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真男人

兇獸之威，勝在壓迫，生死搏殺之際霸道野蠻，不講絲毫道理。

然楚南是一位武夫，他的武道天眼看不穿此條玄冥大蛇行動軌跡，可若是這般距離正面碾壓，楚南還是可勉強預判一二。

周圍已無退路，大蛇以碾壓之勢兇悍襲來。

純肉身正面攖鋒，黃金獸絕非玄冥大蛇對手。

噗……

大蛇極速衝殺而至，捲起罡風，風中衍生出一道道刃氣，在楚南的臉上，胳膊，肩膀割裂出一道道深可見骨的血槽。

若是平日裡，楚南早已疼的齜牙咧嘴，此時此刻，他無暇顧及身上的疼痛感，他直勾勾的盯著玄冥大蛇七寸之地。

調動渾身罡氣，將弓弦掛在黃金獸雙角之上，搭上箭矢，大呼道：“庚萌，你來發力！”

黃金獸雙角透出劇烈震動。

轟！

一記轟天箭暴射而出。

箭矢所過之處，與虛空摩擦出熾烈符文，透出劇烈轟鳴之聲。

猛衝而來的玄冥大蛇見狀，頓時雙眸發直，這一箭的威力，令它膽戰心驚，且還是照著它七寸之地而來。

透出一聲暴烈嘶鳴，再度撐起寂滅場域，且大蛇也是快速盤踞身軀護住七寸之地。

箭矢射入寂滅場域之後，砰然一聲土崩瓦解，然箭頭卻是噗的一聲刺入玄冥大蛇軀體之內，可惜的是，只是射進去了一點點。

濺起了不多些血水，並未建功立業。

玄冥大蛇也因此被徹底激怒，一記神龍擺尾向黃金獸光速砸擊而來。

楚南喉嚨稍有些發甜，這是太過緊張導致的。

未能一箭中地，在楚南預料之中，玄冥大蛇這一招神龍擺尾，也在楚南預料之中。

他早已準備好了第二箭，只是這一次，連他自己都得射出去。

他以自身為利箭，手中緊握一根箭矢，庚萌抖動渾身巨力，轟然一聲，楚南被暴射而出，因速度太快，光是沿途產生的風力摩擦，使得楚南渾身上下衣衫破碎，身上更是血肉模糊，諸多部位已露出森森白骨。

嘭！

神龍擺尾頃刻而至，黃金獸撐起聖光，硬吃這一重擊，瞬息被橫掃至百丈之外，黃金獸身上的李旭更是掉落半空。

也就在此刻，以自身為箭矢的楚南被射至玄冥大蛇七寸要害之地，這個戰術是倉促之間心生一計，他只有這一次機會，若這一次機會沒有把握住，他和庚萌就得交代在這裡。

嘭！

楚南手握箭矢，攜帶自身慣性之力，箭頭瞬間刺入玄冥大蛇七寸之地。

然而玄冥大蛇對此早有預判，罩門之地無論任何生靈都會嚴加防範。

只見七寸之地，浮現出一片龍之逆鱗，穩穩抵禦住箭頭，而箭條更是在楚南手中怦然破碎，楚南的右手瞬間一片血肉模糊。

劇烈的疼痛，在生死存亡之際顯得微乎其微，箭頭被逆鱗格擋，出乎楚南預料。

可楚南是極其擅長近戰的武夫，左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塊斬龍臺，發出一聲怒吼，齜牙咧嘴滿目猙獰，手握斬龍臺重重砸擊在箭頭之上。

嘭！

玄冥大蛇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叫聲，隱約之間，透出絲絲龍吟，天幕中雷雲滾滾，似是要引發出天哭異象。

七寸之地的逆鱗怦然破碎，箭頭成功命中要害，玄冥大蛇的氣息快速衰敗。

而楚南亦是罡氣耗盡，雙眼一黑昏死了過去。

勝負已分！

很遠的島嶼上。

華蓮夫人站在一顆聳立的青石之上，饒有興致的看著當下這一幕，嘴角忍不住上揚，由衷感慨道：“不愧是能入我眼的少年武夫，竟然能想到這般兵行險招的法子，以自身為箭，九死一生破逆鱗！”

雙方交戰過程，華蓮夫人看的清清楚楚，稍有預判失誤，便是死路一條。

勇氣，血性，信條，技術，在生死存亡之際展現的淋漓盡致。

雖說此一戰有黃金獸加持，可月照武夫憑藉個人一腔孤勇，敢想敢幹，還成功命中元嬰巔峰猛獸的罩門，這般戰績，算得上是光耀門楣了。

……

……

不知過了多久，楚南從迷濛中醒來，開眼的瞬間，是刺目的火光，他左手還緊握著斬龍臺，而黃金獸已化作黃狗模樣，靜靜的守在楚南身邊。

微微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竟然穿上了一身嶄新的玄色錦衣，他氣息虛弱，膚色蒼白之際，庚萌見楚南甦醒後，連忙用舌頭舔了舔楚南的臉。

臉上頓覺一陣癢癢，繼而勉強用力從地上坐了起來。

“你醒了？”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

楚南側頭望去，篝火旁有一張精緻的椅子，椅子上坐著的是雍容華貴的華蓮夫人。

這位長輩，正用著憐愛的眼神看著楚南。

楚南這才稍微回過神來，只見一位男僕又搬來一張精緻的椅子放在華蓮夫人近前，華蓮夫人微微勾手，楚南身形不受控制，轉瞬間坐在了這張精緻的椅子上。

楚南微微咬舌提神，察覺到自己此刻氣血虛弱無比，然身上的傷痕卻已經盡數恢復了，他知曉這是華蓮夫人的手筆，由衷言道：“謝謝。”

華蓮夫人柔然一笑道：“我目睹了你那一戰，很是不俗，有天神下凡之姿，我已給你的軀體塗抹了藥水，明傷盡數恢復，只是暗傷還得明日太陽初升才能令你痊癒。”

剛醒來，楚南還有些懵，木然的點了點頭，忽然間，楚南心神一緊，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左顧右盼之後，才發現李旭與他的弓箭都躺在了不遠處的樹根下面。

華蓮夫人見此情景，忍不住氣笑道：“這一戰他也只是提供了武器而已，他已經被嚇的六神無主，這麼膽小的朋友當真值得你這麼掛念？”

“有些時候真是搞不懂，你們男人之間的義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楚南聲音虛弱道：“他如何了？”

華蓮夫人無奈一笑道：“雖說遭受一擊，可你的黃金獸替他承受了大部分攻勢，殘留的攻勢震碎了他的筋脈骨骼，我已給他用藥，估摸著明日清晨才能醒來。”

“能活下來，並未留下大道之傷。”

“你可以徹底放心了。”

楚南頓時鬆了口氣，可這一口氣鬆掉之後，體內氣血翻湧，一口血水不受控制從嘴角溢位，接連咳嗽了幾聲，才勉強捋順了氣息。

“在這裡遇見前輩，當真是我之榮幸。”楚南虛弱道。

華蓮夫人卻是淡淡然笑道：“也是我的運氣，我一直都在狩獵那條畜生，可那條畜生藏身於淵流深處，即便是我也一時難以察覺其蹤跡，恰逢你駕馭黃金獸跨河，將它吸引了出來，本想著我出手拿下那條畜生，但又很好奇，你能在那畜生面前有怎樣的神勇表現，索性就一直在這裡看了一場熱鬧。”

楚南顫聲道：“原來如此。”

他沒有責怪這位貌美的前輩沒有第一時間出手救助自己，幫自己是人家的情分，不幫自己是人家的本分，這個道理楚南是知曉的。

華蓮夫人繼續說道：“其實我就算不幫你，你的黃金獸也會去救援你和你的這位朋友，唯一有所不同之處在於，你們可能要昏睡好幾日光陰才能醒過來。”

“恰好，你也幫了我一個忙。”

“那畜生的屍體，就在不遠處。”

楚南微微詫異，剛欲開啟武道天眼，卻發覺體內罡氣寥寥無幾，難以支撐瞳力。

“細算起來，也不算幫忙。”楚南極力控制氣息說了這麼一句話。

以華蓮夫人的實力，格殺一條玄冥大蛇，不過是舉手之勞。

華蓮夫人卻笑道：“它沒有現身，我也無能為力，恰好你殺了它，我也能省點力氣，明日一早，我就要取出玄冥大蛇的心頭血，給我車輦裡的那位孩子沐浴洗禮，若是有多餘的，也會給你和你的那位朋友沐浴洗禮。”

“至於內丹，是你們的。”

車輦裡還有一位孩子，楚南聞後剎那間明悟，看來這位夫人也終於找到了一個天賦異稟的孩子，未來的秀靈宗將會出現一尊真正的謫仙人，只是不知那謫仙人日後是否會知曉，自己的老家其實在西洲。

楚南心裡莫名傷感，又為那位孩子感到慶幸，被華蓮夫人選中，是十輩子都難修成的造化。

華蓮夫人瞥了眼還握在楚南手中的斬龍臺，輕聲笑道：“這東西不錯，容易惹人眼紅。”

楚南低頭看了眼手裡的斬龍臺，此刻他無力開啟器皿將這塊斬龍臺安頓進去，若身邊這位前輩真的眼紅了，他也只能認了。

“你想要？”楚南直言道。

華蓮夫人樂呵一笑道：“你小看我的胸襟氣度了。”

楚南自嘲的笑了笑，眼角的餘光不小心瞥了眼華蓮夫人的胸襟，的確是很大。

華蓮夫人忽然間好奇問道：“我記得你有一柄刀，那柄刀斷了？”

楚南沒想太多，隨意應道：“嗯，我的兩把刀，都斷在了同一個人手裡。”

華蓮夫人一時好奇，問道：“那人是誰？”

華蓮夫人下意識想到，楚南是與人進行了一場本心之戰，要麼就是一場旗鼓相當的惡戰。

但對於兩柄刀都斷在了同一個人手裡，她有些迷糊。

楚南應道：“是你們柏宗的那位姑娘，她的太芒真的很好用，若鏖戰玄冥大蛇時我有太芒那樣的神兵利器，也許就不會落得這般悽慘下場。”

姬瑤！

華蓮夫人的瞳孔微微放大，甚是狐疑的看著楚南，她很欣賞楚南，但她不認為楚南可勝過姬瑤，也許有朝一日，楚南念頭通達別開生面之後，可和姬瑤來一場問道之戰。

而當下，楚南絕非姬瑤對手。

華蓮夫人繼續問道：“你們在西洲打過了兩次？”

楚南這才意識到自己多嘴了，他本不願在華蓮夫人面前言說此事，因為他是個低調的人，只是這會兒，他真的有些頭重腳輕，思緒混亂。

說漏嘴了，也只能繼續說下去。

徐徐應道：“第一次是在大秦境內，她的太芒之劍崩碎了我的刀，但我僥倖手握殘刃，遏制住她的咽喉要地，那一次我在聚星後期，她在三陽巔峰。”

“第二次是在西洲，和上一次如出一轍，只不過結果卻截然相反，她崩碎了我的刀，扛住了我的殺招，在近身纏鬥中，遏制住了我的咽喉。”

“一勝一負。”

華蓮夫人微微茫然，眼神裡若有所思，片刻後，又釋然笑了。

“若非你此刻虛弱至極，思緒不夠縝密，我可能一直都不知道姬瑤曾經敗在你手，這對於多數少年而言，將會是一輩子的榮耀。”

“但你不是多數少年，你是不一樣的少年，有朝一日，你也許真的可以和姬瑤並肩而行。”華蓮夫人真心言道。

對於這些，楚南並不是很在意，他只求心中大道坦坦蕩蕩。

華蓮夫人饒有興致的看著楚南的側臉，當真是一張容易讓上了年紀的女人心神搖曳的俊美容顏。

這張臉面無表情，有些木然，細看之下甚至還有些出塵韻味。

華蓮夫人一時好奇問道：“那你可曾遇見熊小萌？”

楚南微微搖頭，也不知下一次遇見又是怎樣的光景。

華蓮夫人沒有詢問楚南和姬瑤之間是為了爭奪何等造化而出手，但她知曉一件事，那就是姬瑤將楚南當做了真正的對手。

西洲有這般少年武夫，只能說龍昌鎮那裡的風水是真的不錯。

笑著問道：“這一次我也要走了，你曾經說過，會帶著我前往龍昌鎮做客，喝你們家鄉的酒水，品嚐你們家鄉的菜餚，不知說話算話？”

楚南微微一怔，她以為華蓮夫人還會在西洲停留一段時間，沒想到這麼快就要離開。

瞥了眼樹根下的李旭，應道：“算話，但是得等我先安頓好這位朋友之後。”

華蓮夫人不明所以，問道：“這位朋友與你是舊相識？有血緣關係？”

楚南道：“不是，他出自於齊國，我們一路肝膽相照，相互扶持，只是恰好這一次，他嚇破了膽，但也不怪他，三陽境後期修士，面對元嬰巔峰猛獸，有那般懼色，也在情理之中，西洲之旅，我一直和他平分造化。”

華蓮夫人怪味一笑抬頭瞥了眼今夜的星空，笑道：“你倒是大方啊。”

楚南道：“他也有自己的不容易，需得振興家族，未來的擔子很重。”

華蓮夫人一時被楚南可愛到了，都這會了，還為自己的朋友著想。

“所以，這一次玄冥大蛇這樁造化，你也要給他分一杯羹？”華蓮夫人直接問道。

楚南嗯了一聲，也許這很傻，但這就是楚南對朋友的態度。

朋友的弓箭，也是真的好用。

華蓮夫人嬌笑連連道：“這個簡單，玄冥大蛇的內丹可以給他，這座島嶼的風水雖說不算太好，卻和太陽方位相隔對望，陽氣頗重，西川大河裡的異獸不會靠近這座島嶼，我會給他淨化內丹，待得他吞噬內丹之後，好生修煉一段時日，便可步入合道境界，且還有可能掌握玄冥大蛇些許天賦神通，實現脫胎換骨。”

“到時候在這水域之中，他也會佔據地利，水中異獸不敢主動靠近他，他可以自己一個人游泳游到對岸去，你無需擔心他的安危。”

楚南一臉懵的看著華蓮夫人，道：“這也行？”

華蓮夫人故意對楚南擠出一抹風情萬種的笑容，道：“你看我像是騙子嗎？”

楚南頓了頓，老實巴交應道：“看著像，但實際不是。”

華蓮夫人也愣了愣，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

“內丹給他，心頭血有你一份，可能較少，但足以讓你傷勢徹底痊癒，其實那內丹，對你裨益更大。”華蓮夫人道。

楚南哪怕虛弱了，可氣質仍舊很硬，道：“我不喜歡依靠外物提升修為。”

華蓮夫人再度被楚南驚住了，豎起白裡透紅的大拇指讚歎道：“真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