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出大型的魚缸壁花了點時間。

上面落了大大小小不少雜物,除了唐諾和祁竹月一開始搬掉的那些,尾部也壓了不少。

之前搬掉的足以讓他們把包著的布拆開一角,再去把整塊全部搬出來。

如唐諾所料,壓在雜物間最底下的是極為巨大的玻璃板。

如何運出門去又費了點功夫,門框上有明顯的拆卸痕跡,就像是刻意為了某件事拆掉了,後面又重新安裝回去。

把玻璃板放到前院後,唐諾和祁竹月都鬆了一口氣。

夢境中他們的體力不如現實裡的好,想來也是和這對夫妻糅合了。

玻璃板證實了唐諾的猜想。

他看著被清理過但還是留有使用痕跡的玻璃板,開始思考裡面究竟飼養過什麼。

最初是一種種大型魚類從腦海略過,從淺水的再到深海的,後來覺得自己的思路不應該只侷限於真實的生物,一些偏向於幻想的種類也開始躍於腦中。

“人魚?”一個在各類故事中比較常見的可能性被說出了口,“或者一些變異了的……大型的……”

人類不是很想提及某些海洋裡的軟體動物,大概是觸手會讓人聯想起一些不怎麼美好的回憶吧。

唐諾猶記得有一次去海邊,任務裡沿海的住民被影響得瘋瘋癲癲的,他被從海里伸出的觸手勒到胸骨骨折,那股胸悶窒息感,事後在醫院住了很久。

觸手達咩,觸手達咩。

把令人厭惡的猜想塞了回去,唐諾蹲下身子,摸了摸玻璃板上已經凝固的一片綠色,感覺是水草一類的東西。

同時,鼻尖還能嗅到一點點殘留的海水鹹溼味。

收回前面的判斷,綠色的一定是海草。

祁竹月也撐著膝蓋在那,觀察玻璃板。

看了會,她指著一處角落說:“這裡有裂紋。”

裂紋不明顯,需要湊近了並在光線下看,剛巧現在太陽轉了過來,在陽光的照射下,他們看到了如蛛網般裂開的紋路。

是有什麼重重地敲擊在了玻璃上,使得厚厚的玻璃從裡面綻開裂紋。

正打算細究,咚咚咚的敲門聲打斷了他們的思緒。

有人來了,或者說有人回來了。

唐諾與祁竹月對視一眼,選擇前去應門。

門一開,兩名成年人見到了外面的落湯雞。

在夢裡略顯女氣的少年人肩上披著一條毛巾,毛巾裹住了大半的身軀並在胸前打了個簡易的結,在毛巾之下,滴滴答答的水時不時地落到地上,濺出一些深淺不一的印子。

再往遠處看,來時的路同樣被拖出一道深深的水痕,高天逸活像一隻從未知的水域中攀爬上岸來複仇的水鬼。

唐諾將人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詢問了個只有他們自己人才知道答案的問題。

唐諾:“部門裡誰的車技最好?”

高天逸:“……如果指飆車的話應該是夏哥吧?”

唐諾:“下個問題,暗號是什麼?”

高天逸:“哈?我們有設立暗號嗎?”

唐諾衝祁竹月點了點頭,這才把少年人放了進來。

“你這是去做什麼了?”唐諾問道,“掉水裡了?”

高天逸看門關上了,像是進入了熟悉可信任的環境中,鬆了一口氣。

他猛地一甩腦袋,把髮絲上的水柱全部甩了出去,之後更是一拉毛巾,粗魯地把渾身上下都擦了一遍。

“如果是掉水裡倒好了。”少年人沒好氣地說道,“憋死我了……你們都不知道我剛剛經歷了什麼。”

高天逸正想把他前面經歷的一切以及一點涉及ooc的猜想推測說出來,地面傳來的震動打斷了他。

起初三人以為是他們所處的房屋出現了異常,但很快,他們發現異常來源於外界,或者說所有腳下的土地。

同一時間,時間的界限也變得模糊起來。

他們眼前剎那間出現了一些光怪陸離的場景,陌生的畫面、陌生的場景、陌生的人物在腦海裡一閃而過,最終固定為無法停歇的斗轉星移。

日月在變換,光影在交替。

太陽以人類肉眼可見的速度重複著東昇西落的過程,他們像身處一塊小小的舞臺上,有外人在那撥動著天幕,讓日期向前推進。

為什麼說日期是向前走了?因為他們目睹著院子一角的柿子樹走向成熟,漸涼的天氣也讓他們身上的夏日衣物不合時宜起來。

“這裡是夢。”高天逸喃喃著,“所以發生什麼都是可能的。”

現在……是場景要發生變化了嗎?

說起來,他們在夢中已經過了多久了?

夢模糊了時間的概念,加之少年人在湖邊經歷的一切,他算不清楚了。

“快看。”祁竹月忽然指著院子外說道,她手指的角度很高,幾乎是朝著天空的方向。

……是水……也是山洪。

渾濁還泛黃的山洪洶湧地從村子高處湧了下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按照他們仍待在院子裡的地理位置,根本無處可逃。

夢也沒有讓他們逃。

門重新與空間焊在了一起,要跑只能翻牆。

但跑出去呢?以這個山洪洩下的速度,他們根本避無可避。

幾個呼吸間的猶豫,水流就衝了下來。

或許是夢更不講邏輯的緣故,山洪激起兩層樓高的浪再直直拍下,水流帶來的壓力將底下的人裹挾著衝入了突然出現的漩渦中。

來不及抓住什麼固定物,抓住了其實也沒有用,水流的衝力很快把院牆攪得一塌糊塗。

略熟悉的口鼻淹入水及窒息感傳來,少年人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身邊的兩個成年人,他只來得及做這一步。

然後高天逸在頭暈目眩中張開嘴,嗆入了液體也不管,就這麼一字一頓地張張合合,默唸完了幾個簡短的詞句。

在沒有念出的詞句最後一個音節落下的那一刻,少年人感到自己被什麼東西踹了出去。

溺水的懸浮感不再,四肢重新與地面接觸。

未成年人猛然翻身坐起,被子從身上滑落。

他手抓著胸口急促呼吸著,眼前的世界逐漸清晰,是他睡前所處的環境。

“你醒了。”

聽起來有那麼點幽怨且難受的男聲從一旁傳來,高天逸扭頭一看,一張宿醉後看著面色很差的臉映入眼簾。

夏成蔭蹲在那,一手按著自己的太陽穴,一手拿著手機。

他給高天逸展示了一下時間,現在是早上五點鐘多,天剛矇矇亮。

光從飄起的窗簾間露了點進來,夏成蔭揉著腦袋去將窗簾拉開,讓房間裡更加亮堂。

“我喊不醒伱。”寸頭警員說道,“不管怎麼推我都推不醒你,我猜你遇到了什麼情況。”

“是……”少年人吞吐著應了一聲,他的思緒還沒完全迴歸現實,“我……不,是我們遇上了……”

“你們?”夏成蔭反問了一句,“我也才剛醒,見推不醒你就等了會……還有誰?白僳、祁竹月、唐諾?”

三個人名一報,高天逸應和了後面兩個。

聽了回答,夏成蔭覺得自己的腦袋不止因為宿醉而疼了,他搭住高天逸的肩膀,將人轉了個向。

“看。”成年人說,“有沒有發現什麼不對的地方?”

高天逸抬起頭,順著夏成蔭所指看了過去。

沒幾秒鐘,他重新轉回去:“白僳呢?”他們屋子裡還有這麼大個人呢?

先不說屋裡失蹤的黑髮青年去了哪裡,另一間房間裡從夢中驚醒的二人已經調整過來,他們一合計,決定先去隔壁找人匯合。

於是,四個人類在房間裡碰了頭。

在研究白僳的下落前,他們先把做夢的事簡單交流了下。

夏成蔭:“也就是說,你們三個共同做了個特殊的夢?為什麼是你們三個?”

唐諾:“不知道,可能是隻能進入三個人。”

祁竹月:“那夏前輩和白僳?”

高天逸:“夏哥是因為喝了酒睡眠質量太好了吧……白哥至少我睡著的時候他還沒入睡。”現在更是不見蹤影。

所以,白僳人呢?

被人類提及的怪物正走在因落了大半夜雨而顯得溼滑泥濘的土路上。

他離落腳的住所不是很遠,大概也就走出去了五六分鐘左右。

這點時間夠他離村民所在近一點,還遇到了幾個起得比雞還早,不知道是忙農活還是早起鍛鍊身體的村民。

他們看到白僳這張陌生的臉,表情愣了一下,很快調整出一副面上歡迎的表情。

有的人朝白僳笑笑就走開了,也有的人順路,走近時同白僳交流了幾句。

問他從哪裡來的,問他來幹什麼的。

他們一行人昨天轉了一小圈,不足以見到溫家村所有的人。

白僳一一按照特殊部門給按的設定回答,說他是城市裡的人,跟“溫桃”是朋友,對一些村子的習俗比較感興趣,就來採風。

“採風……哦哦採風啊。”年紀有些大的村民還反應了會何為採風,聽到白僳給他解釋,他才重新擠出慈祥的笑容,“那歡迎啊,年輕人沒怎麼離開過城市吧?”

“對。”

“那要多看看山間的景色,這裡的空氣可比城市裡清新多了。”說著,年紀大的村民深嗅了一口,“你看這雨後的芬芳,多麼惑人。”

惑不惑人白僳不清楚,他只知道下完雨後村子中溼度驟升,昨日午後太陽曬乾的那些全部復歸。

這座村子仍像是被浸在一片水中。

白僳雖不贊同,但他多少動得一些人類的敷衍法,他順著年紀大的村民所說,附和了幾句。

年紀大的村民覺得自己被應付了,他還有證據。

不過村民也沒多說什麼,就樂呵呵地沐浴著漸漸升起的陽光走遠,他走過的地方也有溼漉漉的水痕,分不清是人踩下的還是地面本身就有的。

正看著,白僳被光晃了下眼睛。

他順著光點的來源看了回去,只看到了人類村民因幹活而撩起袖子管,顯得光溜溜的手臂。

黑髮青年看了幾眼便收回了視線。

接著他翻翻手機,發現隨著太陽昇起、天空放晴,手機的訊號恢復了。

昨晚因為訊號不良而沒有收到的訊息這會兒都叮叮咚咚地收了進來,白僳大致瀏覽了一下,都是些沒什麼營養的。

——差不多該回去了。

又在路邊站著又注視了會來往的人,本該是一副挺普通的場景,他卻看得路過的村民忍不住加快了腳步,像被什麼可怖的東西盯上一番。

在村民走上來勸走前,黑髮青年先一步拍了拍手,開始往回走。

人的視角無法看到的背後,那些本來都在幹自己事情的村民因為白僳的離去,齊齊地朝他轉過頭。

每個人都直勾勾地望著,直到白僳消失在他們的視野中。

……

“嗯……我回來了?”

推開院子門口沒有上鎖的大門,進門後白僳對上的便是四雙齊刷刷看著他的眼睛。

黑髮青年略一思考,原路退了回去,並關上了院子大門。

這次,白僳意思意思敲了兩聲才推開門,並說了上面那句話。

“是需要敲門和補這句話的問題嗎??”祁竹月吐槽道,“你都去了哪裡啊!不是說好不要單獨行動的嗎?”

前一個莫名單獨行動的未成年人被訓了一頓還欠了一篇檢討,現在這個……有點難搞。

白僳聽了,沖人類笑了下。

可人類並不買笑容的賬,他們敲了敲胳膊,示意白僳交代一下情況。

“交代情況……”黑髮青年跟著人類進了屋子,在人類解決早飯的時候,他也尋了處座位坐下。

“從哪裡開始說呢……”白僳做思考狀,“昨天晚上其實發生了挺多事情的。”

人類腦袋上不約而同地打出了一個問號,他們有些疑惑,疑惑白僳都經歷了些什麼。

難道還能比高天逸他們做了古怪的、屬於溫桃一家的夢更離譜的事情嗎?

“有吧。”白僳點了點頭,“昨天晚上下了雨。”

這點人類知道,出門一看地上還未完全被蒸乾的水跡便看出了,加之從外面歸來的黑髮青年頭髮還帶著潮氣。

夜遊的青年沒有打傘,大部分雨水是直接淋到了他的身上,即便是距離雨停已經過了一段時間,頭髮和衣物仍有點黏在身上。

黑髮青年點了點桌子,然後慢條斯理地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換到影片播放的介面。

“我……”他拖著長音,“昨天晚上下雨的時候,拍到了一些有意思的畫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