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歸家之前

清晨，大日東昇。

楚南恢復不足兩成罡氣，開啟空間器皿將斬龍臺安放好，順帶取出幾顆天精丸扔給黃狗庚萌，以往的隨意行為，在重傷之後總是顯得意義不凡。

隨著第一縷日光落在眾人的臉上，昏睡在地上的李旭，也徐徐睜開了眼，楚南和華蓮夫人來到李旭近前稍微觀察了一番，李旭體內氣血回升，體內並無多少暗傷，已無大礙。

楚南抬起手看著自己的手背，細微的汗毛微微搖晃，體內氣血與罡氣也開始回升，感知之下，才意識到是這座島嶼的陽氣如燎原之火正在擴散。

“你醒了？”楚南看著睡眼朦朧的李旭玩味一笑道。

他會永遠記得李旭被嚇破膽的樣子，哪怕日後李旭取得很大的出息，楚南也會在不經意間提起這樁舊事。

不說李旭，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們，在未發跡之前，同樣經歷了諸多見不得人的事兒，只是成為大人物之後，以往所有的狼狽不堪，都會被刻意的遺忘，只有大人物心裡知曉曾經是怎樣的滋味。

但世上能走到這一步的人真的很少，也不知李旭是否會有那一天。

李旭揉了揉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周圍，一座島嶼，日光溫暖，四肢百骸一陣暖洋洋，這難道是幻覺？他清晰記得，自己落水之後，眼前一黑就啥也不知道了。

“我們沒死？”李旭難以置通道。

楚南無奈一笑，道：“是這位前輩救了我們，還不起來行禮。”

李旭這才發覺，楚南身邊還站著一位雍容華貴的中年女人，心裡一陣狐疑，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後知後覺的站起身子，對著華蓮夫人深鞠一躬雙手作揖道：“多謝前輩相救。”

華蓮夫人淡淡嗯了一聲，以她的眼光來看，眼前的少年修士人品尚可，修煉根骨中上，若以天才的眼光審量李旭，他並無可圈可點之處，若以庸才的眼光來看，李旭其實是一個不錯的人。

難怪會被自己身邊的少年武夫這般在意。

品德良好之人，在這世上總還是會被一部分有出息的人待見。

“走，看看那畜生如何了。”華蓮夫人說道。

華蓮夫人走在前面，楚南和李旭跟在後面，李旭本想詢問楚南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感覺到華蓮夫人身上那股深不可測的氣息後，覺得自己在當下情境中，最好還是少說話，稍微一想便知曉，這位前輩和楚南是舊相識。

對於某些關係，李旭從來都不是好奇心深重的那類人。

不多久後，華蓮夫人便帶著楚南和李旭來到玄冥大蛇的屍體前。

這是一尊生前兇威不可一世的猛獸，如今哪怕身死，屍體橫臥在這裡，堅不可摧的鱗片依舊熠熠生輝，那一對尚未徹底成型的龍角，仍然透出聖靈之感。

虎死不倒威，這條玄冥大蛇亦是如此。

哪怕是面對屍體，李旭的氣場都被壓制住了，李旭自己都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是一個沒出息的人。

華蓮夫人玉手結印，透出一股柔弱無量真元，玄冥大蛇的屍體漂浮至半空中，地面之上無端衍生出密密麻麻的冰晶符文，符文光輝燦爛清澈，凝結成一座寒玉床。

楚南和李旭站在華蓮夫人身後一語不發。

華蓮夫人微微抬手，島嶼邊緣的車輦內，衝出一道柔和的光團，眨眼之間，來到這符文凝聚的寒玉床上。

光團緩緩消散，露出一位不足一月的嬰兒。

嬰兒面板光滑細嫩，膚色白裡透紅，此刻陷入了熟睡，根本不知這是她來到世間所經歷的第一個大日子。

華蓮夫人伸出蔥白的手指，點向玄冥大蛇心臟位置，噗的一聲，一股鮮紅的血水自半空中緩緩流淌至嬰兒身上。

此乃龍血洗禮，雖玄冥大蛇還未進化成真正的龍族，但其心頭血，已孕育出龍族靈氣，其次，玄冥大蛇本身血脈之力並不低，否則也絕不至於令黃金獸這般聖獸在正面相持中落於下風。

尋常異獸，哪怕有元嬰巔峰境界，對上如今的黃金獸，萬萬不可能在氣勢與殺力上同時壓制黃金獸。

楚南看得很認真，心頭血落在嬰兒身上後，便緩緩融入嬰兒體內，嬰兒無慾無求，無善無惡，是純靈之人，在吞噬某些造化時，具備天然優勢。

許久後，嬰兒身上蒸騰出一陣柔和光輝，透出一股神聖氣韻。

華蓮夫人微微揮手，嬰兒周圍再度浮現出光團，飛向了那座車輦。

“該你了。”華蓮夫人道。

楚南望向玄冥大蛇的屍體，心頭血還在流淌，他沒有猶豫，在當下猶豫，也會顯得自己沒有男子氣概。

輕盈一躍，便到了符文凝聚而成的寒玉床上，玄冥大蛇的心頭血一滴滴落在了楚南的額頭上，接觸額頭剎那間，便融化了。

楚南體內的傷勢開始恢復，血氣澎湃上湧，筋骨透出陣陣轟鳴之音，楚南察覺到自己的筋骨之力較之以往更上層樓，便是境界修為，都在這會兒不受控制進入月照境中期。

體內罡氣與玄冥大蛇的心頭血相互共鳴，恍惚間，楚南的個頭都長了兩寸有餘，肩膀變寬，雙腿變長，面板更是白皙如玉。

華蓮夫人看著這一幕，略有些意外，本以為武夫的罡氣很難和玄冥大蛇的心頭血形成這般共融，結果楚南在吸收心頭血一事上，比那個嬰兒更加順利。

究竟是坦坦蕩蕩的心境所致，還是別緻的罡氣所致，一時間華蓮夫人也想不明白此事。

滴答滴答……

最後一滴心頭血落在楚南額頭上，楚南渾身上下熱血沸騰，體內彷彿有一股洪荒之力，當下肉身之強，若是再給姬瑤的頭骨來上一拳，哪怕是姬瑤，恐怕也得……

楚南連忙斷掉了自己這個不太正直的念頭。

“比我想象之中順利，如今的你，已初步具有龍鳳之姿。”華蓮夫人看著當下的楚南會心一笑道。

玉手輕抬，符文凝聚的寒玉床緩緩消失，楚南一步瞬移回到華蓮夫人身旁。

轟！

懸浮在半空中的玄冥大蛇屍體轟然墜地。

華蓮夫人看向李旭，這隨意的一眼，令李旭頓覺壓力巨大，下意識低下了頭，華蓮夫人隨和說道：“你很幸運，認識了楚南這樣的好友，他心裡很掛念你，哪怕你在昨日之戰中被嚇破了膽。”

“這顆內丹是你的，這座島嶼可接引太陽之力，風水雖不是很好，但讓你在這裡閉關修煉絕對是綽綽有餘。”

華蓮夫人探出手，玄冥大蛇腹部怦然血水炸開，一顆約莫拳頭大小的黑色內丹被華蓮夫人瞬息拿捏在手中。

滋滋滋……

玉手符文蒸騰，華蓮夫人不費吹灰之力，將這顆內丹的兇狂氣息淨化，使得這顆內丹成為了純粹的大補之藥。

華蓮夫人將內丹遞給了楚南，楚南接過手後，來到李旭近前微笑道：“萬萬沒有想到，你閉關修煉的風水寶地，還是在西洲境內，就在這西川大河的一座島嶼上。”

“此內丹已被淨化，你煉化之後，可助你洗精伐髓，脫胎換骨，甚至還可掌握一部分玄冥大蛇的天賦神通，到時候你身上將會有玄冥大蛇的氣息，水域之中的其餘異獸根本不敢靠近你，如果你運氣更好，說不準還能領悟出一星半點的龍族神通。”

“你就在這裡好生修煉，等你進入合道境界後，再返回自己的家鄉，著手振興家族一事，我們真的要在這裡分別了。”

李旭看著這顆內丹，一臉羞愧之色，篤定道：“不行，我沒能幫上忙，可能還拖了後腿，這般厚重情意，恕我無法接受。”

楚南沒有廢話，趁著李旭不備，輕微一拳擊在李旭胸口，李旭不受控制張開了嘴巴，楚南一把將這顆內丹喂入了李旭嘴裡，又輕微一掌拍擊在李旭頭頂，李旭又不受控制將這顆內丹吞嚥了下去。

整個過程無絲毫拖泥帶水。

“現在是你的了，你也吐不出來了，在這裡好生修行，誰都有膽小怕事的時候，這不是恥辱，昔日我在聚星境時，也曾數次心生膽怯。”楚南嘿嘿笑道。

李旭徹底茫然了，眼角略有些泛紅。

楚南哈哈笑道：“這一次可不要再哭了，我身邊還有一位前輩呢，你和她也不熟悉，當著陌生人大哭，是一件尷尬並丟臉的事情哦。”

李旭一陣神智顛倒，險些發生一哭一笑的壯舉。

“你就在這裡好生修行，我們先走一步。”楚南拍了拍李旭的肩膀道。

李旭千言萬語匯聚在胸口，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楚南瀟灑的揮了揮手，便和華蓮夫人離開了。

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李旭的眼眸終歸還是不爭氣的流下兩行熱淚……

島嶼邊緣，楚南看著周圍的柳樹，陰氣極重，甚至比淵流內的陰氣更勝一籌。

華蓮夫人在一旁言道：“陰陽平衡，只是這座島嶼內的所有陰氣，都會聚在這些柳樹身上，只是看著怪，實則此地陰陽甚是平衡。”

“你還在擔憂你的朋友？”

楚南施施然一笑道：“那倒不是，只是好奇，心裡想著，我們過河之後，不妨找個地方吃上一頓。”

車輦上，兩位貌美的男僕已經手拿韁繩。

車內有嬰兒，楚南無法同坐，只能駕馭黃金獸御空而行。

華蓮夫人笑道：“對岸不行，如今軍閥混戰，百姓流離失所，不少城鎮十室九空，如今二月天，不像往年那般可看見田地裡的青青麥苗。”

“得走遠一些，而且還得運氣好，才能找到一家像樣的酒樓。”

楚南心裡一沉，已到了這種地步嗎？

華蓮夫人多看了一眼楚南的眉眼，沒想到小傢伙其實還是一個憂國憂民的武夫。

“走吧。”楚南道。

黃狗庚萌再度化作黃金獸，楚南駕馭黃金獸先走一步。

華蓮夫人瞬息間來到車廂內，兩尊異獸拉車，車輦騰空而起，其速，不弱於黃金獸。

……

半日後。

西川大河對岸，一眼望去，十萬大山緊密相連，雲海一色。

楚南本意想要到岸之後，購買一匹戰馬，駕馭戰馬和華蓮夫人的車輦並駕而行，如今來看，這想法也只能落空了。

荒山野嶺，灌木叢內，兩位貌美男僕從空間器皿內取出桌子椅子，繼而取出熱騰騰的菜餚湯羹，華蓮夫人和楚南坐在一桌，令兩位貌美的男僕則在車輦上用膳。

尊卑貴賤哪怕是到了這等荒無人煙的地方，亦是一目瞭然。

華蓮夫人看著楚南心事重重的模樣，忍不住調笑道：“所以，你在擔心帶著我返回你的家鄉，有些不好意思，不知如何面對那些鄉親們？”

“還是說，昔日不過是一句玩笑話，如今當真了，你心裡有些不自在？”

楚南沒想到華蓮夫人忽然來了這麼一出，連忙解釋道：“絕無此意，你折煞我了。”

“我只是在想，我若是駕馭黃金獸回到自己的家鄉，必然招惹來諸多眼紅之士，我不想要那般招搖過市，二來是西洲大地的現狀，讓我心中五味雜陳。”

位卑不敢忘憂國，西洲興亡，武夫有責，可偏偏如今的西洲是內戰，而非外戰。

華蓮夫人淡然一笑道：“其實你可以和我同坐車廂，至於你的黃金獸，趴在車頂就是了，我不是那麼講究的人，你也不用將我想象成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姑。”

楚南並未感受到什麼叫做人間富貴風流，在他的想象之中，華蓮夫人的確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姑。

華蓮夫人本來就是這樣的人，但可以對楚南例外，一來是順眼，二來是楚南曾戰勝過姬瑤。

該有的架子與規矩，其實一直都有，只是看人而已。

實力至上是一方面，道德品質的份量其實也並不輕，反倒是那些沒有實力的人，亦或是略有實力而實則不堪一擊的人，覺得道德品質的份量很輕。

“你去過龍昌鎮？”楚南忽然問道。

華蓮夫人道：“有一位故友。”

“可惜關係不好，但一些舊情分還在。”

楚南苦澀一笑道：“其實我和鎮子裡不少人，也是這般關係，甚至比這般關係更差一些。”

華蓮夫人欣慰道：“那般環境下，你仍舊心志堅定，沒有墮入魔道，當真是不俗了。”

楚南：“……”

“其實我一直都是平常心。”

華蓮夫人嬌笑道：“誇你的時候，儘量不要正面承受。”

楚南險些大笑，但這話細品確實有些道理，但對於臉皮厚的人而言，也並不頂用。

華蓮夫人忽然又問道：“那你和熊小萌可曾交過手？”

楚南沒有明說過，華蓮夫人稍微一想，就知曉姬瑤第一次和楚南交手，肯定是因為熊小萌的緣故。

“為何問我這個問題？”楚南狐疑道。

華蓮夫人直言道：“好奇，順帶你覺得，熊小萌和姬瑤兩人誰更強一些，你順應本心即可，無需因我是柏宗門下，而有所顧及。”

“我和姬瑤師出同門，情分較深是真，可我欣賞熊小萌也是真。”

“說起來，我還並未見過那兩個姑娘家打生打死的模樣呢，想來也會很好看。”

楚南沒想到眼前這位長輩還有這般趣味，輕聲一笑道：“我並未和小萌交過手，她和姬瑤誰強誰弱，我也不好說。”

小萌？！

華蓮夫人古怪問道：“松宗之內，很少有人這般稱呼熊小萌，且那般稱呼的都是一些德高望重的長輩。”

“年輕人內，你算是第一個，且還是一個外人。”

“你們之間的關係，莫非羈絆很深？”

楚南一時未解其意，隨口應道：“曾朝夕相處，叫習慣了。”

華蓮夫人微微眯眼，她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那樣顯得自己沒品，朝夕相處的方式很多，她很難猜想他們之間是怎樣的朝夕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