被接回穆家,是胡澤蘭一手照顧的;後面還有穆伯安的幾個私生子,都是胡澤蘭接回家安頓照料的。

看著眼前笑得慈愛,端著長嫂如母派頭的胡澤蘭,蘇城卻覺得瘮得慌。

夫妻一場,得對丈夫沒感情到哪種地步,才能賢惠成這樣兒?

也難怪穆懷年不喜歡她,誰對著這麼一張笑容完美的臉,不覺得後背發涼呢!

“這些傭人是做錯了什麼?”胡澤蘭嘆口氣,看著穆懷年,“大晚上的折騰人!你有什麼不開心跟大嫂說,咱們一家人什麼話不能講,何必為難他們?”

她語氣誠摯極了,帶著長輩面對叛逆期熊孩子那種縱容和無奈。

蘇城卻聽得哪兒哪兒都彆扭。

一直忙碌的傭人們,自從她來了,動作明顯都慢了下來,各個兒側著耳朵聽他們說話。

“為難?”穆懷年架起二郎腿,冷笑一聲兒,“大嫂這話可真逗!這家姓穆!在這兒混飯吃,誰得罪我,我直接叫他走人不行?用得著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