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那道電芒碩碩,無數玄妙氣息在其中包裹瞬息萬變。

饒是李玄那雙銳利老目,飛轉凝望過去的瞬間裡,竟然也沒能捕捉看清那是個什麼東西。

只是見得那電芒包裹著的事物猶如流星之矢,直直撞入那位一臉桀驁大弟子的胯下。

噗的一身悶響。

尉遲遊的慘叫之聲響徹夜空,他從那兩名隨從身上重重摔落,捂著血肉糜爛之地,鼻涕淚水橫流,身下血淋淋一片,看著其餘殿內弟子皆是胯下一寒,頭皮發麻。

尉遲遊死死咬著腮幫子,身體上傳來的劇痛讓他絕望至極,眼中恨意滔天:“啊啊啊啊!!!你敢廢我!你敢廢我!不論你是何人!我問谷山三千弟子,天涯海角都要將你追殺至死!!!”

他像是一隻被人刨開泥土裡的泥鰍一樣,在地上狂扭抽搐。

驟然間,他被淚水混濁的目光一閃,卻是看到斜斜插在前方地面裡的,竟然是一根精緻秀氣的白玉撩杆,玉面杆身之上以奢華的金絲鑲邊勾勒出祥雲麒麟圖案。

這根撩杆平日裡是某位少女玉手之中撩動珠簾帷幔的簡單飾品。

可這少女卻不簡單。

她來自十方城。

她是全天底下最有錢的小姑娘。

所以即便是她手中在尋常不過,只能用來撩珠簾的白玉杆,卻也是可以用來殺人的。

杆身上的金色鏤空紋路,是十方城著名的符師刻繪出的麒麟符,只需一絲靈氣引導,便能啟用其中麒麟符的威力。

縱然這位少女實力只有求道之境,但她想要欺負人,即便對方是承靈境也阻攔不得。

踏踏幾聲,啼聲將近。

李玄面色一變,帶有幾抹隱忍的激動潮紅,扭頭望去。

果見在蒼茫深沉的夜色裡,漆黑群山的襯托之下,那九隻通體潔白獨角神獸散發著熠熠神輝,踏流雲而來,身後金車玉輦猶自月宮降臨。

李玄面上激動潮紅更甚。

如果說,在這當今四海八荒之內,能夠與太玄宗抗衡的,除去天璽劍宗以及蒼梧宮,那便只剩下那座萬里冰封雪暮裡的十方巍峨雄城了。

天下第一城,名至實歸。

李玄並不是忘記了這位來自十方城的大小姐自幼便交好於酒酒。

只是他沒有想到,那位高高在上的大小姐竟然真的會千里迢迢的趕來比山,躺這趟渾水。

如今酒酒出事,若能夠得她幫助,必是比求問谷山這等三流勢力要靠譜許多。

心中升起希翼,火熱殷勤的目光一眨不眨看著那車輦。

在尉遲遊哀嚎嘶吼不斷之下。

終於……

那帷幔珠簾被一隻雪白玉手輕輕撩開,少女的聲音再度從中飄來:“你別!你等一下!!已經到了!到了!這回是真的到飛雲山了!!!至少最後一口了你給我忍住啊,別吐!哎喲我去!”

聲音語態不再從容調笑,充滿了失措與慌亂。

被撩開的珠簾並非少女動人的身姿,而是一個狂嘔鮮血不止的少年。

他狼狽虛弱地從裡頭滾了出來,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一副劫後重生的慶幸模樣。

辦響,方歌漁才面色臭臭得從金車上下來,身上的白羽鶴氅沾滿了斑駁的血跡。

潔白粉嫩的半邊面頰之上,亦是染著點點猩紅,自夜色下看起來竟是別樣妖治美麗。

雖然面色很臭,可看到百里安那口噴鮮血的模樣,美眸之中有閃過一絲不忍。

她哼了一聲,還是從懷中掏出一個乾淨的帕子,遞給了給他。

李玄被眼前這一幕驚悚到了。

十方城的這位大小姐,曾幾何時,居然會讓一名男子上她那輛金車。

李玄可是記得,就連她的那兩位要好哥哥,都不曾有如此待遇吧。

還有這少年,噴血噴得如此嚇人,莫不是身得某種沉痾重傷。

念在這少年與方歌漁一路同行的份上,李玄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表現一下自己的關切之心。

“呃……這位小兄弟可是受了什麼傷,老夫山中有不少療傷聖藥,亦有醫修,或許能夠幫到他。”

方歌漁卻是擺了擺手,睨向百里安的神情很是無語以及恨其不爭:“不用了,這傢伙沒受傷,就是……就是……”

她磨了磨牙,當真是為他感到丟臉:“就是暈車了。”

李玄:“……”

事急從權,當初方歌漁讓百里安上車輦時也沒想那麼多的男女大防,更何況車內空間足夠之大,橫躺著五六人都綽綽有餘。

可誰曾想,獨角獸們剛招來神雲,騰騰飛入長空之中,就見到這傢伙面色一綠,一口逆血就這樣噴了出來,血淋淋了她滿身都是。

方歌漁都驚呆掉了!

那會兒她也以為,這傢伙是身體裡有著什麼舊傷隱疾。

幾番詢問下來,才知道他原來是……暈車,暈車了!

你堂堂開元境的修行者,居然還暈一輛馬車。

不嫌丟人啊!

李玄道:“呃……暈車暈得會吐血?”

方歌漁好沒氣的翻了一個白眼。

這小子奇葩就奇葩於別人暈車吐的都是一些黃黃白白的穢物,你吐得全是血。

搞得要死一樣,嚇死個人了。

百里安吹了一會夜間涼風,總算是好受不少。

一貫蒼白的面容也不由微微羞赧發紅,他都在棺材裡睡了幾百年了,哪裡還曉得自己居然是個暈車的體質。

這下實在是丟臉丟大發了。

“那……那個,方姑娘,將你衣服弄髒,實在是抱歉了。”

方歌漁新月般的秀眉微微一蹙,天生而來的涼薄之意也隨著她蹙眉的動作變得愈發生動。

她習慣性地張口便要繼續冷嘲熱諷兩句,卻又恰好對上他那張蒼白染血,實在是凋零到了一副可憐模樣。

話到了嘴邊又及時收住,冷哼一聲:“先管好你自己吧。”

這時,殿內的尉遲遊也在下屬的攙扶之下被抗了出來。

他滿臉怨毒地看著方歌漁俏麗無雙的小臉:“你會為你今日的行為付出代價,我乃問谷山大師兄尉遲……”

話尚未說完,便被方歌漁那雙看死蒼蠅似的眼神揮手冷冷打斷:

“可別在這你乃你乃的了,就算是你奶奶來了,她也只有跪地磕頭認錯的份。”

話被堵死的尉遲遊面色驀地猙獰起來:“給我拿下這個不知死活的女人!”

“是!”

身後數十名弟子蜂擁而上,看她身體流露出的求道境修為,更是極為不屑。