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雲拉了張椅子,緩緩坐下,他在想狠話。這種情況下講道理是沒有意義的,要麼靠權勢壓下,要麼靠武力壓下。只可惜,他不是個不講道理的人。從懸崖下醒來到今天,他根本就沒放過狠話,沒這個經驗。

他回頭看了一眼兩個侍女護著的紅俏,笑著說:「別怕……你們出去吧。」

兩個侍女不再猶豫,帶著紅俏出了雅間。

三個男子見人真走了,紛紛掏出兵刃,看樣子非得教訓一下眼前這個不知好歹的傢伙。

暮雲問他們:「三位是?」

領頭那人指了指自己衣服,嘲笑道:「這身衣服,不認識?」

暮雲搖搖頭。

「連我們點水派都不認識,你還敢強出頭?」

暮雲點點頭,若有所思地說:「點水派……確實沒聽說過,不過,如果你們願意賣我個面子,以後不再騷擾紅俏,我倒願意放你們一馬。」

仨人氣笑了:「你好大的口氣,在此地,我們點水派說一,誰敢說二?」

暮雲揉了揉眉心,自言自語:「我果然不適合這個。」

心裡頭晨霧說:「怎麼?讓我來?」

「你注意把握分寸。」

「知道了……我這個命,在李鳳嵐身邊的時候髒活累活都是我,怎麼你也給***這種活。」

「別廢話了,快點兒解決吧。」

暮雲微微閉上雙眼,不多時,他睜開了眼睛,臉上那副溫文爾雅的神情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玩世不恭的笑容。

「點水派是吧?」晨霧戲謔地說,「很有勢力嗎?」

「鄱陽湖一帶,我們點水派說了算。」

晨霧伸了個懶腰,他已經快兩個月沒出來了,早就已經閒得受不了。再加上前段時間的憋憤,他早就想找人打一架了,最好是那種武功不太行又特別囂張的,這樣以後被李鳳嵐知道了她也不會怪罪自己。

晨霧伸出一根手指頭,說:「第一,從今天起,你們叫點火派了,因為我的火氣被你們點起來了。」

然後又伸出一根指頭:「第二,千萬別告訴我你們的名字,我懶得記。」

雅間裡雞飛狗跳,打鬥聲不斷,不時傳來瓷器被摔碎的聲音。茶樓老闆捂著心口,那些瓷器都是他花大價錢從江州買來的,這摔的哪是瓷器?這摔的是他的命啊。

一炷香後,雅間裡除了一把椅子,其他的傢俱物件全部被拆了。那三個點水……點火派的蜷縮在牆角,臉上青一塊兒紫一塊兒,身上的骨頭不知道斷了幾根,一個個被打得沒了人形。

晨霧坐在那把完好的椅子上,齜牙咧嘴地甩著手腕,兩隻手的拳峰都破了皮兒,手腕也有些損傷。

「早知道跟琥珀學點兒拳腳功夫,疼死我了。」

長劍沒在手,起先用扇子代替了一會兒,但終歸是普通竹扇骨,沒打兩下就散了,之後就只能用拳腳功夫了。好在這仨人武功稀爛,被他單方面吊打。

暮雲說:「……差不多行了。」

「不行,我還有話沒問呢,你等會兒出來。」

暮雲用下巴指了指仨人,問:「我問你們,你們點水派在哪呢?」

領頭的那個雖然被打得最狠,但是依然嘴硬,他一邊咳血一邊說:「小子,你有種。你別想活著走出饒州!」

晨霧站起來,衝著那人面門就是一腳,這一腳太重,直接踹斷了他兩顆門牙:「嘴挺硬啊?打輸了還這麼多廢話?」

晨霧猶不解氣,乾脆抄起一把刀鞘抽打三人,一邊打一邊說:「得虧你們欺負的姑娘不姓李,要不然你們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服不服?!服不服?!」

「服

了!我們服了!」

好漢不吃眼前虧,這時候不認慫,看樣子真的會被他活活打死。

晨霧當然沒直接停手,他一直到打盡興了才丟了刀鞘。

重新坐回椅子上,晨霧問:「現在能不能老實回答問題?」

「能!能!」

「你們點水派在哪兒呢?」

「離此地不遠!向東五里地就是!」

「門派裡有多少人?」

「現在、現在門內有四十多人,還有幾十號弟子不住在門裡。」

「……小角色,饒州這地方,幾十人的門派就敢稱王稱霸?沒意思……聽你們剛才說話的口氣,是不是搶男霸女慣了?」

「您、您說是就是。」

晨霧覺得有些無聊,他算是明白了,跟李鳳嵐在一塊兒的時候,來找麻煩的不是天字高手,就是些大門派、大家族的子弟,嵩山派、長鯨幫這種的竟然是比較弱小的。離了李鳳嵐,自己就算鬧翻天,也只能惹到這種不入流的小幫派,實在是沒勁得很。

實際上點水派不算小,這仨人刻意說得不堪而已。

領頭的那個壯著膽子問:「不知公子姓甚名誰?」

晨霧壞笑著:「怎麼?還想找回場子?罷了,你們愛來就來吧。我住在此地向南三里左右,那邊有個宅子,門前三棵柳樹……別晚上來,晚上我還要睡覺呢。對了,你不是問我叫什麼嗎?聽好了,我叫……司夜。」

暮雲略微覺得不妥:「我覺得咱們現在是不是少惹麻煩比較好?」

「怕什麼,給夜羽小築找點兒事幹也是好的。」

教訓完這幾個人,晨霧舒坦了許多,連日來的憋悶有所緩解。

從雅間裡出來,茶樓老闆帶著一臉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老闆指著七零八落的雅間,為難地說:「公子,您看這……」

晨霧白了他一眼:「怎麼了?」

「公子,我這裡……可都是上好的瓷器和傢俱啊,這、這……」

「你跟我說這個幹啥?裡面找事的人不是沒走嗎?找他們要賠償啊。還有,你小子,欺負本公子外地人是吧?」

「可不敢!」

「不敢?你敢得很!」晨霧表情變得乖戾,「爺我每天都來,每次來都叫紅俏,你不懂什麼意思?竟然還敢讓紅俏接別的客人,皮癢是吧?」

老闆狡辯:「咱這兒又不是青樓,接待誰……都是姑娘們自己說了算的……」

「那要不我把紅俏叫過來,咱們當面對質?」

「別別別!您說什麼就是什麼!」

晨霧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你是做這個買賣的,我肯定不能砸你的飯碗。但是嘛,出來混,有錯就要認,捱打要站穩。這事是你乾的不地道,以後紅俏在這裡得到的打賞,你們二八分賬,紅俏八,你二,怎麼樣?有意見嗎?」

老闆本來想的是過來陪個笑臉,讓雙方把自己的虧空補上,至於雙方之間的恩怨,他也懶得管。但是晨霧出來後顯得咄咄逼人,這讓老闆有點兒受不了。

他冷笑道:「公子,一行有一行的規矩,咱們這裡都是三七分賬,您不能仗著能打就來破壞咱們的行規,您說是不是?」

晨霧聽他這麼說,來了興致:「規矩?陰溝裡的蛆蟲也敢把規矩擺到明面上來了?就按你們的規矩來,剛才你說的,姑娘們接客是自己說了算,那紅俏是怎麼被你騙到這裡來的?」

「哪個行業沒個潛規則了?公子,我覺得咱們還是不要分得太清。」

晨霧怒氣漸起:「我跟你講道理,你跟我講規則,我跟你講規則,你跟我講潛規則。怎麼?你的腦袋比

點水派的廢物還要硬?」

撕破臉了,沒得談了。

「公子初來乍到,是不是沒聽說過咱們這兒的格局?你惹了點水派,就是惹了饒州大半個江湖。能打有什麼用?雙拳能敵四手?我勸您乖乖把賠償給了,然後想辦法解決你們的矛盾去,多個朋友比多個敵人方便,這道理,不懂嗎?」

晨霧飛起一腳,將老闆踹出去兩丈遠,他擼胳膊挽袖子,罵罵咧咧地說:「跟那傻妞在一塊兒時間長了,我都忘了我是個暴脾氣了,好說好道地不聽,偏偏給自己找不自在是吧?來人!」

那幾個屬下又快速出現在晨霧身邊,晨霧斜瞥他們一眼,說道:「去把門口堵住,這茶樓的夥計一個也不準放出去,跑一個,我剝了你們的皮!」

「是!公子!」

屬下們跑門口堵著了,賓客們一看這是要大動干戈,急急忙跑出了茶樓。

當茶樓老闆的,多少有些人脈,場子裡也常年養著幾個打手,現在老闆被打,他們不能看著,紛紛抄傢伙衝了出來。

晨霧抄起一截桌子腿,以此代劍,直殺得這群人丟盔棄甲、哀嚎連連。

他把能看到的人全部揍了一遍,包括兩個沒來得及跑出去的客人。

打完這群人,晨霧站在茶樓門口,大聲說:「聽好了!本公子叫司夜!不爽的儘管來找回場子!本公子就在此地南方三里地,門前三棵柳樹!咱們走!」

說完,帶著人離開,回去的路上晨霧意氣風發,原來恃強凌弱的感覺這麼爽,怪不得這世上惡人比好人多。

一個屬下小心翼翼地湊過來,更加小心翼翼地問:「公子……這麼做,不妥吧?」

「怎麼不妥了?」

「點水派雖然不算什麼大幫派,但是在此地勢力不可小覷,單他們門內常年就有幾十號弟子,真打過來……咱們恐怕頂不住啊。」

晨霧「切」了一聲:「幾十號人怕個屁,當初在雙楊鎮,我一個人就殺了你們幾十號人,砍瓜切菜一樣。」

這下屬一個哆嗦,這事他聽說過,是小築去年難得一見的大動作,聽回來的兄弟說,雙楊鎮出了個殺神,一人一劍砍了他們二十多號弟兄。

暮雲問:「你……是有什麼打算嗎?」

「沒啊,我就是單純的想惹事。」

「如果人家真的幾十號人打過來怎麼辦?你真覺得咱們能打過那麼多人?」

「我說你,跟李鳳嵐在一塊兒這麼長時間,她的行為準則你是一點兒也沒學會啊。」

「什麼準則?」

「打不過就跑!反正這破地方我也待夠了,咱們乾脆回洛陽,這個破計劃不管了。」

「你就不怕她怪罪你?」

「不怕……反正她怪罪我的時候多了……實在不行就說是你的主意,你幫我頂頂。」

暮雲嘆息一聲。

晨霧問:「你唉聲嘆氣個什麼勁兒啊?就受不了你這個,不就打了幾個人嗎?怕什麼?」

「沒什麼,也好。」

「哪兒好了?」

「我是不信夜羽小築就派了這麼幾個人看著咱們,正好趁此機會看看暗地裡還有多少人手。反正打不過就跑唄。」

晨霧欣喜:「你也決定跑回洛陽了??」

「你不要老惦記著洛陽,如果可以,咱們還是先幫她把她的事做完。」

「成成成,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