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兒子如此,沈秀蘭再也忍不住,抽抽搭搭哭了起來。

“禮哥兒,你聽話,叔父既讓你一同去了,自然會將你當做親生兒子一般對待,至於娘……等娘有空了,自然會去京城看你,等你將來長大了,是要同你叔父一般,去外邊闖出一番天下的,萬萬不可太記掛著兒女情長!知道嗎?”

沈秀蘭聲聲欲淚,謝書禮卻只拼命搖頭,“我不要和娘分開!我死也不要離開娘!”

不知道的,還以為娘倆這是上演生離死別,此生再不復相見了。

沈秀蘭面容十分痛苦,再抬首時,怯怯看向了謝時衍,眸中隱隱有著期盼之色。

不曾想,謝時衍卻無所動容。

蘇虞意訝異看了他一眼。

這會子,不正是借坡下驢,將沈秀蘭帶去京城的好時機麼?

怎麼還不吭聲了呢?

做戲便要做足,沈秀蘭自然也曉得這道理,實在等不得,便咬咬牙,輕聲道:“時衍,你和弟妹,可以帶上我一同去京城嗎?”

生怕兩人不答應自己,她又趕緊道:“你放心,到了京城後,我可以靠著賣繡紅養活自己和禮哥兒,絕不會讓你和弟妹勞心的。”

蘇虞意輕睨了她一眼。

這會,怎的就想起自己了?

她眸色微沉,靜靜想了一會。

左右該發生的自會發生,她是攔不住,既然沈秀蘭非要去京城……只要她平日裡多留些神,一旦抓到了她與謝時衍的端倪,倒也能愈快揭穿二人的面目!

兩人名節不保,謝時衍有了汙點,往後再難高升,朝中若看不慣他的,反而能借機打壓他幾分。

而沈秀蘭身為女人,更會受盡千夫所指,無顏再見世人!

如此一來,既能報復他們,自己和離的願想,也能愈快實現。

想來,竟也不算壞事?

蘇虞意想得開了,淡然笑道:“都是一家人,有什麼勞心不勞心的,你即是禮哥兒的母親,他年歲又小,沒了你在身邊,自然是不習慣的,就一道走吧。”

聽了這話,沈秀嵐才舒了眉眼,展顏一笑。

禮哥兒便也不鬧騰了,乖乖坐回原位。

沈秀蘭略一福身,就準備跟著上馬車,誰知這時,身邊卻伸出一雙有力的臂膀,忽然按住她胳膊。

沈秀蘭驚訝抬頭,看到謝時衍英武的面孔近在咫尺,她頓時面色微微漲紅,羞澀的垂下眼簾。

蘇虞意看著這一幕,細長雪白的手指,緊緊抓住了身邊的軟靠。

果然如自己所料,謝時衍是很期待著沈秀蘭一併去京城的!

沈秀蘭似乎也沒想到,謝時衍會如此大膽,不好意思說道:“時衍,我可以自己走,你不必扶我……”

話還沒完,沈秀蘭便口中一噎。

卻原來,謝時衍並不是要扶她上車,反而將她拽了下來!

她狼狽的後退幾步,眸中十分驚愕,又似乎很是受傷。

“時衍,你這是?”

蘇虞意也大為不解。

不趁著這個好時機,還要再等到什麼時候?

難不成,謝時衍是怕自己發覺了?

兩人心中各有猜測,謝時衍卻跟沒事人一樣,風輕雲淡道:“既然大嫂捨不得禮哥兒,就不必生出將他趕往京城的心思。”

可沈秀蘭白了臉。

謝時衍這是擺明了拒絕自己!

蘇虞意卻愈發感到怪異。

這謝時衍好端端的,抽什麼風?

莫非,是真的怕自己發覺了什麼,所以才如此推拒,故意做戲給自己看?

沈秀蘭這邊思來想去,忍不住眼眶發紅,似乎又要落下淚來。

“時衍,你誤會了,我並非是要賴著去京城,實在是禮哥兒年紀太小,我捨不得,所以才……”

謝時衍卻不給她解釋的機會。

“禮哥兒如今年歲確實太早,就算找到了好些的先生,恐怕也未能消化得了,何況這一路風塵僕僕,道上更是驚險萬千,他未必能受得住,你們娘倆都不離開此地,也免得受分離之苦。”

乍一聽來,這話十分有理。

卻將沈秀蘭堵得啞口無言。

站在不遠處的二老,見到蘇虞意都允了這事,本還想來勸和勸和,可聽謝時衍這麼一說,又不敢上前了。

自家這個兒子什麼性情,他們比旁人更清楚。

若真逼急了他,說出的話只怕會更難聽。

“既如此,你們好好上路,禮哥兒……便等他大些了再說吧。”

李氏避免尷尬,便走過來,將謝書禮從馬車上抱了下來。

謝時衍看著父母雙鬢染上銀絲,又看了看清冷的屋宅,拱手道:“此次一別,再見不知何時,還請爹孃保重身體,不必過多掛念。”

李氏鼻子一酸,怕謝時衍看了難受,趕緊轉過去。

謝常海也在偷偷抹眼睛。

無人再顧及方才的事了。

馬伕一鞭子甩到馬背上,隨著‘駕’的一聲後,方才徐徐離開了青石鎮。

這一路,謝時衍騎馬而行,蘇虞意則坐在馬車裡,緊閉著門簾,閉目沉思。

想來想去,無非就是謝時衍與沈秀蘭的那些事。

這兩人,究竟端的是什麼意圖?

許是勞神過度,不知不覺間,蘇虞意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已到了傍晚。

馬車不知何時已停了下來。

蘇虞意掀開簾子,外面刺眼的光線,惹得她有些不時,便微微眯起了眼睛。

待適應了些,蘇虞意才發覺,自己不知到了什麼地方,外面是一片綠油油的草地,再往遠處,便是綿綿不絕的青山和叢林。

想到來時路上遭遇的劫匪,蘇虞意有些慌,下意識喊了幾聲拾春和摘夏。

可這兩個丫頭也不知道哪兒去了,竟沒有一個人應她!

她猶豫了會,提起裙襬,小心翼翼下了馬車。

結果剛下來,便被眼前的絕世風光,驚得愣了神。

漫無邊際的天空,萬丈霞光燦燦,旖旎拖出千萬裡,像是染著金子的粼粼湖光,瀲灩無比。

而最西方的位置,滾圓的太陽,染紅周圍的雲彩後,正慢慢沉入山間。

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手筆,是語言都無法形容的震撼。

唯一有些煞風景的,便是這時出現了謝時衍討厭的聲音。

“阿意,喜歡這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