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楊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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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風鈴根本就沒想借著去姥姥家的機會逃跑,天地雖大,能跑到哪去?
她算準了一件事:武林大會召開以前,長風樓是絕對不會找她麻煩的,所以她才如此肆無忌憚地活動。
她算得沒錯,為了白家能平穩復出,也為了長風樓以後能正常的出入江湖,李鳳嵐也不想掀起太大的水花。所以他們老老實實地在朝嵐谷過完了元宵節。
正月十六一過,李鳳嵐一行人便作別陳佻、周瀟,踏上了回洛陽的路。
在這之前,莫長風在趙順來的建議下,已經嘗試跟江湖人接觸,並且拆掉了谷中的部分機關陷阱。對江湖釋放了一個「交朋友歡迎,報仇也歡迎」的訊號。
提到趙順來,這孩子算是讓莫長風最驕傲的晚輩,甚至喜愛程度都在李鳳嵐之上。辦事有條理,大膽心細,有責任心。雖說沒怎麼出過谷,但僅憑聽到的隻言片語就能分析出當下形勢。有這麼個晚輩在,莫長風可以徹底當甩手掌櫃了。這可比在谷外面天天搞得驚心動魄的李鳳嵐強太多了。
所以當趙順來因為翡翠「官宣」了她和白叔禹的關係而爛醉如泥的時候,莫長風拍著他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孩兒啊,沒有啥過不去的坎兒。憑我莫長風的面子,怎麼著也能給你找個如花似玉的老婆,不比翡翠差。少喝點兒酒,對身體不好。」
趙順來表示:「嗝~再來一杯……」
走在回洛陽的山道上,李鳳嵐掀開車簾,看了看走在隊伍前方的白叔禹,回頭問翡翠:「你出谷的時候有沒有看到趙順來?」
「沒啊,怎麼了?」
「聽趙伯伯說,他從大年初三喝到昨天,整個人都消沉了。剛才送咱們出來的時候,我看到他一個人偷偷抹眼淚呢。」
翡翠白眼一翻:「跟我說這個幹嗎?」
李鳳嵐揶揄道:「哎呦喂,咱們人見人愛的翡翠姐怎麼可能為這點兒小事兒心煩?不就傷了幾個人的心嘛,小事,都是小事。」
翡翠眯著眼睛說:「李鳳嵐,你要是再喊我姐,我撕爛你的嘴。」
雖說小時候她不樂意當李鳳嵐的妹妹,現在倆人年齡互換了,但她更不樂意當李鳳嵐姐姐。尤其是李鳳嵐每次喊她姐都帶著強烈的嘲諷語氣,彷彿是在說:你這個二十歲的老女人。
想到這些翡翠不由得感慨:一眨眼……自己都二十歲了,十九歲被自己跳過去了,感覺人生中少了一年。
…
荊棘門中,高層們聚在楊帆的屋子外面,各個兒眉頭緊鎖。
沈香枝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地盯著緊閉的屋門。
清晨時分,楊帆的病情突然惡化,幾乎無法呼吸。在房間裡守著的手下急忙叫來了趙神醫。趙神醫已經進去一早上了,還是沒有出來。一開始還能聽到楊帆的咳嗽聲,現在連咳嗽都聽不到了。
有人竊竊私語:「楊大公子這次可能……」
「哎……少說兩句吧,說不定能活過來呢……」
綾含的面色不比別人輕鬆多少,她悄悄走到沈香枝身邊,小聲說:「門主,我們這麼多人守著也不是個辦法。」
沈香枝沒有回應這句話,而是問道:「有輕塵的訊息了嗎?」
綾含搖了搖頭。
許輕塵從廬州之戰後就趕去了太原,這一走就杳無音信。如今正月都過去了一大半,江湖上還是沒有他的訊息。
女人懷孕的時候本來就多愁善感,再加上如今楊帆病重、許輕塵失蹤,這幾日綾含過得很煎熬。
就在院子裡的氣氛壓抑到極點的時候,忽然聽到院子外有人喊道:「許堂主回來了!」
綾含心頭一震,不顧身懷六甲,跑著出了小院。
剛出院門,就看到……一個像人一樣的東西目不斜視地跑了過來。
是許輕塵,他現在的樣子實在是讓人不敢恭維,挺好的一個俊公子弄個的不如個要飯的。衣服髒兮兮、破破爛爛,蓬頭垢面。
從他猩紅的雙眼可以看出,他應該很長時間沒有睡覺了。
綾含不顧他這身打扮,飛快地撲了上去。
「輕塵哥!」
許輕塵猛地抓住綾含的兩隻胳膊,瞪著佈滿血絲的雙眼,張開乾裂的嘴唇,問道:「楊兄怎麼樣了?」
綾含流著淚回答:「不太好。」
許輕塵鬆開綾含,飛也似的進了小院。
他這身裝扮把在座的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同時都不由得感慨:這小子還真是重情重義。
許輕塵剛跑進院子,還沒來得及看清院子裡的人,趙神醫已經從屋子裡出來了。
他看了看眾人,搖了搖頭,只是嘆息一聲:「哎……」
一直都很淡漠的沈香枝突然看向許輕塵,大聲問道:「秘籍呢?!」
許輕塵伸手入懷,掏出一本跟他身上的衣服一樣破爛的書冊,回答:「在這兒!」
許輕塵抓著秘籍衝進了屋子,屋子裡充斥著刺鼻的藥味。床上的楊帆蓋著厚厚的棉被,一動不動。
許輕塵跑到床邊,趴在床頭,大聲喊道:「楊兄!秘籍我找到了!你的病有救了!」
楊帆並沒有睜開眼睛。
如今的楊帆……看起來像個死人。那天他在密室中見到了死去的師父,而如今楊帆的樣子,可能還不如他師父。
許輕塵哆哆嗦嗦地握住楊帆的手腕,還有脈搏,只不過非常微弱。
他的聲音小了一些:「楊兄,你醒一醒。」
這聲輕呼的作用比剛才的大喊有用得多,這次,楊帆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只不過雙目無神,眼球也不動一下。
「輕……輕塵……嗎……」氣若游絲的楊帆開口詢問。
許輕塵急忙湊近,不由得熱淚盈眶:「楊兄!是我!我回來了!秘籍我找到了!」
楊帆笑了笑,說道:「多……謝……」
許輕塵有些焦急慌亂,他一邊開啟秘籍,一邊說道:「咱們爭取時間,你現在就開始練,只要練了病就會好的。我念給你聽,你照我說的來……行氣者,概與天淨,聚氣以養神,凝氣以為境……」
許輕塵趴在楊帆的床邊,聲音清晰地閱讀著秘籍上的文字。
他推門進來的時候,沈香枝一行人其實也跟著進來了。他們看到許輕塵趴在床邊跟楊帆說著話,也看著他開啟了手上的秘籍開始朗讀。
可是……大家也都看到了,楊帆並沒有睜開眼,也沒有回應過他。剛才趙神醫搖頭嘆息的時候,楊帆就已經死了。
許輕塵一直唸了半柱香的時間,他停了下來,抬頭問楊帆:「楊兄,你能聽明白嗎?哈哈哈!那就好!那就好!我們再來下一段,你聽好了……」
沈香枝想要走上前制止許輕塵繼續念下去,可還沒動身子,綾含已經快步走了過去。
「輕塵哥!」
許輕塵回過頭,耐心地對綾含說:「綾含,有什麼事等下再說,我先把秘籍念給楊兄聽。」
綾含忍住淚水:「你剛才已經唸了那麼多,他現在身體虛弱,一下子接受不了太多的,先讓他把你念的這些消化了再說吧……你剛回來,身上這麼髒,楊公子他現在接觸不了這個。你先跟我回去吧。」
許輕塵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又回過頭對楊帆說:「楊兄,你先練這些,我回去收拾收拾,晚上再過來給你念後半部分。」
許輕
塵跟著綾含走出了楊帆的小院,他沒注意到院子裡還坐著一個人,熊三。
等許輕塵走了,熊三站了起來,拿起了桌子上的包裹進了屋子。
沈香枝回頭看向熊三,說道:「三堂主,找人……收斂下楊帆的儀容。」
熊三苦笑一聲,走到床邊坐了下來:「我早就準備好了。」
說完,他開啟包裹,從裡面取出一套衣服,壽衣。
「他讓我給他準備的,還讓我告訴輕塵兄弟,如果沒能見他最後一面,不必自責……哎……門主啊,楊大公子有個請求,他不好意思開口,讓我問問你。」
「你說吧。」
「他想葬在老門主身邊。」
「好……我安排人驟墓。」
「我替他謝謝您。」
沈香枝沒再說什麼,留下兩個人幫熊三,帶著其他人出去了。
許輕塵這一路趕得匆忙,根本就顧不上梳洗打扮,最後這幾天甚至都沒有睡過覺。一路上跑死了四匹馬,到山下的時候正巧第四匹跑死了,他一不留神從馬上栽了下來。顧不得身上疼痛,幾乎是一路飛奔回了荊棘門。
綾含讓人燒了一桶洗澡水,許輕塵這一身汙垢可得好好清理一下。
誰知道他剛坐進澡盆就睡了過去,沒辦法,他太困了。
綾含不顧身孕,幫許輕塵清洗著身子。本以為他最起碼要睡幾個時辰,綾含還頭疼怎麼把他從澡盆裡弄出來的時候,許輕塵一個機靈,醒了過來。
發現自己還在澡盆中,許輕塵急忙問:「我睡了多長時間?」
綾含回答:「不長,就一刻鐘左右。」
許輕塵「譁」的一聲從澡盆裡站起來:「差不多了,我去看看楊兄。」
綾含急忙按住他:「你還沒洗乾淨呢!」
「不要緊,晚上再洗。」說著就要從澡盆裡出來。
綾含猛地從後面抱住他,開始無聲地哭泣。
許輕塵感覺到綾含的身子在微微地顫抖,笑著問:「怎麼了?哭什麼?我知道,你懷著孕我就出遠門,是我不好。我答應你,以後一直陪在你身邊,哪兒也不去了。」
綾含覺得心如刀絞,糾結半天,終於下定決心開口。
「輕塵哥……楊公子他……他……他已經不在了……」
許輕塵猛地轉過身,臉上帶著不相信的表情:「你說什麼?不可能啊,秘籍我已經帶回來,他怎麼可能死?」
綾含哭著說:「你進屋子的時候,他已經死了。」
「你說什麼傻話?他明明還跟我說了話,怎麼可能死了?」
綾含用力搖頭:「當時我們都在,楊公子沒有跟你說話。」
「不……不……」許輕塵有些恍惚,「不可能,他跟我回應了的……他還活著……」
他想要後退兩步,但是忘了自己身處澡盆中,身子不受控制地跌坐下來。
他不斷地自言自語:「我回來晚了……晚了……我要是能早一天……一天就好啊……為什麼……為什麼……」
綾含摟住許輕塵的脖子,哭著說:「輕塵哥,不怪你的……楊公子已經病入膏肓,什麼法子都沒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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