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幕 餘額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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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東京成田國際機場。
米-17直升機落在停機坪上,這是一架血統純正的俄製飛機。
飛行員恭恭敬敬地為後艙那位貴客拉開艙門。
後艙坐著一位身穿黑色禮服扎白色領結的男人。
“啊,稍等。”他一隻手舉著一杯威士忌,另一隻手正在扣罩在臉上的皮質面具。
那張面具的嘴部有著鳥喙般的結構,看起來森嚴可怖,卻又有點搞笑。
為了喝威士忌他不得不把面具的下頜部翻開,這樣鳥喙翹起來很像是短短的象鼻子。
男人喝光了杯中的威士忌,把下頜的皮繩釦好,跳下飛機來。
有一輛勞斯萊斯轎車停在了飛機門前。
“你好啊,親愛的司機先生。”他朝著司機招招手。
“恭迎您的蒞臨,尊敬的……”司機頓了頓,“還不知道怎麼稱呼您?”
“哦……麥卡倫,叫我麥卡倫就好了!”黑衣男人微笑著說。
麥卡倫分明就是他剛剛喝完的那杯酒的名字,顯然他並不想告訴司機自己的真名。
“麥卡倫先生一路辛苦了,是先用餐還是先休息?”司機恭恭敬敬地說,“事務性的工作我可以明早再向您彙報。”
“我難道是來旅遊的麼?旅遊的話我會選日本這種鬼地方?我當然要激情四射地投入工作啦,先帶我去見見那位久聞大名的博士吧,然後再見見我親愛的妹夫。”
司機愣了一下,“可是我們還沒有通知那邊……”
“直接過去就行了,他不敢攔我的。”麥卡倫先生伸出手去,飛行員立刻把一杯新的威士忌遞到他手中,“也不想想這麼多年來都是誰在為他提供技術支援……”
“不然就憑他那貧瘠的知識,也妄想佔有白王的力量?”
司機悄悄地打了個寒戰,“是,麥卡倫先生,一切都將如您所願。”
……
……
今天是極樂館的末日。
進攻是十五分鐘前開始的,蛇岐八家調集了十二輛油罐車,幾十噸燃油從山坡上傾瀉而下,主持進攻的男人卻並不著急點火,而是靜坐在山頂抽著煙。
從賭客到荷官,所有人都往外逃,連警衛都不例外,極樂館自認固若金湯的防禦瞬間就土崩瓦解。
誰都清楚只要山頂抽菸的那個男人把菸蒂扔下來,極樂館就會被熊熊烈焰吞沒。
但山頂的那個男人只是抽菸,默默地看著人們在山澗中踩著水奔逃,無數豪車堵在橋上,喇叭聲響成一片。
今天也同樣是猛鬼眾的末日。
昨天他們還控制著大阪十八個黑道幫會中的十一個,效忠蛇岐八家的七個幫會始終保持著剋制。
可一夜之間世界全變了,源氏重工的大門敞開,黑色的廂式貨車依次駛出,蛇岐八家的高層幹部傾巢出動。
他們到達大阪的同時,那七個幫會對猛鬼眾旗下的幫會發起了進攻。
歷史上從未有過如此高效率的黑道戰爭,不亞於希特勒掃平波蘭的那場閃電戰,猛鬼眾所屬的幫會還來不及組織起來就被接二連三地粉碎。
十一個幫會中的七個宣佈轉而效忠蛇岐八家,三位“若頭”被人用球棒活活打死,最後的那個幫會宣佈解散。
一夜之間大阪就變成了蛇岐八家的大阪。
不僅是大阪,從南部到北部,效忠蛇岐八家的幫會都行動了起來,不遺餘力地進攻效忠猛鬼眾的幫會。
要麼屈服要麼橫屍當場,那些沒見過世面的小混混嚇傻了。
源稚生清楚這都是橘政宗計劃好的。
橘政宗花費了十年來籌備這場戰爭,十年間他一直在私下磨礪著寶刀,但拔刀殺敵的時候卻把榮譽讓給了源稚生。
源稚生只需按部就班地做就好了,可偏偏他並不想要這個家族的未來。
黑色悍馬沿著山路駛來,猛地剎車,烏鴉跳了下來,一手提著加消音器的手槍,一手拿著資料夾,戴著細框眼鏡,相當的衣冠禽獸。
“事務性工作真是煩死人了,不能讓我跟夜叉一樣去打打殺殺麼?”他疾步走到源稚生背後,先抱怨一通,然後開啟資料夾,“我們抓到了十七個,還缺三個。”
源稚生接過名單看了一眼,沒有打鉤的三個名字分別是:“王將:未知”,“龍王:未知”和“龍馬:櫻井小暮”。
猛鬼眾中的領袖都用將棋的棋子作為代號,橘政宗花費了十年的時間來調查這些人的身份,但是王將和龍王的名字始終是個謎。
效忠猛鬼眾的幫會從未見過這兩位大人物,目前所知的級別最高的猛鬼眾幹部就是代號“龍馬”的櫻井小暮。
雖然她看起來只是極樂館的女經理,很多無知的人覬覦她的美色,但她其實在猛鬼眾中的地位極高。
沒有人知道王將和龍王是不是存在,但是既然有龍馬,那麼推測起來上面還有級別更高的人。
“櫻井小暮沒有抓到麼?”源稚生抽了口煙。
“她在幾天前就卸任了極樂館經理的位置。”烏鴉回答,“這幾天極樂館的事務一直都是由副經理代替她處理。”
源稚生嘆了口氣,把資料夾扔還給烏鴉,“走吧,最關鍵的人沒抓到,這次行動只能算成功了一半。”
“真憋屈。”烏鴉嘖嘖地說,“搞了半天,都是些小角色。”
“繪梨衣有訊息了麼?”源稚生問櫻。
“還是沒有。”櫻說,“不過這世上沒有人能傷害她,請您放心,我們會繼續搜尋。”
“怎麼會沒有呢?”源稚生點上第二根柔和七星,“能把她帶走就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也許這背後是本部在操控。”
“不會。”源稚生搖頭,“老爹和昂熱校長已經見過面了,他表示對這件事毫不知情。”
“您是說……”
“我也不清楚,現在局勢越來越複雜了。”源稚生輕聲說,“我們看似掃蕩了猛鬼眾的勢力,但明白人都知道實際上我們根本沒有觸及到它的核心。”
“他們現在就像一條毒蛇,藏在暗處,隨時都有可能竄出來咬我們一口。”
“嗯。”櫻在他頭頂撐起一把傘,“要下雨了。”
“如果這件事順利地解決,我想去法國的蒙塔利維過一陣子,那是個很小的海濱城市,離馬賽不遠,是個放鬆的好地方。”源稚生忽然說了個與當前毫不相關的事情。
他沒看櫻,仍舊望著遠方的雲層,“你們想不想一起去休個假?”
這句話脫口而出,似乎沒有經過大腦。
夜叉、烏鴉和櫻都知道他對擔任大家長興趣索然,一直都想離開這個國家去過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源稚生從未跟他們講自己的目的地是蒙塔利維。
他不想太多人知道自己去了哪裡,這樣才能擺脫日本黑道,完全以另一個人的面目出現。
走之後櫻會負責管理他的財產,賺的錢足夠夜叉和烏鴉混日子,大家從此天各一方,源稚生從未想過要帶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走……
可今天不知怎麼,他心裡微微一動,就說出來了。
便如沉寂的琴絃被撥動,浮灰飛揚。
“榮幸之至。”櫻說。
“少主去哪我們就去哪!”烏鴉大聲說。
“蠢貨,現在應該叫大家長了!”夜叉在他腦袋上一拍。
雨終於落了下來,源稚生吹著山頂的風,櫻舉著傘靜靜地站在旁邊。
……
……
諾諾和夏彌坐在坐在美容店裡,等繪梨衣剪頭髮。
昨晚腦袋一抽答應了帶她出去玩,今天就得起大早。
諾諾深知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更何況她也狠不下心對這個單純的女孩食言。
其實最主要的是……她睜開眼睛時繪梨衣已經站在門口了,穿著巫女服,繫著大紅色的髮帶,腰間插著長刀,顯然是要出去逛街的節奏。
夏彌嚷嚷不能帶這樣裝扮的繪梨衣上街轉悠,這一身看著像是江戶年問某個神社走失的巫女,不被蛇岐八家那幫人注意到才怪。
好在芬格爾給她們準備了幾件衣服,諾諾和繪梨衣的身材差不多,她能穿的繪梨衣也能穿。
唯一的問題就是,芬格爾這傢伙怎麼知道她衣服尺碼?
算了,無所謂,以那傢伙的德行,估計是在某個吃夜宵吃得正嗨皮的時候找路明非問的。
“那我又是怎麼回事?”夏彌一臉古怪地說,“師兄不可能告訴芬格爾我三圍的。”
“嗯……”陳墨瞳掃視著她,“大概是因為小彌你的身材……穿什麼都合適吧。”
“想說我沒胸就直說。”夏彌眼神哀怨,“反正我也已經習慣了。”
但繪梨衣還是很想帶刀,諾諾問她為什麼,她說帶著刀好看。
“我暈,小祖宗伱還會在乎這個嗎……”夏彌就差給她跪下了,“外面好看的東西還有很多呢,比如公主裙、高跟鞋、髮箍、耳環和項鍊什麼的。”
“總之都是高階大氣上檔次的貨,一會兒就帶您去採購,這刀還是擱在家裡吧。”
繪梨衣想了想,勉強點了頭。
諾諾幫她把一頭暗紅色長髮盤在腦袋頂上,然後戴上一頂帽子。
“這樣蛇岐八家的人就看不出來了。”諾諾得意地說。
“可諾諾姐你也是紅髮啊?”夏彌歪歪頭。
“……疏忽了。”
於是她也給自己紮上一個丸子頭,帽子如法炮製。
三人來到街對面的美容店,諾諾大手一揮,說拿出你們店裡最好的套餐給姐幾個安排上!
店長點頭哈腰地說是是是,補水護理、去角質、光子美白、睫毛熨燙、手部保養……能上的專案全給您上了!
於是在諾諾的豪爽之下,剪個劉海的小事兒忽然拓展到全面美容。
三女被請到店中間的豪華座椅上,座椅“咔咔”兩聲翻成躺平的模式,洗頭的洗頭,洗臉的洗臉,一群店員圍繞著幾人忙活。
“小彌。”諾諾在洗頭的間隙說,“你覺得我要不要也順帶染個頭?”
“啊。”夏彌一愣,“諾諾姐你不是很喜歡你頭髮的顏色嗎?這怎麼忽然……”
“是覺得我頂著一頭紅髮在街上走不太方便啦,再加上繪梨衣和我長得很像,萬一被人舉報給蛇岐八家就完球了。”
“那我也想染一個。”
“你天生就是栗色頭髮嗎?蠻好,都不需要染髮。”
“諾諾姐你不也是紅髮。”
兩個女孩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最後諾諾決定染白色,夏彌決定染咖啡色。
“繪梨衣呢?”諾諾問。
“……”繪梨衣盯著天花板想了半天,“我不知道……”
“店長推薦什麼?”諾諾又問。
“淡褐色!”店長大聲回答,“在見到她的時候我就已經在腦海裡設計出了一套最適合她的方案,相信不會讓您失望的!”
兩個小時之後,三人互相看著對方。
繪梨衣彷彿籠罩在一層光裡,有層次的斜劉海和長長的鬢髮讓這個看似鄉下來的土妞一下子就亮了起來。
染成淡褐色的長髮披散在肩頭,在陽光裡被照成淡淡的金色。
“沒有讓您失望吧?森林系的頭髮,但彩妝用了點波西米亞的風格,唇色是亮點哦,是不是讓人想起果凍冰塊之類的質感?”店長非常自豪地介紹道。
“是不錯。”諾諾捏著下巴點頭,然後又看了看鏡子裡的自己。
一瞬間有點不習慣,紅髮忽然變成了白髮,不過總的來說還是蠻帥的。
“我感覺我染的發和之前都沒什麼區別誒。”夏彌嘟噥。
“是因為咖啡色和栗色本就很接近啦。”諾諾說,轉頭望向繪梨衣。
她似乎有點困,一個勁兒地打著哈欠,嘴唇在仔細觀察之下真的有果凍和冰塊的質感。
“繪梨衣還有什麼想去的地方麼?如果感覺累了現在回旅館也可以。”夏彌捻起繪梨衣的一縷碎髮湊在鼻子前聞了聞,“哇,好香。”
繪梨衣在聽見“還有什麼想去的地方”這幾個字時瞬間就睜開了眼睛。
“我想去買好看的衣服。”她堅定地說。
“我記得南青山有個購物中心來著。”諾諾說,“乾脆就去那裡吧。”
她拿著芬格爾給的卡在poS機上一劃……
“餘額不足。”
螢幕上如此顯示道。
陳墨瞳淡淡的微笑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