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幕 厄願潮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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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血種中的皇……”楚子航盯著壁畫,“‘皇’字拆開來是什麼?”
“白……王?”沉默了幾秒鐘後,愷撒緩慢艱難地吐出了這兩個字,“見鬼……他們是白王血裔,日本這幫傢伙是白王血裔?”
“雖然不能憑著漢字結構就想當然了,但考慮到日本的語言來自於中國,設立‘皇’這個字的用意很是耐人尋味。”楚子航說道。
“說到底,他們就是被秘黨懷疑已經滅亡的白王血脈對吧?”愷撒問。
“嗯,大機率是了,這系列壁畫的名字就是,它講述了白色皇帝及其後裔的歷史。”
“我來猜測一下,蛇岐八家的祖先從中國學到了‘皇’字,他們認為這個字就是為超級混血種而造的。”楚子航在腦海中把所有壁畫拼湊到一起,開始形成一幅完整的脈絡圖。
“不僅如此它還隱藏了那位白色皇帝的名字。”
“白王是掌握精神元素的龍王,它能控制別人的精神,而它自己的神智永恆澄澈,內三家承襲著白王的血脈,這也是源稚生沒有變成死侍的原因。”
“即使源稚生超越了臨界血限,但精神天賦確保了他的神智不被侵蝕。”楚子航頓了頓,“他是絕無僅有的異類,他身體裡幾乎全是龍類的血液,而他卻怪異地有著人類的內心。”
“那你呢?”愷撒忽然問,眼神裡帶著些戲謔。
“這種情況下你還有心思開玩笑麼……”楚子航皺眉,猶豫了一下,“因為我接受了夏彌的龍王之心,本身的血統並不高,這是後天的。”
“而源稚生他先天就不受臨界血限的束縛,我和他沒有任何可比性。”
“哦。”愷撒剛要收回那抹嘲弄,忽然抬起頭,神情一肅,“怎麼有水聲?”
即使不加持鐮鼬,他的聽覺也比常人敏銳很多倍,他聽到了水聲,不是水管中的涓涓細流,而是大海漲潮的聲音。
可源氏重工在新宿區,距離海邊直線距離四五公里。
“鐵穹神殿又在放水吧?這座城市的地下簡直就是一個海。”楚子航忙著給壁畫拍照,頭也不回。
“天氣預報說今晚又有暴雨,如果東京不是有這種級別的下水系統大概早就崩潰了。”
愷撒環視四周,想找一扇窗了看看外面是不是下雨了,但壁畫廳里根本沒有窗戶。
不過這也不奇怪,為了保護這些壁畫不繼續氧化不被灰塵汙染,蛇岐八家應該在這層樓裡安裝了中央除塵裝置和除溼裝置,也就不便開窗透氣。
“把手電筒打高一些,我們看看這幅畫的全景,它應該有什麼特殊的意義。”楚子航說。
“只此一次,下次別用導演指揮燈光師的口氣跟我說話!”愷撒把手電筒舉高,照亮了整幅壁畫。
……
……
一分鐘前,源氏重工最深處,“那落迦”。
源稚生側身避開源稚女的櫻紅色太刀,但是這一避也導致刀尖插入了他身後那堵玻璃幕牆上。
源稚女毫不猶豫地拔出刀,然後凌空踹在源稚生的胸口。
正當兩人正準備繼續拔刀相向時,輕微的爆裂聲從缺口處迅速自上而下地貫穿了整面玻璃牆,支撐它們的金屬框架迅速地扭曲變形。
“哥哥,你把惡魔放出來了。”源稚女嘆了口氣,“為什麼你就不肯老老實實地被我捅上一刀呢?”
進食中的人面魚也察覺到這面玻璃牆的變化,紛紛拋下血肉模糊的食物遊了過來,就像是囚犯們聽見監獄的鐵門響了,會不約而同地看向門的方向。
玻璃牆搖搖欲墜,先是一塊巨大的玻璃磚被水壓頂出了金屬框架,接著更多的玻璃磚脫落,每塊都是一平方米見方,半米厚,數噸重的龐然大物。
缺口處水流噴出十幾米遠。
幾秒鐘後這面透明的牆壁徹底崩塌,數萬噸的水衝破了大壩,帶著不知數量的人面魚。
這既是致命的狂潮又是致命的美景,幽藍色的光幕中墜落的玻璃磚反射冰一般的光芒,光芒中飛翔著似龍似蛇的黑影……美得就像世界的末日。
“神道見,哥哥,我有很多東西想要說給你聽。”源稚女嘴唇微動,像在說唇語。
源稚生瞬間就懂了,那源自於他們小時候玩的默契度遊戲。
“真是……可笑。”他腦海中最後劃過一個念頭,然後兩人就被幽藍色的狂潮吞沒了。
……
……
“但是不只有水聲。”愷撒皺眉,“我聽見了成群的低吼聲,就像是有好幾十只野獸被同時放出了牢籠。”
“也許蛇岐八家養了幾隻老虎?”楚子航淡淡地說。
“老虎和某種鬼東西的怪叫我還是分得清的,看來這棟大廈裡藏著的秘密比我們想象的更多。”愷撒的表情有些凝重,“還有,你講冷笑話時候的表情真的很難看。”
“你不會對夏彌也經常這樣吧?”
“……”楚子航無語,然後舉起手中的照相機,“加快速度,我們沒有時間研究了,只能拍下來,到高天原裡再慢慢看。”
“你幫我打手電筒,需要整張壁畫都能被手電筒照射到。”
愷撒聳聳肩,表示自己在危急情況下並不介意拉死對頭一把。
兩人越走也快,直到一張壁畫前,楚子航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愷撒問。
“這幅壁畫……”楚子航輕聲說,“伱覺得它像什麼?”
愷撒聞言望去,這幅畫非常抽象,畫著長有雙翼的骷髏將一塊骨頭贈予一個人。
令人驚奇的是骷髏和人組成了“陰陽魚”的結構,金色的骷髏躺在黑色的背景上,金色的人躺在白色的背景上,握著骨頭的骷髏臂和人手接觸,整幅圖漩渦般轉動。
“太極圖?”愷撒說。
楚子航搖了搖頭,“太極圖最早源自宋朝初年的陳傳,而這些壁畫比宋朝還要早……總之,它的意思是交媾。”
“交什麼?”愷撒的中文卡殼了。
“交配。”楚子航只好換了通俗的說法。
“活人和死人交配?聽起來真是噁心極了,這就是日本人的本性麼?”愷撒皺眉。
“不,是宗教意義上的交配。它的核心不是交配過程,而是骷髏傳遞給活人的那個東西……”
“應該是象徵‘生命’的東西,畫師以那塊骨頭為圓心繪製了這幅畫。”楚子航想了想,說道,“所以重點是那塊骨頭。”
“篆體字註解怎麼說?”
“這段文字中有大量的古體字和異體字,我對篆文了解得有限,讀起來也很勉強。但有八個字我想我是不會認錯的。”楚子航頓了頓,“古道黃泉……化神之路。”
“聽不懂,黃泉在中文中不是地獄的意思麼?”
“你還記得麼?”楚子航問。
他忽然想起那個芝加哥的傍晚,眺望出去可見白色的遊輪在水中緩緩經過,夕陽把整條河都照得金黃金黃的。
自己和夏彌也是在討論。
“當然,任何一個有文化的混血種都知道,這就好比基督教徒都知道一樣。”愷撒聳聳肩。
“這幅畫差不多就是日本版的。”楚子航低聲說。
愷撒吃了一驚。
“黃泉確實有地獄的意思,但穿越最深的地獄之後,抵達的卻是天堂。”
“所謂古道黃泉,是指在惡鬼橫行的地獄中有古老的小路,它其實也是‘化神之路’,穿越它就能進化為神。”
楚子航仰望著那輪暗喻鍊金術終極意義的圓,“那具金色骷髏就是白王的象徵,它把自己的骨血賜給人類,製造了白王血裔,也就是那些人魚。”
“但神還留下了更寶貴的財富,就是由混血種進化為龍的方法,儘管那非常危險,不過也不是完全沒可能。”
“如果你知道那種方法會不會想要試試?”愷撒跟楚子航並肩而立,仰望神秘的輪迴之圓。
“我已經試過了。”楚子航淡淡地說。
“也是。”愷撒輕聲嘆了口氣,“其實我有點想試試,可惜我沒有個龍王女朋友……不過就算真有,我也不會做的。”
“我媽媽大概會很失望吧?所以還是算了。”
“這裡面還有比這幅畫更珍貴的,來,去看這裡最值錢的一幅。“愷撒衝楚子航甩了甩頭,“跟我來。”
“這就是你說的那幅最珍貴的壁畫?”楚子航仰望面前的高牆。
“你不覺得麼?至少是最值錢的。”愷撒跟他並肩而立。
他們面對的是一面雪白的牆壁,壁畫已經被人取走了。
“十分鐘之內,打暈這些執行部成員的同時那個人還把壁畫偷走了。”愷撒吐槽道,“什麼新時代怪盜?”
“很專業,我觀察過這些畫,甚至也想過撕下一片帶回去。”
“但是這些壁畫從原始的牆壁上剝離之後並沒有貼在這裡的牆上,而是附著在塗過礬的傳統畫布上。”
“畫布又是用粘著劑貼在牆上,正常情況下取畫要先用某種特殊的溶劑把粘著劑洗掉才能把畫摘下來。”
“而我手裡沒有這種溶劑,也就只能作罷……他居然能做得這麼快。”
“說簡單點。”愷撒臉一黑,“我怎麼覺得你越來越八婆了。”
“十分鐘之內,我沒法做到這些。”楚子航的手指沿著那面牆滑動,他從愷撒手裡接過手電筒,細細地檢查牆壁。
“oK,簡單明瞭。”愷撒聳聳肩,“那麼名偵探楚子航先生,你是覺得那傢伙會在這面牆上留下指紋麼?”
“不,我在檢查牆壁上的粘著劑。你看這裡仍舊殘留有膠狀的東西,”楚子航把手電筒指向一片黃色膠層,“這說明他是硬撕的,所以才會這麼快。”
“oK,硬撕,那我們分析了這麼多有什麼用呢?”愷撒微笑。
“可以得出一個很矛盾的點。”楚子航低聲說,“在硬撕的情況下很難保證畫布基底不破損,如果那個人想要這幅珍貴的畫卻又怎麼會對它那麼粗暴?”
“有道理。”愷撒點頭,“我覺得可能是毀屍滅跡。”
楚子航一愣,“他不想讓後來者得出這一長串壁畫其中蘊含的終極秘密?”
“沒錯。”名偵探愷撒再次點頭。
“……是了,這幅壁畫中隱藏著某個重大的線索,可能是用來解讀所有壁畫的關鍵。”
楚子航說,“這些壁畫中必然隱藏著某個秘密,盜走這幅畫的人想要的就是那個秘密。”
“好了,別分析了。”愷撒拍拍他的肩膀,“抓緊時間拍完剩下的壁畫,路明非辦完事我們就撤,先別管輝夜姬的事情了,今天我們的收穫比炸掉輝夜姬來得大多了。”
他忽然沉默了幾秒鐘,擰滅手電筒,“導演,特邀嘉賓要來了。”
“你聽見什麼了”楚子航警覺地四顧。
然後他不說話了,因為他也聽見了。
那是潮水迴盪在某條狹窄通道里的聲音。
“電梯井。”愷撒努努嘴。
兩人走到電梯門前,愷撒擰亮微型電筒叼在嘴裡,雙手摳進門縫。
“你也來一起啊!”他翻了個白眼,“光看著我一個人出力是吧?真感覺你自從和夏彌談了戀愛之後整個人都不太聰明瞭。”
楚子航面部肌肉一僵,“……抱歉。”
於是他們用蠻力把青銅門開啟了。
愷撒率先探頭向下望去。
“真該死。”他叼著手電筒的嘴含含糊糊地罵道。
“這是……水?”楚子航也望著幽深的電梯井。
“是的,你沒看錯,我們兩個都沒瞎……我就沒搞懂了,電梯井裡怎麼會有這麼多水,而且還能漲到這個地方。”
下方隔著幾十米的地方,幽藍色的水泛著漣漪。
“你有沒有感覺漣漪越來越明顯了?“楚子航問道。
“不,不僅是明顯,整個水面都在波動……”愷撒一頓,“bullshit!這他媽是有什麼東西在裡面快速移動!”
兩人同時縮回身子,快速對視一眼。
“源稚生?”
“還能是誰!”愷撒罵罵咧咧的抽出沙漠之鷹,“喂,你現在打得動不?”
“應該沒問題。”楚子航手掌摸到村雨的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