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秀蘭偷偷打量了蘇虞意好幾眼。

覺察出對方並沒有要傷害自己的意思,沈秀蘭眼眶立即就紅了,艱難擠出幾滴淚來。

“弟妹,你莫非還在為前幾日的事情生氣?”

“你知道的,我素來膽子小,不過是愛子心切,對禮哥兒著急了些,並非有意要嫁禍於你,若你因此心中不滿,我即刻向你磕頭認錯便是,只是禮哥兒年幼,你怪罪於我便可,還望弟妹寬恕,不要禍及無辜。”

說著提起裙襬跪下來,作勢要向蘇虞意磕頭。

蘇虞意輕撫指尖,神色微不可查暗了暗,卻並沒有攔住她的舉動。

沈秀蘭便一連磕出好幾個響頭,直磕得頭暈眼花,為了將架子做足,額頭都紅了大片。

蘇虞意只靜靜的看她,眼中饒有興味。

過了半晌,才緩緩道:“這裡除了你我,再無旁人,你不必如此裝腔作勢。”

沈秀蘭面色一僵。

許是實在疼得很,她終於不再磕頭,而是輕咬袖口,紅著眼睛問道:“弟妹,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能原諒我呢?”

蘇虞意拍了拍衣襟,笑容頓止。

她緩緩起了身,先是走到謝時禹靈位跟前,燃上香,拜了三拜。

香菸繚繞,蘇虞意這才走到了沈秀蘭跟前。

她的神色,早已不似剛才的慵懶玩笑,而是十分凝肅。

“我要你對著大哥的在天之靈,一五一十,將禮哥兒的身世道出來。”

畢竟出閣前,是將軍府出來的千金,嚴謹起來時,那通身端的氣勢,總讓人有些不寒而慄。

沈秀蘭心下一咯噔,不解問道:“弟妹,你打聽禮哥兒做什麼?”

蘇虞意一個冷眼壓了下來,帶著濃濃威脅之色。

沈秀蘭吞下一口唾沫,艱難出聲:“書禮他,他是我跟夫君成婚第二年的冬月生出來的,當時接生的是下面嶺南村的王穩婆,對了,當時爹孃,還有時衍,全部都在場,他們都是可以作證的!”

聽她顧左右而言說了一堆,蘇虞意失了耐心,“你明明知道,我要聽的不是這個。”

沈秀蘭更加惶惶,“弟妹,該說的我都說了,我,我實在不知你還想聽些什麼。”

“既然不知,那你便待在這裡好好想想,什麼時候想清楚了,什麼時候再出來!”

蘇虞意冷冷掃她一眼,拂袖離開了靈堂。

沈秀蘭也想出去,可拾春摘夏及時冒了出來,正好堵在了門口。

看見兩人堵著不讓架勢,沈秀蘭如同受驚的兔子,“憑什麼把我關起來?你們,你們這還有王法嗎?”

摘夏可不管那麼多,對著沈秀蘭推搡了下,便將靈堂的門關上,在外面利索落了鎖。

整個靈堂裡面,除去謝時禹的靈位前點了兩盞白燭外,其餘地方一概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

一陣冷風吹來,沈秀蘭有些懼,她摸了摸身上的雞皮疙瘩,往身後退了退,躲到了一根柱子後。

也不知怎的,這陣冷風並沒有歇止的意思,反倒颳得極其厲害。

兩盞白燭,很快就被風吹滅,只剩一個零星火光的芯子,在黑暗中若隱若現。

就連謝時禹的牌位,都被風颳得左右搖晃,發出木製響聲。

“門不是都關上了麼?怎會有這麼大的風?”

沈秀蘭喃喃自語,感覺身上一陣陰冷。

也就在這時,突然傳來一陣重物落地的聲音!

沈秀蘭被嚇得不輕,遲鈍了好半晌,又根據聲音判斷,才猜著約莫是香爐掉了。

可那香爐是銅製的,裡面更是灌滿了香灰,方才瞧得見時,還好端端的立在牌位正前方,又怎麼輕易落地呢?

沈秀蘭倒吸口氣,百思不得其解。

還未將這茬想明白,在她腳邊,又傳來“啪嗒”的聲響。

沈秀蘭嚇得差點沒跳起來!

好在的是,這聲音過後,再沒其他動靜。

她壯著膽子朝著腳邊摸索了下,卻不料,摸到了一塊木板。

這木板又長又薄,上面似乎還有刻字。

這一瞬,沈秀蘭全身血液都凝住了。

原因無他,而是她在木板上,摸到了亡夫謝時禹的名字。

她記得,自己所在的位置,明明離放靈位的案几有好幾丈遠,再怎麼掉,也不至於掉到她的腳邊!

沈秀蘭驚得一下子便將靈位丟了出去!

她全身控制不住的發抖著,驚惶看了看漆黑的四周,哆哆嗦嗦問道:“啊禹,是,是你來了嗎?”

等了一會,並無人應她。

沈秀蘭還以為是自己多想,正要長舒口氣,這時,四周卻突然傳來幽幽的抽氣聲。

緊接著,一道充滿了悲怨的聲調,陰森森出現在她耳旁。

“阿蘭,是我……”

沈秀蘭尖叫出聲!

她如同受驚之鼠,不住往後退著,可她也能感受到,自己似乎一直在被跟隨著。

因為在她身後,不是便有陣陣陰風吹來,吹得她手腳冰涼,不住冒著冷汗。

很快,沈秀蘭便被逼到了牆角,退無可退。

她腳下都發軟了,啜泣道:“啊禹,你別過來了,我求你了……”

卻在這時,一道月光從窗外照了進來,沈秀蘭看到一個白色衣服,頭髮披散在胸前的厲鬼,臉色慘白,森然望著她。

這鬼……分明是謝時禹的模樣!

“新婚那日,你我不是說好,要相伴一生,白首不離麼,秀蘭,你不許反悔……”

陰嗖嗖的說完這話,謝時禹突然一下便到了沈秀蘭跟前,雙手直朝著她脖子掐去!

沈秀蘭厲聲尖叫,“不要,啊禹!”

可冰涼已經附到了她脖子上,傳來刺骨的寒意。

沈秀蘭倉皇之下,胡亂說著:“不是我不想下去陪你,只是禮哥兒實在太小,你不是最疼他了麼?臨終前,你還讓我好好將他撫養成人,我若是隨你去了,禮哥兒他可怎麼辦?”

沈秀蘭說完這話,便不安看著謝時禹。

本以為,聽到禮哥兒後,他能動容一些,豈料,卻聽到了一聲冷哼。

“禮哥兒?你還好意思提他,如今我屍骨還未涼,你便動了歪心思,這便是對我不忠不義,若你不將從前所做的醃攢之事從實招來,我現在便取了你性命,同我一併下黃泉!”

謝時禹加重手中力道,沈秀蘭氣息被阻,狂咳不止!

她嚇得魂飛魄散,費勁的從喉間擠出話道:“你想知道什麼?我說,我什麼都告訴你!”

看到這一幕,門外的蘇虞意,眸子漸冷,緊張的拽緊了帕子。

不料想,跟前的門突然被撞開,突然傳來一聲厲喝。

“這是在做什麼,還不快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