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宅子,暮雲把丫鬟下人們全部喊了過來,幾個人一字排開站在他面前,等候發落。

暮雲說:「今天在茶樓惹了點水派的人,估計晚上他們就會來找麻煩,老實說,我信不過你們,你們也是拿錢辦事,估計都不想把命搭上。」

下人們不說話。

暮雲接著說:「那我給你們一個把命搭上的機會。」

這話讓下人們不由得一怔,紛紛抬起頭看著他。

暮雲學著晨霧的樣子微微一笑,問道:「我先前問過你們知不知道我的身份,對吧?」

他們默默地點點頭。

暮雲接著說:「我的身份不只是司夜,還有另外一個身份,你們想不想聽?不過我先告訴你們,知道了我這個身份,以後就只能踏踏實實的為我做事了,如果被外人知道了……你們可是會被小築滅口的。」

一個侍女急忙說:「公子!您的身份奴婢不想知道!」

說著就要往外走。

暮雲說:「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你們接了護衛我的任務,下場註定是被滅口的?」

剛走到門口的侍女身子僵住了。

「我的身份過於特殊,特殊到大首領冒著小築被覆滅的風險也有接我回來。我這樣一個人,越是瞭解我,就越危險。我還要在此地不知道待多長時間,你們跟我接觸的越久,就知道的越多,知道的越多……小築就越不得不殺了你們。」

話音剛落,一眾下人齊齊跪下。

「公子開恩!小的們只是奉命辦事!您別為難咱們。」

暮雲冷笑:「為難?幹殺手這一行的,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得隨時有掉腦袋的覺悟。被我嚇了一下就成這個樣子了?一群廢物,我問你們幾個,你們以前當真是我的手下?」

一個手下咬了咬嘴唇,回答道:「回公子……其實咱們都不是您的手下,我們都是從別的首領下面調過來……說實話,咱們誰也沒見過您。」

「那我以前的手下呢?」

「不知道……不過又傳言說,都被大首領秘密處死了……」

「你看,我沒騙你們吧?跟我沾上關係,下場會很慘……你們想不想活?」

「我們想活。」

「那就好,」暮雲從椅子上站起來,「我也不是什麼凶神惡煞,你們聽話,我會想辦法保你們一命。小築的情況相信你們清楚,我失憶這件事你們應該也有所瞭解,想跑是不可能的了,乖乖幫我做事……不過你們放心,我不會讓你們送死的。」

「謝公子恩典!」

「當然,給廬州彙報的事情,你們該作還是要繼續做。不過嘛,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希望你們分的清楚。」

「屬下明白……那……公子,今天這事?」

「這事肯定要彙報的。行了,沒什麼事的話都下去吧,好好休息,晚上可能還有一架要打。」

這時候有人小心翼翼地問:「公子……您……還沒說您的身份呢……」

暮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慢吞吞地說:「我不是說了嗎?沒聽見?需要我再說一遍?」

「不用了!不用了!」

等下人們都走了,晨霧笑著說:「看不出來嘛,裝腔作勢這一套你學的很好。幾句話就把他們降服了。」

「表面順從而已,哪有那麼簡單?不過這也夠了,得讓他們知道咱們不是好相與的。」

「既然這樣的話,紅俏那邊是不是可以用了?」

「先把茶樓這邊擺平再說吧。」

饒州這地方沒有什麼有名氣的大門派,畢竟有點兒追求的都跑鄱陽湖上當水匪了,點

水派算是饒州為數不多的白道勢力。仗著這些年江南武林整體低迷,他們甚至想過稱霸整個江南。

雖說明面上只有幾十號弟子,但是不要緊的,只要他們敞開了招人,兩三年擴充到二百人不成問題。那個嵩山派滿打滿算也就三百多人,就敢自稱北方大幫會,甚至去年還召開了武林大會,點水派努力一下也能達成這樣的成就。

誰知道,稱霸江南的路還沒開始走,門下三位弟子就在自己的地界上被人揍了。

掌門鐵無情非常憤怒,拋開對錯不談,在自己的地盤上打自己的徒弟,那跟打自己的臉有什麼區別?

但隨即,鐵無情就不憤怒了,轉而有些高興:這何嘗不是個契機?下午的時候他派人打聽了一下那小子,無非就是個會點兒功夫的公子哥,沒什麼人手,正好拿他耍耍威風,讓周邊各門派瞧一下自己的實力。

門內現有弟子四十六人,全叫上,又派人去鄱陽湖天水寨請了三十多人,這八十人的隊伍倒也浩浩蕩蕩,一個個身材健碩,看起來倒是挺唬人。

收拾一個有點兒功夫的富家公子,夠用了,至於他是誰家公子,無所謂,反正到了饒州地界,天王老子也得給他鐵無情幾分薄面。

入夜,八十多人高舉火把,風一般地往暮雲的宅子趕去。

去的路上,鐵無情心想:聽捱打的弟子們說,那個富家公子似乎是叫什麼夜?算了,管他叫什麼,先收拾了再說。人打一頓,打完丟鄱陽湖裡,能不能爬上來就看他的造化了。

吃過晚飯,暮雲搬了一把椅子放在當間那顆柳樹下,舒舒服服地坐在上面,閉目養神。幾個手下分左右站在他的身側,嚴陣以待。

不多時,看到烏泱泱的一片火把朝自己這邊湧來了。

晨霧若有所思:「我說……這不像是四十多人啊?」

「恩,看樣子得有八十人。」

「嘿!那仨孫子騙我!」

「這不廢話嗎?人家可能說真話嗎?」

「這麼多人咱打不過啊。」

暮雲笑了:「你不是說了嗎?打不過就跑。」

「跑回洛陽?」

「別老惦記著洛陽。」

胡思亂想間,那波人已經殺到了,為首的是個錦衣玉袍、面色鐵青的中年男人。看他雙掌厚實,應該是精通拳腳功夫的高手。

八十多人吵吵嚷嚷的,過了好大一會兒才安靜下來,早有人放下一把椅子,面色鐵青的男人跟暮雲對面而坐,顯得氣度不凡。

「這位公子,」男人開口了,聲音很低沉,「今天,你打了我的徒弟?」

暮雲反問:「那三人是你徒弟?」

「沒錯。」

「哦,是我打的。」

「敢作敢當,有種。」

「還行。」

「在我的地界,打了我的人,咱們是不是該說道說道?」

「呃……還沒請教,閣下是?」

「點水派掌門,鐵無情。」

「……你這名字取的……哦,那鐵掌門想怎麼說道?」

「道歉,自斷一臂,從今以後不得靠近饒州。」

暮雲點點頭,說:「還行,可以接受。」

對面人有些納悶兒:早上不是挺狂的嗎?看己方來的人多,這就慫了。

暮雲一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問:「那,您看是您仨徒弟一人斷一隻手呢?還是一個人代表一下就行了?我無所謂,得饒人處且饒人嘛。」

此話出口,對面一陣譁然,合著說了半天,他以為這一大群人是來給他道歉的。

有人叫嚷道:「別跟他

廢話!直接剁碎了扔鄱陽湖裡餵魚!」

叫罵聲此起彼伏,暮雲不為所動。

鐵無情冷笑:「你這府中,滿打滿算也就十來號人,好漢不吃眼前虧,別逼我們動手!」

說著他一拍扶手,發出了「啪」的一聲,隨著這一聲響起,暮雲身後傳來了極細微的箭矢破空聲,鐵無情身邊一人慘叫一聲,只見他右眼眼窩插了一支箭。人倒地掙扎了兩下就沒了生氣。

鐵無情大怒:「你敢傷人?!」

暮雲有些意外,沒想到在此地暗中保護自己的竟然是一弓門的人。年前還跟這波人打了一架,知道他們箭法獨特,最擅長暗中殺人。

那八十多人忍不了了,紛紛掏出兵刃,眼看就要打一架。

鐵無情真的是氣瘋了,江湖規矩,先談,談不攏了再動手。結果眼前這個愣頭青連個過場都不願意走,直接放箭殺人。饒州武林已經多少年沒見過這麼不講道理的了,即便是水匪火併,那也得先四四六六的說清楚。

隨著鐵無情的大怒,四面八方又射來七八支箭,眨眼間又有六七人被射倒在地。

原先還挺張狂的一群人瞬間色厲內荏,這個富家公子不簡單啊,看來情報是假的,他這府中根本就不止十來個人。看剛才箭矢射來的方向,是從幾個不同的方位同時射來的。而且那俊公子只是翹著二郎腿在椅子上坐著,根本沒有發號施令,那些隱藏在暗處的弓箭手是怎麼得到指令同時放箭的?

有人小聲對鐵無情說:「掌門,就算加上那些弓箭手,也不過二十多人,還是咱們佔優勢!」

暮雲無奈地說:「誰說我這裡是二十多人了?你們能不能見好就收啊?我早上不是報了我的名號嗎?怎麼還敢找過來?這麼不怕死嗎?」

鐵無情想了一下,自己徒弟回來後好像是說了打他們的叫什麼夜,可當時自己光顧著憤怒了,也沒聽清這個人名,只是在腦子裡大致過了一下,現在江湖中有權有勢的,似乎沒有名字裡帶夜字的。

提防著暗處的弓箭手,鐵無情也不敢擅自動手,他壓著火氣問:「敢問公子姓甚名誰?」

暮雲攤了攤手,更加無奈了:「我叫司夜,聽清楚了嗎?」

鐵無情如遭雷擊,人顯得有些木訥,他不解地問:「司夜?司夜不是已經死了嗎?」

去年夜羽小築的司夜首領墜崖死亡,這可是件大事,有頭有臉的人都聽說了。

暮雲聳了聳肩:「很顯然,我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